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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遍體鱗傷

2024-05-09 22:28:40 作者: 少尹

  直到死,也要咬在嘴裡不放鬆的東西……

  蘇辰沉默著回憶起兩天前的事情。

  伏山寺里伏山塔,以及憑空多出來的第二封信。

  再加上嘴裡咬著伏山寺小銀菩薩,裸死在京城郊外的趙何。

  

  他看想金十三沉言:「驗屍的時候,注意一下有沒有明顯的肝臟受損,胃內容物是否有鐵鏽味。」

  「你是懷疑……」金十三瞧著蘇辰肅然的面頰,瞭然點頭,「我知道了。」

  東山鎮陳家一案,秋生所用的礦物毒「蜜陀僧」,是從外圍一個叫賀書的人手裡送過去的。

  賀書在將毒交給秋生之前,在街頭遇到了一個披著斗篷的人。

  據他說,像是個閹人。

  再結合閹黨在東山鎮又新找了一個「代言人」,那麼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性,便是這趙何是偽裝成林雪心腹的閹黨細作?

  但是他又為什麼會咬著伏山寺銀菩薩的相,直到死也沒鬆口呢?

  「看來要去的地方多了一個。」君歌站在一旁,輕聲道,「正好,那伏山寺的塔,我也想再去看看。」

  案子裡幾個奇特的細節,讓蘇辰返程的一路上都陷入了沉默。

  他面容本身清秀,眉星劍目,下頜骨的曲線近乎完美。但也許是曾經複雜的經歷,再加心性使然,所以氣質上由內而外的發散出冷漠的氣息。

  天然的拒人千里之外。

  難得一見真心的笑容就算了,這種嚴肅沉思的時候,就像是一塊移動的低氣壓,黑沉的可怕。

  也不怨蘇辰,這趙何的案子看起來是一起簡單的殺人拋屍案,但是案子後面可能出現的牽扯,實在是太多太深了。

  假如之後在伏山寺,沒人見過他,沒有他落腳哪怕是求菩薩像的一點點痕跡,那倒還好。

  起碼說明他真的是林雪的心腹,是來給林雪送信的,是在路上突遭不測,意外的成分比較大。

  但如果伊闕伏山寺那裡,真的查到了趙何的名字,他又真的是那麼巧合的在花燈節,自己一個人繞那麼大個圈子去了那。

  那事情的可能性就太多了。

  最好的情況是他真的就只是帶個姑娘參加花燈會的。

  最差的情況……便是閹黨的殺手就是他帶來的。

  這也意味著,在做準備的不僅僅是蘇辰,袁一也在加快除掉他們的腳步。

  甚至有可能,他們的計劃已經被袁一知曉,打草驚蛇了。

  「人有時候太聰明,不是什麼好事。」忽而,君歌笑著說,「你這腦袋這麼用下去,遲早謝頂。」

  蘇辰硬生生被她謝頂兩個字給砍斷了思緒,瞧著君歌笑盈盈的模樣,半晌扔出一句:「我有點明白為什麼我爹特別欣賞你爹了。」

  君歌扯了一把馬韁,趕忙跟上:「為什麼?」

  就聽蘇辰冷笑一聲:「防謝頂。」

  這三個字當頭砸下來,把君歌砸愣了。

  她神情複雜的瞧著後面跟上來的更楊和柳南,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你們門主一直都喜歡說這種不好笑的冷笑話?」

  誰知,更楊和柳南更是震驚。

  更楊:「君大人居然還能聽出來是冷笑話?」

  君歌:「……」

  她無語咂嘴,覺得這一代六扇門的前途無比堪憂。

  秋高氣爽,京城郊外有了些夕陽無限好的色調。

  潑墨一般火燒的雲朵,與暗色調勾勒出的遠山疊嶂,更顯眼前這大道遼闊。

  四個人,騎著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迎風而行。

  瞧著蘇辰的背影,君歌有很多想問的話,想知道的過往。

  年幼的記憶已經很淡了,七歲之後,君歌便已經回到北境。

  七歲之前,在米家住了三年多的那些回憶,已經遙遠的像是另一個人的記憶,不那麼真實。

  當時還叫「米修」的那個孩子,曾經做過什麼,在她的記憶里是怎樣的角色,對君歌而言僅剩下了「無比欠揍」、「傲嬌且溫柔」這種模糊的字眼。

  「我們也沒想過他真能挺過來。」柳南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笑著,「他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知道有人會來救我們的,但是他被抓走的時候,他知道沒有人能救他們。」

  「那種絕望是無法想像的。」更楊也湊上君歌的右邊,小聲道,「知道自己大概率不會死,和知道自己無論怎麼掙扎都會死……是兩種不同的心境。」

  「當年我們躲起來的時候,互相支撐安慰,就是因為那僅有的一點點的希望,才堅持了下來。」更楊垂眼,「而且……我還有哥哥在身邊。」

  他嘆息道:「但……那段時間,他可是什麼也沒有了的。這話雖然很失禮,但他是真的不能確定,到底會不會有人趕去救他。」

  「被君大人背回來的時候,他和死了差不多。」柳南說到這,也深吸一了一口氣。

  十年前,君維安背回來的十四歲少年,遍體鱗傷。

  沒有人知道在獄中米修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折磨。

  少年輕狂的米家獨子,父親是在朝野里隻手遮天的權臣。

  他一直以來都不明白為什麼父親不讓他走出米家半步,對外聲稱自己的兒子是個不能見人的怪胎。

  直到他那天看到君維安的時候,他才終於明白。

  只要沒有人見過他,他就能活下去。

  他睜開眼的時候,三月春風已經吹過了大晉的天南海北。

  就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夢之間,他失去了曾經所有的一切。

  「假如信仰拋棄了你,假如希望背叛了你。」君維安坐在他的面前,背光,只有一個模糊的剪影。

  他艱難的轉過頭,聽著那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艱難的喚了一聲:「師父……」

  生死一線,掙扎了一個月才漸漸好轉的少年,傷痕累累的躺在那裡。

  君維安懷裡抱著一個小藥砵,手裡一刻不停的搗著。

  他望著窗外抽出新芽的垂柳,望著春日歸來,屋檐做窩的燕子,話中無悲無喜,卻字字如冰似刀:「你可以選擇玉石俱焚,現在就衝出去。但我能救你第一次,卻沒本事再救你第二次。」

  說完,他嘆一口氣,伸著脖子再看看金十三留下的配藥方子,瞧著上面寫的注意事項,眯著眼睛抱怨,「哎這年頭,仵作的字怎麼越發跟藥鋪那些傢伙一樣了,這該不會是什麼密文吧。」

  聽著這樣熟悉的聲音,米修終於有了些仍然活在世上的感慨。

  他抬手,手臂蓋著自己的雙眼,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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