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三】(求月票)
2024-04-27 21:57:39
作者: 青蚨散人
江月白看著手中的藥丸,驀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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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知道阿南為什麼會被這樣的夢境困住,這與當初的她一樣,心中都有太多的遺憾,想要求一個回到過去的機會,去彌補一切。
江月白已經明白,彌補過去沒有任何意義。
正是過去的遺憾和錯誤,痛苦與艱辛,造就了今日無可取代的自己。
無論是她和阿南,都應當回過頭去擁抱幼時的自己,對自己說一聲,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阿南現在還不明白這個道理,還無法放過從前的她。
江月白心中有些酸澀,一直以來,阿南都在做自己的傾聽者,卻很少表露她的心跡。
在江月白的記憶中,阿南永遠是個目標明確,堅毅勇敢,心思通透,做什麼都能一往無前的,成熟的人。
可成熟,何嘗不是用血與淚的教訓換來的?
阿南從未抱怨過她所遭遇的一切,但不抱怨,不代表那些負面的情緒不存在,她是靠著強大的意志力,將其壓制在心底深處。
就像當年她報殺父之仇,明明可以等待太上長老出手幫忙,她依舊選擇了最極端的做法。
她不願意給任何人添麻煩,她可以讓別人欠她的,卻一點也不願自己欠別人的,怕麻煩,怕還不上,更怕會因此付出她不願付出的代價。
在這一點上,阿南並不成熟,她的內心也很封閉,有些像雲裳,另一種形式的恐懼他人。
所以阿南活了那麼多年,在上界除了天衍宗這些幼年夥伴,後來根本就沒幾個朋友。
正是這些被她壓抑的情緒,最終化作這個夢境,讓阿南逃脫不出。
阿南以為是自救,實則是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夢境越是完美,就越是讓現實難以接受,會無止境的放大現實的痛苦。
身為魔,阿南還是有了心魔,這心魔,是她自己,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自身的缺陷,知道怎樣才能直刺心底。
江月白略微閉眼感受了下,夢境的最後,阿南如願問鼎劍道,在這夢中,她恐怕沒有意識到自己當年立下的誓言。
不達劍道巔峰,誓不入魔。
前幾次的夢境,最後都是幽夢拼盡全力打斷,讓阿南沒有走到最後,連幽夢都知道,阿南一旦在夢中達成誓言,那就是她徹底入魔的時候。
阿南不會入魔,江月白篤定這一點,真到了那一刻,阿南肯定會不惜損耗根基,強斬虛妄。
堵不如疏!
江月白看向登仙階,吃下那顆丹藥,決定在阿南的夢境中做一回壞人!
*
登仙階上,幻象退散之後,陸南枝立刻轉頭尋找江月白,她記得前幾次,只要她叮囑過,江月白就會出現在九十九階的位置,跟她一起進入內門,住在一起。
陸南枝的雙眼越過身後一個又一個人的,看到江月白時,她瞳孔一震,不敢置信。
八十一階,為什麼她還是在八十一階?
這不是她的夢嗎?為什麼沒有按照她的心意來?
想到江月白後來的遭遇,陸南枝突然慌亂,試圖強行改變夢境,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虛幻不真實。
身後的謝景山和沈懷希在階梯各處閃現,其他人也是一樣,任由她的意志改變。
唯有江月白,紋絲不動的站在八十一階上,她拼盡全力也無法挪動分毫。
這個夢是怎麼了?
陸南枝心顫得厲害,未曾意識到她情緒的失控,已經讓她變得跟從前不一樣。
這時,所有人眼前一花,再定睛時,已經出現在山門內廣場上,洪濤開始講解天衍宗的規矩,開始分發令牌。
陸南枝第一個領到令牌,不等她做些什麼,他們陸氏在天衍宗內的元嬰真君陸應淮便出現在她面前,強行將她帶走。
寂靜無人的樹林邊,陸應淮面沉如水,將一封信交給陸南枝。
陸南枝滿臉不解,接過信一看,大驚失色。
他爹被方氏的人打傷,陸氏非要將她送給方氏,她娘和她的兄弟姐妹都在心中埋怨她,要她跟方氏的人定親,不然他爹這個族長之位也保不住。
「為什麼?!」
小小的陸南枝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
陸應淮什麼也沒解釋,只道,「放心吧,在你築基和成年之前,婚約只是婚約,方氏不會逼上門來,只要你到時候好好的嫁過去,你在方氏一日,你的爹的族長之位,就誰也動不得。」
陸南枝猛地攥緊信紙,眼眶泛紅,卻又使勁斂著眼淚,滿臉倔強和不甘。
為什麼?
就連在她的夢中,天道都要對她如此殘忍嗎?
後來,陸南枝發現,這個夢已經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所有的事情都在回歸最初。
任憑她做盡所有努力,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小白還是做了雜役,被帶去了花溪谷,她讓謝景山幫忙拿到延壽丹,找太上長老,找宗主婆婆,去說明林向天的卑劣。
可是這一切,卻導致所有的事情提前爆發。
陶豐年的延壽丹被賈秀春的弟弟搶走,爆發大戰,同歸於盡,小白重傷險死,林向天在執法堂上門之前,帶著賈秀春逃走。
小白被牽連,還是被罰去了陰山礦場,她也被拖住,沒辦法及時施救。
她請謝景山幫忙,卻只得到小白在陰山礦場失蹤的消息。
陸南枝像小時候每一次受到挫敗,被人欺負後一樣,躲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抱緊自己的膝蓋,無助痛哭。
前幾次讓她覺得美好的夢,突然變得可怕。
沒有妖魔鬼怪,沒有血腥恐怖,但就是這種明知道前面會發生什麼,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最恐怖,尤其是即將到來的那件事,她誰也沒敢告訴的那件事。
恐怖到她想逃,卻又逃不出去。
所有人都覺得,她陸南枝是個心思通透,又堅毅勇敢,甚至說,冷漠無情的人。
可是她也有害怕,也有無助的時候。
她不是什麼事都能靠自己解決,她是沒有辦法,被逼到只能靠自己。
她也想有人護著,有人替她籌謀,有人幫她解決一切困難。
「爹,娘,阿兄,阿姐……你們為什麼都不幫我?」
陸南枝呢喃著,耳邊儘是幼年時的冷言冷語。
「阿枝,你遲早要嫁去方氏,學這些殺伐之道有什麼用,倒不如跟娘學學,如何在後宅之中生存。」
「陸南枝,你是姓陸,卻註定不能成為陸氏的人,別以為你爹是族長我們就怕你,東西交出來。」
「好了爹知道了,爹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先下去吧。」
「一邊去,阿姐很忙,你忍忍吧。」
「阿兄沒空,哭什麼哭,沒用的東西。」
旁人都說,她得天道眷顧,一出生就是陸氏族長之女,一出生就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天生水靈體。
只有陸南枝知道,她一出生,就被所有人拋棄了,就因為這該死的水靈體。
成熟,強大,堅毅,這些都不是她與生俱來的,都是為了有尊嚴的活著,被逼著,用血和淚,一層層穿在自己身上的鎧甲。
「阿南……」
哭到近乎崩潰的陸南枝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不敢置信的轉頭看過去,看到一臉柔和笑意的江月白,站在黑暗樹林中。
那一身白衣,好像一束光,直入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