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嫉妒心
2024-05-09 20:25:25
作者: fishhh
沒想到離開這幢濱海大廈時,在一樓的大廳里,唐柔再一次看到了恆綸。
身形修長的男人戴著細框金屬眼鏡,斯文矜貴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站在玻璃門旁,低頭看手機,三三兩兩路過的人向他問好,禮貌恭敬地喊他教授。
恆綸只是輕輕頷首,像一捧融不化的雪。
唐柔下意識掛上了笑容,腳步變快,想要跑到他身邊。
可腦海里閃過他那句冷冰冰的「請不要來打擾我。」滿腔熱情猶如被冷水澆滅。
停下腳步,躊躇著不敢上前,腳尖變換的方向,朝大門走去。
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
路過恆綸身旁時,對方抬起眼,按滅手機,眼睛平靜地看著她。
像要等她說什麼。
唐柔沒能第一時間看懂他的意圖,試探性地說了一句,「好巧。」
恆綸皺眉,神情清冷,「不巧。」
說完往外走去。
唐柔被他說了一半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連忙解釋,「這真是巧合,我沒有故意偶遇你,我是被山田教授喊過來的,有事要談。」
恆綸只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刺耳。
男人個子高,腿也長,一步頂唐柔三步。
要跟上他的節奏,需要小跑才行。
誰知道高挑的人影冷不丁停下腳步,唐柔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到了他的背上。
悶哼一聲,揉著額頭,一臉莫名其妙。
對方居高臨下地看她,鉑銀色的眼眸中流動著微妙古怪情緒。
眼神更加兇狠了。
唐柔後退兩步,一臉無辜。
避嫌一樣對他說,「那,你先走,我沒有要跟著你的意思。」
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恆綸面色越來越沉,連鏡片後的眼睛都愈發陰鬱。
直到悉悉簌簌的塑料聲響起,她在還沒反應過來時,被人捏住了下巴。
冰涼的觸感在皮膚上轉瞬即逝,嘴巴里就這樣被塞進了一顆剝開糖紙的棒棒糖。
唐柔慢半拍地含著糖,眨了眨眼。
聽見恆綸不含任何感情色彩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什麼奇怪的人?
與恆綸分別的地方就在唐柔的獨棟樓附近。
氣氛不太對,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的味道。
唐柔剛走到樓下,旁邊的草叢忽然響起撲撲簌簌的細微聲音,看過去時,只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逝。
「誰在那裡?」
周遭很安靜,只有夜風吹拂過樹葉的沙沙聲。
腳下的大地發出陣陣震顫,好像快要地震。
唐柔抬起頭,沒開燈的二樓一片漆黑。
像另一個維度。
剛踏進走廊,她就感受到了什麼,眼皮跳了跳,輕輕嘆了口氣。
一步一步沿著漆黑幽靜的長廊走過去,擰開了房門。
空氣是潮濕的,整個房間像一幅抽象畫,裡面的東西毀得毀壞的壞,像被生化武器轟過。
偌大的套房被剔透冰冷的銀白色和深厚陰沉的墨綠色鋪滿,牆壁和地板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唐柔走進去,像走進了荒誕的水彩畫裡。
阿爾菲諾回來了。
墨綠色的觸手在地上編織出巨大的濕潤地毯,有幾條觸手斷裂融化,新生的觸手包裹著客廳中央的水艙,被一道道銀白色的絲線腐蝕,再次迅速地重新生長出來。
蒼白如雪的青年半沉在水中,靛藍色的眼眸中滿是唐柔從未見過的兇狠戾氣。
墨綠色的英俊男子看上去遊刃有餘,用觸手捆綁著水艙,像在於柔弱的獵物玩耍,可眼眸中卻寫滿了警惕。
他也很忌憚這隻劇毒的水母生物。
兩個生物勢均力敵,整幢獨棟樓房在他們看似安靜的對峙中都要融化,牆壁已經腐蝕成了一層脆弱的薄板,甚至露出裡面的鋼筋夾層。
唐柔走到客廳中央,實在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一條觸手顫顫巍巍地朝她伸來,柔軟的尖端打著卷,纏上她的手腕,親昵地蹭了蹭。
可唐柔不領情,抽開手。
面無表情地喊,「阿爾菲諾。」
正與雪白人形生物對峙的青年回過頭,對上她時,眼中還有尚未藏起的殺戮欲。
他整個人都被憤怒纏繞,手指垂在身側,失控的顫抖,可還是在唐柔看向他時,勾起唇,換上乾淨無害的笑容,黏黏地喊她,
「柔柔。」
房子都要塌了。
唐柔頭疼地問,「你在做什麼?」
阿爾菲諾笑著看她,沒有回答。
覬覦她的東西太多了,但她好像不知道。
他被討厭又可怕的力量扔進另一個次元的世界,先後兩次,他著急回來見她,無法忍受一分一秒看不見她的時光,卻這次回來的時候,聞到了令他討厭的氣息。
沙發旁的地毯上扔著一條毯子,被水打濕,上面滿是凌亂的褶皺。
花瓶也是摔破的,桌子推倒在一旁,上面有根斷掉的長髮。
幾乎踏入這個房間的一剎那,阿爾菲諾就知道這裡曾發生過什麼,他和唐柔飼養過的所有生物一樣,對她有著貪婪而不可言說的念想。
因此,他輕易就猜出那個看似安靜溫順的水母究竟在想什麼。
他想占有飼主。
嫉妒和殺戮欲瞬間迸發出來,他無法克制住洶湧的戾氣,想要趁唐柔回來之前,解決掉這個棘手的情敵。
可阿爾菲諾又知道,這隻令他厭惡至極的水母,在飼主心中有著怎樣的分量。
時間太短,他現在殺死對方,來不及善後。
墨發墨眼的俊美生物表面看上去仍舊平靜,在唐柔眼中甚至是個單純到有些遲鈍的存在。可事實上,阿爾菲諾已經將自己所有的敏感情緒深深地藏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唐柔不喜歡。
飼主最喜歡的,是他溫順無害的模樣。
唐柔尚不知道那隻冰冷的異種人形在想什麼,她深一腳淺一腳,險些被觸手絆倒。
在這場博弈中,兩隻異種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她像外出回來發現狗子拆家了的鏟屎官,心力交瘁,想找沙發坐下,卻發現沙發已經被腐蝕成了碎渣。
環顧一圈,原本三室兩廳的結構破碎成了一整間大平層,連床都不見了。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唐柔用力關上了客廳大門。
只見厚重的門板晃了兩下,從門框上脫出。
掉在地上之前被一條觸手眼疾手快地托住,抵在門框上,佯裝無事發生。
空氣安靜一瞬。
唐柔的臉色真的很差了。
「控制一下你們自己!」
先是月安靜的發瘋,現在阿爾菲諾也開始了。
唐柔在心底無聲地大叫,臉上卻面癱到有些麻木。
又看了眼原本屬於臥室的方向,只剩下涌動不停的銀白與墨綠色。
連床都沒了。
回歸人類的知覺後,她真的很需要睡眠,每天沒有七個小時的睡眠會不舒服。
這段時間稀少又參差不齊的睡眠時長,本來就讓她多多少少有些焦慮。
現在,真的不用睡了。
更何況,自己養著的這兩隻危險的異種生物,正在威脅這個基地的正常發展。
「阿爾菲諾!」
青年僵住。
唐柔咬牙切齒,「你是不是對這個基地的實驗體做了什麼!」
「……」阿爾菲諾一時想不到好的藉口,可憐巴巴地看著唐柔。
「那些都是你的同類!」
「不是。」
他的語氣小心翼翼中帶著一絲輕蔑,「就算是,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現在住在這裡!」
唐柔瞪圓了眼睛,面癱的臉上多了些生動的表情。
是氣憤。
「你知道自己搞沒了多少地方嗎!」她掰著手指頭,情緒激動,「巴別塔,諾亞,奧斯城,還有地上城!」
阿爾菲諾欲言又止,閉著嘴沒反駁她。
唐柔崩潰地揪自己的頭髮,看上去精神狀況不太穩定,「如果Z也沒了,我們住哪裡?自己造一個城市嗎?還是流浪?」
青年立即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掰開她的手指,心疼地說。
「別扯,都斷了……」
雖然沒有反駁唐柔。
但其實真正想說的是,巴別塔是她讓他拆的。
他悄悄把唐柔扯斷的頭髮收了起來,放進一個小小的絲絨袋子裡,藏進觸手間。
「你為什麼要去傷害它們!」唐柔決定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可對方似乎不打算解釋。
阿爾菲諾一臉無辜。
像犯了錯被主人斥責的狗狗,睜著濕漉漉的眼睛一言不發。
唐柔被他這種委委屈屈的眼神看得沒辦法。
想發火又忍不住心軟。
「你在做出破壞行為時,至少會有動機吧?」她嘆了口氣,語氣平緩了些,「告訴我,讓我知道為什麼。」
因為嫉妒。
他在心裡回答。
他瘋狂地愛慕她,痴迷她,依戀她。
危險的觸手與蘊含劇毒的絲線都在緩慢消退。
「柔。」青年不知什麼時候收了一身戾氣,來到她身邊,抬手將自己額前濕透的墨綠色髮絲撫到後面,露出英俊蒼白的面容。
又危險,又交雜著冰冷邪異的惑人氣質。
這副模樣落在唐柔眼裡,變成了一種溫順又違和的討好。
他握著她的手,迫使溫暖柔軟的人類掌心貼上那張俊美的臉龐,親昵地吻了吻她的手心。
高挺的鼻樑蹭過她的肌膚,唇瓣柔軟得像果凍。
他承認自己對於人類而言是邪惡危險的存在,全世界恐怕只有唐柔會把他當作溫順善良的生物對待。
他絕對自私,尤其是在面對唐柔的歸屬問題上,有著令人恐怖的占有欲。
他知道眼前這個柔弱的人類不屬於他自己獨有,因此被鋪天蓋地的嫉妒燃燒。
尤其是,當他知道唐柔在飼養新的生物。
殺戮是本能。
為什麼有這麼多東西盯著她?
只要他稍微不注意,那些蠢蠢欲動的傢伙就會撲上來,像餓虎撲食。
偏偏飼主那麼柔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她行走在涌動著各種生物氣息的人類基地,像一塊行走的美味蛋糕。
阿爾菲諾心甘情願聽她的話,另外幾隻被她飼養的也是。
都是自願的。
如果想強迫她,這個柔弱的人類絕對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不要說拒絕。
整個人類文明,都沒辦法抵擋。
這些陰暗的思潮藏在英俊的面容下,被觸手一點點圈起來的人類一無所知。
她還在生氣。
皺眉的樣子,真可愛。
「不許再做這種事了!」
唐柔的怒氣像被扎了一針的氣球,在小章魚的示好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他毫不猶豫的答應。
唐柔狐疑的看著他,似乎在判斷可信度。
然後又看向水艙里的雪白人影,無奈的說,
「小月,你也是。」
月沉回水艙,眉眼滿是陰鬱。
心裡卻想……
他也會。
如果他知道唐柔在養新的生物,也會想方設法讓它們消失。
阿爾菲諾在實驗室犯下的那場殺戮,在他眼中無比正常,但如果是他的話,或許會做的更加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