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親戚做工
2024-05-09 19:48:01
作者: 西山微
「柳小子?」曹夕陽似乎聽到了柳如海的聲音。雙眼一掃宅院格局,便察覺他應該是去了後園子。居然和她一個目的?
廊上的風又停了。
柳如海斜立在透窗後,遠遠看到吳大娘,甚至她家的二舅媽,他都認得。
他眼神犀利,廊盡頭的重重樹影后,是曹夕晚一身暗紅夾綾子披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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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風她穿過,他又一眼認出來了。
和她做鄰居沒幾天,他似乎對曹家大事小事了如指掌了,太過親近了些。他失笑而嘆。這時,聽得腳步聲起,後園子裡有僕人來請他。
他便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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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在廊下,自然看不到柳如海。
至於眼前的二舅媽又是在說這小老婆的破事兒,她懶得理,退後幾步。倒要看看她娘怎麼回答。
「表姐。這不是我說的……」汀娘也聽到了什麼讓她去侯府跟著曹姨娘,難免尷尬漲紅了臉。
她冷笑,倒也習慣了。
二舅舅是吳家唯一一個讀書人,當初父母就是為了他讀書,賣了她娘進侯府。連大舅舅這個長兄都沒放在他眼裡,平常就喜歡跳出來作主。便是幾個舅媽都討厭他。
若是二舅沒坐過幾天牢,二舅媽這話還能說得更難聽。
遠遠的,隱約聽她媽吳大娘遲疑說著:「這不大好。什么姨娘。因為她小時候丟了,大了又出息了。你叫我過繼小天這孩子來做兒子,她發了一場大脾氣,在府里住了幾年沒回來。」
「怕什麼?你是小晚的娘,她還能不認你?妹妹,你這些年沒生兒子,早早過繼你兄弟的兒子不好?娘家的人才貼心!不是我說小晚,外面說侯爺把府里庫房都賞給小晚了,她舅舅得了半點好處了?她做了姨娘,你才風光呢。」
曹夕晚立在廊影階牆之後,想了想。走出去,冷淡看著二舅媽:
「讓小天來吧,我認得宮裡的公公,保管替他割了進宮,誰讓舅舅舅媽你們能生不能養,叫舅舅也來,全家男丁都一起割了進宮正好。我替舅媽另說一門親事——」說著她笑了起來,「很多老公公出宮時年老又摳門,想有個蠢婦侍候終了,舅媽你至少可以賣個五十兩。這錢一半還我家,一半讓你娘家兄弟拿去讀書。等中了狀元你就風光了。」
「……」二舅媽被罵得目瞪口呆,氣得發抖,但不敢回罵只敢拉著小姑子吳娘子:「妹妹,你看小晚她——」
「小天要是真沒下半截了。你怎麼辦。」她歪頭想了想,「喔,對了,你有三個兒子。要賣女兒養兒子呢。怎麼不去自己賣身——?」
二舅媽臉色慘白,她沒敢忘記丈夫本是仗著這外甥女的勢,做些攬訟的事兒,騙鄉下人的錢,結果反被衙門抓去打了一頓關進大牢。打折雙腿下半截差點全廢了。他出來後就再不敢上曹家的門。
吳大娘更是一聲不敢吭,因為過繼的事,女兒打了舅舅踹了幾個大表弟後就威脅過,要把表弟們全都打一頓,又住在侯府里不理睬爹娘好幾年。吳大娘只有這一個女兒,又覺得女兒可憐,便不敢開口勸。
畢竟想起女兒當時說的話,也不是沒理。小晚那時也就十幾歲,在家裡翻了臉,問:「自己家的女兒住墳場,洗衣裳,天天吃不飽,倒把別人家的兒子接過來養,天下有這樣的親爹娘——?我是撿來的?你們趁早和我說清,我馬上就走——!」
吳娘子連忙拉著二舅媽就走。
汀娘咬咬牙,站出來:「娘,我不回去了,我跟著晚表姐。」
二舅媽一怔,剛想哭嚎叫罵拿自己的不孝女出氣,曹夕晚叉腰一瞪眼,她就噎住。吳娘子連忙把她拖走了。
曹夕晚哼了哼,回頭看看汀娘,反是笑了。倒是沒料到她這樣果斷要強。
「嗯。我安排你,不坑你。但以後的路還是得你自己走。別人要用你,還是看你這個人成不成。」
汀娘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含著淚,點點頭:「我知道。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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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牽著汀娘走了幾步,在廊屋前過,偏偏又看到父親。
她頭痛。
曹父和幾個不得意的老家奴在一起在廊屋裡喝悶酒,指天罵地。
她爹在大管事府里,一臉紅通通的,吃著大管事酒菜,胡咧咧罵大管事和幾個管事的不公道。
她暗嘆沒理會,汀娘遲疑:「不叫姑父回去?」
她微咳了幾聲,用帕子掩了嘴,搖頭慢道:「我能管他多久。」
今晚他多半要凍病。
下回就記得要穿厚衣服出來做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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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還是找了范娘子,借了一件衣裳。進門瞪了她爹一眼,讓他回家的時候穿上厚衣服。
曹爹子摸著衣服還得意:「老周還記得我,我當初的時候,在大老爺跟前為他求了多少情,幫襯了多少?」
「少說幾句吧。」她叮囑著親爹。他稀里糊塗地應了。
果然十句里少說了半句。
「那不是汀娘,你們有事呢?和我說,我去找老周。不就是做個丫頭?」
你可算了吧,你嘴裡老周老周地叫,轉頭讓親戚去周家做丫頭,你還有什麼臉面?曹夕晚嘆氣,讓他繼續吃酒,拉著汀娘趕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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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拐向花園子,她看向汀娘:「我說的事兒,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表姐,在這周府幫襯兩年,我沒有不願意的。」
汀娘連忙點頭,她本是以為來做丫頭,已經覺得是個妥當差事。現在看著,比丫頭體面,她豈有不願意的。
她咬著唇:「我娘——打從上回跟著你娘進了一回侯府,就日思夜想,打算賣了我進侯府。官媒也來看過我。天幸上回我太小,沒成。」
曹夕晚暗罵著,府里買人的媒婆是官媒老丁婆,九成九是舅媽找了她爹,她爹出面找丁婆婆,她才肯去看看汀娘的。
摻合這些事做什麼?二舅家又不是吃上不飯,居然就賣孩子。
吳家,賣了她娘。賣出貪心了。
巴不得再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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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娘不死心。盼著你做姨娘。跟前要添人。」
汀娘苦笑,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笑著,
「我說不願意,我娘就罵我。我就想,家裡,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我還不如自己打算。表姐你看這位周老爺院子花園,不比侯府里幾房太太院子裡差。」
她不去侯府,先躲到周府里,也免得她娘天天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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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理兒,侯府里我們算什麼,不過是家奴——」
她牽著汀娘的手,慢慢從一徑搖風碧竹林子裡中間走著,這碧竹青影與汀娘身上的湖綠披風相映,寒意森森,又幽深清遠。
竹徑無人,曹夕晚與她細聲悄語:
「周大管事府里,原與我家是平輩兒,你要進要退,我爹娘都能幫你說一句。柳鶯兒不比平常,在侯府里她獨個兒一人。夫君也是她自己選的。」
「多謝——多謝表姐為我打算。」她哽咽起來。
她笑著推推她,讓她別見外。
汀娘好歹不是二舅媽的性子,沒想著進侯府里仗著她的勢呼風喚雨。
四個舅舅家十幾個表姐妹表兄弟,就生了這一個明理的。
這汀娘還是被逼到如此地步,才來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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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裡,只當她娘家親戚女孩子來幫襯。她自有妝錢補貼你。和她一處兒吃住。若是做得順心,她看重你,少不了讓你管些事兒。你就留下從長計議。有機會,你若是想進,也不愁進不了侯府里……」
她往柳鶯兒住的後園去,又見過柳如海那青衫身影背著診箱,在園子角門裡走進。想是在後面客廳里吃茶等了等,只比她快幾腳。
她一想,便知道了。
柳鶯兒恐怕有身子了。才請大夫。
——但這柳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全京城大夫多了去了,非得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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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園秋樓。
秋樓是周家的三房居處。
老三周大石和媳婦柳鶯,選了這處起居院落。只住著小夫妻和一婆子、一小丫頭。
便是曹夕晚,這些年也覺得柳鶯兒與別人不一樣,天下的見識有衙門裡人情練達的,但也有起居日常、家裡親朋戚友、人來人往的見識。柳鶯兒心細有主見,會為自己盤算。
連她曹夕晚也願意聽她幾句,時不時討個主意。
周家合族而居。柳鶯謙讓了大房和二房,選了住到後園子裡。
只要花園角門關了,就等於是自己夫妻單過一樣。省了多少心?
「表姐。我實在拖累表姐了。」汀娘拉著她的手。
她含笑搖頭:「周大管事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老太太又喜歡柳鶯。你在這裡,我正好得了藉口,多去老太太跟前走動。」
遲早會有用,她想。
侯夫人雖是給了她兩倍月錢,做足了她的臉面,恐怕接下來就要教訓她了。
她卻喜歡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