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不虧

  墨小然深吸了口氣，把視線重新移回他的臉。

  她從母親那裡借來的靈力，足夠她施展攝魂術，如果能控制住重樓，籌碼就到手了。

  忽地，數十條人影飛落，停在重樓身後不遠處。

  重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眸子卻微微一沉，唐滄海來得太快，快得在他意料之外。

  墨小然抬頭，向重樓身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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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數十清一色的黑衣勁裝，他們身上都透著一股森寒的死氣，這些人都訓練有素的殺手。

  而站在前面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身穿深紫色華麗錦袍中年人，正是墨小然最顧忌的人——姬煜。

  他身邊的那位，不用想也知道是蓬萊島主唐滄海。

  墨小然的臉色一寒。

  重樓說他們還有兩個時辰會到，結果重樓前腳到，姬煜和唐滄海立刻到達。

  看重樓的臉色更多了幾分冷漠。

  唐滄海看向擱在重樓面前的奇蹟劍，怒道：「樓兒，把劍拿過來。」

  重樓不動，道：「我和她有個賭注，如果我贏了，這劍就交給父親。」

  「胡鬧。」唐滄海怒極，到手的東西，居然拿出來做賭注。

  墨小然看重樓的目光徹底冷了下去，劍是她的，他們強搶了別人的東西，倒像這東西是他們的一般。

  重樓看著墨小然的臉色，心臟像沉進了萬丈的冰潭，透心的冷。

  唐滄海這一來，墨小然定然以為他騙她，對他殘存的那點信任也蕩然無存。

  她心裡再不會有他的半點位置。

  菩提根還在唐滄海手中，他還不能和唐滄海翻臉。

  重樓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頭怒意，淡道：「父親儘管放心，孩兒不會輸。」

  唐滄海雖然生氣，但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太過於不給自己兒子面子。

  他瞪著墨小然，全怪這個妖女，把他的兒子迷得神魂顛倒。

  新仇舊恨全涌了上來，即便是一掌把墨小然拍死在掌下，也消不了心頭之恨。

  唐滄海眼角餘光，瞥向墨小然身後的大樹。

  大樹下反射出一道銀光，那是陽光照在兵刃上反射出來的光華。

  重樓臉色一變，猛地出手。

  重樓和容戩決鬥的時候，墨小然在一邊看得明明白白，重樓這一出手就是致人於死地的殺招。

  她不敢相信重樓會突然向她出手，出於本能，死之糾結下意識地就使了出去。

  出了手，才發現重樓那道凌厲的掌風擊向不是她，而是她身體的斜後面。

  墨小然立刻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但使出去的死之糾結哪裡還收得回來，那招死之糾結實實在在的擊在了重樓胸口，重樓高大的身驅仰天倒下。

  與此同時，她身後傳來一聲悽厲的慘叫。

  剎那間，時間仿佛停止，所有的聲音消失了，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墨小然兒木訥地回頭，身後一棵大樹旁邊，一個女子撲倒在血泊之中，她手中握著一把強弩，箭已經射出來，插在不遠處的土地中。

  如果，那女子不被重樓一掌擊斃，那箭平射出來，應該正好射向她的後心。

  墨小然看回躺在地上的重樓時，臉上一片死灰，他是救她，而她卻向使出致命的一招。

  突然的變故，讓唐滄海整個人怔住，怔看著重樓倒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重樓的倒地，才回過神來，看著死上不知生死的重樓，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大聲喊道：「不--」

  他飛躍到重樓身邊，見重樓大口地嘔出一口血，又急又氣，怒看向墨小然，眼裡燃著熊熊的仇恨之火，「賤人，你受死吧。」

  她當年殺了他，現在又了他的兒子，他絕不能再讓她活下去。

  墨小然使用死之糾結後就如繃緊的弦，一碰即斷，哪裡還能接得下唐滄海全力的一擊。

  眼見墨小然要死在唐滄海手下。

  重樓突然睜開眼睛，一躍而起，手中劍，從上劈到下。

  唐滄海對重樓的那一劍，本不以為然，以為重樓只是拼死想救墨小然，他惱重樓痴戀墨小然，卻終究念著父子之情，又一心想將墨小然拍死在掌下，隨手一揮，想檔開重樓的那一劍。

  以他的功夫，按理這輕以一撥就能將重樓擋開。

  但就在這裡，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凜凜劍氣，那劍氣鋒利無比，即便是冰山鐵石到了劍風之下，也會被生生劈開。

  這剎那間，墨小然感覺到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劍氣，是她當年從殺伐意念化成人形就跟在她身邊，一直陪伴她數千年的劍氣。

  唐滄海拍向墨小然的那一掌，本能地收回拍在重樓的胸口上，把重樓拍飛出去。

  重樓重重地跌在地上，掙扎了一下，再不能動彈。

  唐滄海練的金鐘罩，按理尋常劍風絕地傷不了他。

  但他此時從臉到胸口被生生地劈開，皮開骨裂。

  唐滄海低頭看向自己被劃開胸膛，驀地睜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重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你會有那道劍氣？」

  忽地看見倒地上的重樓一口血噴出，接著那張妖孽的臉龐變得有些透明，身上浮著一層森寒的凜凜之氣。

  「劍魂！」唐滄海臉色陡然一變，「你是那把劍的劍魂，是你……當然避開我的金鐘罩的是你！」

  墨小然看著重樓，腦子『轟』地一下，眼前突然漆黑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能看見。

  重樓衝著唐滄海一笑，道：「當年殺你一次，現在再殺你的一次，就算我死了，也不虧。」

  唐滄海怒極，舉起手掌向重樓劈去。

  墨小然想救，但死之糾結用掉了她全身的氣力，同時也耗盡了所有靈力，她連起身都困難，哪裡還能向唐滄海出手。

  眼睜睜地看著唐滄海的手掌，再次重重地拍重樓的胸口上，重樓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卻在唐滄海靠近的瞬間，手掌化出劍氣，直刺進唐滄海的胸膛。

  唐滄海又急又氣，反掌把重樓拍飛出去。

  墨小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飛撲上前，把重樓跌下來的身體接住，二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第1152章

  墨小然翻身坐起，緊緊抱住重樓，見他緊閉著雙眼，嘴角滲出的鮮血和他慘白的臉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墨小然緊緊盯著他白如縞紙的臉，顫抖著手指，慢慢伸向他的鼻下。

  動作極慢，她在害怕，怕看到的是她不願看到的結果。

  手指在離他腦龐一寸處停下了，停頓了一會兒，才伸上前，還有極其微弱的呼吸。

  墨小然飛快地取出一顆護心丹，塞進他的嘴中，心裡卻沒有半點輕鬆。

  他已經筋脈盡斷，只不過一絲執念強吊著命，才沒有當場死去。

  唐滄海被重樓破了金鐘罩，捂著胸口往後坐倒。

  「島主！」黑衣人一涌而上，把唐滄海扶起。

  唐滄海瞪著重樓，有些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實，他的兒子為什麼會是那把劍的劍靈？

  姬煜睨了眼唐滄海，再看墨小然和垂死的重樓，很滿意現在的結局。

  他近年來常常做一個夢，夢中一個秀麗絕美的少女緊抱著死去的容戩，她身上一圈圈地化出絢麗的光華，一圈圈美麗過天邊的晚霞，但那美麗的光環卻是奪命環，光環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刃，所到之處，無不血肉橫飛，他和他的所有屬全死在那絢麗的光環之下。

  雖然只是一個夢，但每次夢醒，他都嚇出一身冷汗。

  每夢到一次，那刻骨的恐懼就加深一分。

  漸漸地，他意識到這不是夢，或許有一天，他會死在地光環之下。

  那個少女就是墨小然。

  傳說鳳血族的鳳女有毀天滅地的本事。

  而墨小然正是鳳女。

  隨著心裡恐懼的增大，他越來越迫切地要在墨小然成長起來以前將她殺死。

  可是墨小然是容戩的命根子。

  動墨小然，就得動容戩。

  以前他一直認為容戩是他的兒子，總有些顧忌，但後來得知他是天地共主的轉世，才對容戩死了心。

  只不過容戩強大，不好對付，他這才和化成唐滄海的炎皇聯手。

  他雖然不認得死之糾結，卻看得出那一招已經讓墨小然虧空，現在一個手指頭都能殺了墨小然。

  容戩被重樓所殺，而墨小然已經成了俎上魚肉，任他宰割。

  只剩下墨非君那些小魚小蝦，已經不足畏懼。

  而炎皇重創，對他也沒有了危險。

  真是十全九美的結局。

  姬煜心情愉快地笑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他回頭看，只見身後景致突然飛快地轉動起來，很快四面方向的樹木都在轉，剎時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姬煜臉色微微一變，「墨非君的五行陣。」

  傳說墨非君的五行陣分為八層，一層深過一深，第八層連千軍萬馬都能困住，如果不儘快脫陣，他們可能要被困死在這陣。

  唐滄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急急叫道：「快撤！」

  姬煜向後躍開，但回頭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墨小然，如果此時放了她，後患無窮。

  要走也得先除了這個禍害再走。

  姬煜把心一橫，走向墨小然，只要殺了她，就能安枕無憂。

  墨小然突然抬頭起來，冷冷地看向他。

  姬煜明知道墨小然已經虛空無力，但對上她的視線，仍打了個寒戰，腳下不由地一頓。

  忽地見墨小然額角浮出一條血色的花朵，妖嬈的花瓣噬血一般的紅，隨風輕動。

  鳳血花！

  姬煜腦海里又浮上夢中見到的場景，夢中的墨小然額角也是有一朵這樣的鬼花。

  墨小然眼裡迸出一股殺氣，她的身體突然散發出血紅的光華。

  那光花不同夢中的七彩光華，卻同樣包含著濃濃的殺意。

  姬煜臉色一變。

  殺了她，必須儘快殺了她。

  墨小然看著姬煜飛撲上來，眸子一寒，抓起身邊奇蹟劍。

  這時一個嬌糯糯的聲音響起，「娘親，我來保護你。」

  墨小然微微一怔，身上的血紅光華驀地綻開，強大的氣流竟將姬煜衝出數丈。

  姬煜怔住，她不虛空了，怎麼可能還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唐滄海也變了臉色，「是血利子，是血利子的戾氣。」

  血利子？

  姬煜驚了一下，飛快地看向墨小然的小腹，這賤人居然懷了個怪物。

  血利子出世先殺娘。

  就算他不殺她，她也活不了。

  姬煜大喜，不再耽擱，和唐滄海一起先行撤離。

  等出了陣，再設法破陣進谷。

  眨眼間，所有人都離開聖君谷。

  墨小然知道父親在谷中布有陣式，才會約重樓前來聖君谷，沒想這陣防的不是重樓，而是姬煜和唐滄海。

  她緊抱在懷裡的人，身體突然微微一顫。

  墨小然連忙低頭，看向重樓，他的臉比剛才又淡了一些，眉心透出一縷凜凜的劍氣，那劍氣她熟悉無比。

  心裡一酸，道：「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重樓看著她笑了，她從來沒有這樣抱過，雖然身上越來越冷，但心卻暖了。

  他看向她手中的劍，「這劍不叫奇蹟，叫重樓。」

  墨小然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一個字，她化成人以後，這劍就在她身邊，以後一直跟著她，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劍的名字。

  「我是劍中的靈，我征戰殺場無數年，劍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劍上的殺伐意識造就了你。小然，你本是為我而生。」

  墨小然只知道自己是古戰場上的殺伐意識凝成，卻不知道她是這樣來的。

  這時知道，心裡只有一抹化不去的酸澀。

  「那些年，你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人，其實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只是我在劍中，你看不見我。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在聽，我記得你說的每一句話。」

  墨小然緊緊抱著他，喉嚨哽咽，淚無聲地滑了下來。

  「我帶你進谷，我一定設法救你。」

  姬煜有備而來，絕不會這樣輕易離開，姬煜精通陣術，這五行陣擋不了太久。

  「我的劍心已經散了，救不了了。」姬煜身體微微一顫，又嘔出一大口血。

  那血刺得墨小然心臟刺痛，後悔得恨不得將死去的是自己。

  重樓用剩餘的精神力化出隔絕罩，「陪我說說話吧，以前一直想和你說話，可是說不了，這次說了，以後再沒機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