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董傾城輕輕的走到盛天凌的面前，這一次，是她主動握著盛天凌的手。

  主動的，安慰著盛天凌的情緒。

  她知道，那種無能為力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兄弟陷入痛失親人是什麼感覺。

  她也知道，那不僅僅是凌風的親人，也是盛天凌心中曾經愛過的人。

  盛天凌青澀的年代，都是那個此刻已經躺在冰冷的太平間的女人陪著他渡過的。

  此刻，人已死，在沒有什麼錯誤和背叛，讓盛天凌和董傾城去介意了。

  想想真是可笑，其實大家要的，根本就不是希望看到她死。可是當她還活著的時候，不管是董傾城還是盛天凌，都是無法原諒她的。

  大約是感覺到了董傾城的情緒，盛天凌低頭，深情的看著她說：「我沒事兒，醫生說過了，這台手術，他們都會盡全力，讓凌風平安無事的。」

  盛天凌的話，不知道是在安慰董傾城還是在安慰自己。

  聽上去像是在安慰人，可是，那聲音裡面，卻分明帶著一種悲傷。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董傾城實在是支撐不下去。晴子帶著人把她先送回了家，董傾城回家的時候，盛天凌還在醫院的手術室前面守著。

  因為一隻，手術室的燈，就沒有熄滅。

  手術沒有完成，盛天凌怎麼能走？

  無論怎麼樣，他也得要等到凌風手術結束了，情況確定了，才能回家的。

  雖然醫院這邊有很多人守著，但是終究，沒有自己在這裡，覺得心裏面踏實。

  董傾城是真的累了，折騰了一整天。一回到家，卻是連水都不想喝了，更別提吃飯。只想舒舒服服的躺倒床上，好好的睡一覺。

  可是，老爺子哪兒能讓董傾城就那麼餓著肚子去睡啊。

  「丫頭啊，來來來，不吃飯怎麼能行呢，怎麼著也得要吃一點。我重孫子餓壞了，那可怎麼辦啊。」

  老爺子早就讓廚師準備好了飯菜，還特地的給董傾城煲了湯。

  所以，董傾城也不能不領老爺子的這份情。

  撐著精神，吃了一小碗飯，喝了一碗湯，然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洗了個澡，然後回到床上去睡覺。

  很快，董傾城就進入了夢鄉。

  可是，這一覺，卻並沒有能夠睡得很踏實，一睡著，夢境裡面，全都是凌琳死前的樣子。

  董傾城在夢境中看到，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的凌琳，渾身是血。

  胸膛被手術刀劃開，醫生取出了她的器官。

  器官被取出之後，董傾城搖了搖頭說：這下是死透了。

  正當她這句話一說出來，手術台上的凌琳撲騰一下就坐了起來。

  睜大著一雙死灰色的眼睛，瞪著董傾城。

  董傾城看到胸膛還開著偌大的血口子沒有縫合的凌琳，正想要逃，凌琳卻將手伸向她。

  「還我命來，還我的愛人來，董傾城，你還給我原本舒適安逸的人生來。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是你讓我失去了我愛的人。我要你的命，我要你抵命。」

  說著，凌琳的一雙手，就對準著董傾城的脖子，就要掐了過來。

  董傾城當即就被嚇得大叫了一聲。

  「啊……」猛地，整個人就醒了過來。

  董傾城坐在床頭，天色已經黑透了，她伸手擰開床頭桌上的燈。皺著眉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這是夢啊，可是，她還是被嚇到了。

  這時候，門上已經傳來了敲門聲。

  「董小姐，你沒事兒吧？」

  是晴子的聲音，董傾城緩了一口氣說：「我沒事兒。」

  「丫頭，真沒事兒麼？」老爺子也慌忙問道。

  董傾城又應：「外公，我真沒事兒。」

  說著，董傾城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因為肚子漸漸大了，她的行動，也不那麼方便。

  從床上下來，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果然，老爺子和晴子都守在門口，另外還有幾個保鏢。

  估計不曾想是董傾城做噩夢了，而是以為她房間裡面出什麼意外了。

  老爺子和晴子看董傾城一臉的汗水，臉色也不是特別好看，心裏面就猜著了，她這是做噩夢了。

  白天剛經歷了那些，親眼看著凌琳被人射殺狙擊。還看到凌琳死前的樣子，別說是董傾城了，誰都很難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忘記這一幕。

  「天凌呢，還沒有回來嗎？醫院那邊，有什麼消息了沒有？」

  畢竟凌風面臨的，並不是一場小手術。

  什麼情況，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凌風對於盛天凌來說，意義很不一樣。

  他是在盛天凌艱難的時候，陪著盛天凌一起打江山的。那份情誼，說是比兄弟還要深也不為過。

  「醫院那邊還沒有消息，盛先生打過電話問過你睡了沒有。」

  晴子仔細的說到。

  董傾城點了點頭：「沒事兒了，大家都去睡覺吧。」這麼多人都趕了上來，

  這一大晚上的了，董傾城不想折騰大家。

  等眾人都散了之後，董傾城也睡了一覺了。雖然沒有睡得很香甜，可是，已經不覺得困了。

  想著盛天凌還沒有回來，董傾城心裏面就一萬個不放心。

  都這個點兒了，這台手術，都折騰了好幾個小時了。就算是醫生，估計也都站的累了，精神也疲倦了。

  若是上午的第一台手術，董傾城心裏面還不至於這麼慌亂。

  可是這晚上的手術，實在是……誰到了這大晚上的，都困了。

  更別說，上手術台的醫生了。

  可是董傾城現在就算是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的。她還不如就等在這裡呢，至少這樣，盛天凌不用顧著她。

  就算是有什麼情況，盛天凌也能夠處理的更快一些。

  回到房間裡面，董傾城拿起手機，打給了盛天凌。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可見，盛天凌此刻應該還等在手術室外的。

  凌風對盛天凌的情義，曾經盛天凌講過。

  如今，盛天凌對凌風的這份情義，董傾城也看在眼底。

  凌風身邊，在沒有別的親人了。如果不是盛天凌站在他的手術室門外，那該顯得多麼的孤寂？

  「盛太太，你不是睡了嗎？」

  電話那頭，盛天凌的聲音，也帶著幾分疲倦了。

  「是睡了，又醒了。你晚上吃飯了沒？」

  「當然了，這麼長時間，早餓了。」盛天凌雖然這麼說，可是，晚餐他是真的沒吃幾口。

  「那就好，別太累。」

  「好的，盛太太，聽你的。」

  跟盛天凌又囑咐了幾句，董傾城才掛掉電話。

  可是，這邊董傾城一個人，卻是i已經睡不著了。她怕自己睡著，又夢見那樣的凌琳。她心裏面不但難受，而且還很折磨。

  她知道，凌琳的死，是她自找的。可是，心裏面卻還是忍不住的想，如果……如果……

  或許，她當真是太善良了吧。

  凌琳還殺過人呢，這也許就是她的報應吧。

  董傾城應該這麼想的，可是一想到那孤苦可憐的凌風，就又會心軟。

  董傾城拿了自己的電腦到床上去，還有兩份資料，她還沒有整理完呢。

  所以，既然睡不著的話，就順手整理了。

  董傾城一份資料還沒有整理完的時候，手邊上的電話就響了。

  董傾城拿來一看，是盛天凌發來的語音信息。

  「凌風手術成功，等安排好之後，我就回來。」

  董傾城懸著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

  手術成功，手術成功。總算，是讓人心裏面有了那麼一絲安慰。

  ——

  兩個月後。

  已經進入冬日的天氣，顯得已經很冷了。董傾城穿著厚重的衣服，可是，卻也遮掩不住隆起的腹部。

  已經八個月的身孕，再過一個月，就要臨產了。

  盛天凌攬著董傾城的腰，從停車場一路散步走著過來。

  最近做產檢的時候，醫生都建議董傾城自己適量的多運動運動。

  到時候，生產會更加容易一些。

  於是，車子並沒有開到醫院門口。

  盛天凌的手臂，攬在董傾城的腰上，為她承擔了一些身體負擔。

  身後的晴子和保鏢依舊寸步不離的跟著。

  自從凌琳兩個月前被狙擊手射殺之後，董傾城和盛天凌身邊的人，就更加警惕了。

  此刻，保姆提著兩個保溫桶，走在董傾城的身邊。

  這是來給凌風送午飯呢。

  VIP病房中，凌風的精神顯然已經很好了。

  只是，至今，他依舊不知道，凌琳已經死去的消息。

  手術成功之後，凌風過了兩天就醒過來了。他一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問凌琳，那個時候，盛天凌怎麼可以告訴他凌琳已經不在人世了？

  所以，就騙了他。

  所以至今，凌風依舊以為凌琳還活著，還在人世間呢。

  「今天的精神，很好啊。」

  董傾城走進病房，就看到凌風在擺弄鮮花。

  這兩個月裡面，他恢復的非常好。

  有最好的藥，又有最好的護理。加上盛天凌說，凌琳已經改邪歸正，處理完一些重要的事情，就會回來。

  想到這些，凌風自然是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其實，他也懷疑過，懷疑凌琳為什麼在他這麼重要的時候，也不回來看他。

  可是，奈何盛天凌從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謊話。

  所以，凌風也就相信了。

  「是啊，今天天氣好，出去走了一圈。」

  「還出去散步了？」董傾城笑著，然後讓保姆把凌風的飯和湯都拿出來擺好。

  「照你現在這個速度恢復下來，很快，就能活蹦亂跳了。」

  「跳倒是不敢，蹦一下還行。」

  凌風也開著玩笑。

  因為藥物的關係，凌風看上去還有些虛胖和浮腫。

  「你還蹦，你倒是蹦一個我看看？」

  盛天凌打趣的說道。

  雖然恢復的不錯，可畢竟那是大手術啊。

  別說蹦和跳了，就連走路，都還得小心著點走呢。小心不說，還得注意著，走的時間也不能太長了。

  「哈哈……」凌風爽朗的笑了起來。

  自從手術後，他又變成了從前的那個凌風了。

  「你要是能蹦，我現在送你一個大胸美女。」

  盛天凌此話一出，凌風就笑的更開心了。

  「記著記著，等我出院了，你可不能食言，我有人證在這裡的。」

  凌風指著董傾城跟盛天凌說道。

  盛天凌一愣：「她是我老婆，不是你人證。」

  「呃，原來你們這是打算合起伙來欺負我，行，等我好了還愁找不到美女？」

  說話間，保姆就已經擺好了碗筷，把飯菜和湯水都已經弄出來了。

  「你這一場病，長殘了，以後美女看到你，肯定繞路走了。」

  盛天凌繼續打擊，全然忘記對方是個病人了。

  凌風皺眉瞪了盛天凌一眼，提醒的說：「我是病人！」

  董傾城站在一旁，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空閒的時候，她都會跟盛天凌來看凌風的。

  「行行行，病人，吃飯吧。現在不需要人餵了吧？」

  「當然不需要了。」凌風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開吃。

  每天這個點兒，保姆都會做好了給他送過來。全都是醫生開出的營養餐，配合著這樣均衡的營養，身體才能恢復的這麼快呢。

  一開始的時候，凌風根本就沒有力氣抬起手自己拿筷子吃飯。

  所以，好幾個星期，都是護理人員，給他餵飯吃的。

  不過現在，顯然是已經渡過了那段艱難的時期了。

  「嗯，手藝越來越好了。」

  凌風一邊吃著一邊稱讚的說。

  「那當然，我們家廚師，那可是頂級廚師。」

  每天盛天凌都會來看凌風一趟，天南海北，什麼都聊。

  只是話題，從來不會往凌琳身上扯。

  這些天，大家就像是忘記了凌琳這個人似的。

  可是有一點，誰都沒有辦法否認，那就是，凌琳的遺體，還冰凍著。

  其實，這兩個月恢復下來，凌風的身體，已經好了不少。

  所以，盛天凌和董傾城商量之後，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凌琳的事情，告訴他。

  總不能，一直讓凌風蒙在鼓裡吧？他總是應該要知道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凌琳的遺體還沒有處理。

  都想著，留著遺體，到時候，讓凌風見一見吧。

  不能見最後一面，至少也不要殘忍的讓他直接就抱著一壇骨灰。

  也許，被骨灰交給他，凌風根本就不會相信，那是凌琳的。

  凌風吃的很香，董傾城悄悄的扯了扯盛天凌的衣袖。

  來的路上，兩人就商量了，要不然，今天就把事情告訴凌風把。

  他恢復的也差不多了，凌琳的遺體，也冷凍了兩個月。也實在是應該處理了，只要不會太影響到凌風，基本就沒什麼問題的。

  董傾城拉扯了盛天凌之後，盛天凌悄悄的點了點頭。

  凌風抬頭的時候，正好將這一幕收盡眼底。

  「你們兩個至於嗎？每天都膩歪在一塊兒，這馬上都是孩子他爸和孩子他媽了。這公共場合，就不要眉來眼去的刺激我們這種單身狗了。」

  凌風沒理解出董傾城和盛天凌兩人拉扯是什麼意思，倒是只以為兩人是在那兒眉來眼去呢。

  「你趕緊吃飯，話哪兒那麼多。」

  盛天凌沒有表露出什麼，只是對凌風這樣說道。

  凌風點點頭，行，既然是吃飯，那就吃飯吧。

  很快，凌風吃完飯之後。

  董傾城提議說，外面的天氣特別好，陪凌風出去散散步走一走。

  凌風也答應了，坐著輪椅下了樓，就在醫院的花園裡面逛著，走著。

  走著走著，盛天凌問凌風說：「換了器官之後，是什麼感覺？」

  傳說，換了心臟的人，都會隱約有些前一個主人的一些隱痛的記憶。

  不知道，肺臟會不會也有這種情況。

  「感覺就是，健康了。」

  凌風咧嘴笑著說道。

  董傾城低頭，她沒有笑，因為，有些笑不出來。

  盛天凌是打算告訴凌風了呢，也不知道他知道那是他最疼愛的妹妹的肺臟，會是什麼感覺。

  「我記得凌琳走之前說，她已經知道她做錯了，她會改過自新，會重新開始。」

  盛天凌沒有直接說，倒是做了一些鋪墊。

  這樣說出來的話，凌風會覺得好受一些吧。

  「她能這樣想，我就覺得很欣慰了。」

  凌風深呼吸一口氣，覺得今天的空氣，莫名的新鮮似的。

  「她還說，她不在的時候，要你好好的活下去，撐下去。不但要活著，還要活的幸福開心。」

  盛天凌依舊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畢竟，這個話題，實在是有些沉重。

  凌風聽著，還是點點頭：「這麼多年了，她終於算是長大了吧。我養了這麼多年的妹妹，總算是能讓我放心一些了。」

  二十多年呢，他一直為她操心。

  現在，不用了！

  凌風心裏面想著，卻還沒是沒有想到哪方面去。

  盛天凌見凌風完全不懷疑凌琳出了事兒，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張口，跟凌風說事實的真相。

  「你怎麼了？」

  終於，凌風看出了盛天凌糾結不已的表情。

  他停了下來，目光看著盛天凌，仿佛，從盛天凌那有些難過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東西。

  凌風心中一揪，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有些緊張。

  大約，是盛天凌眼眸中的哀痛，實在是太有感染力了。讓人只是那麼看了一眼，就很難過，很傷心……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凌風終於覺悟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