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沒有想和他在一起，我也沒有和他發生

  他還欠她許多東西，比如金錢，比如感情。

  他會一點一點的還清，只是他再也無法在這片土地上停留，怕聽到任何有關於那個人的消息，怕走過她走過的路，怕在某個轉角不經意地遇見她……

  

  於是逃避，似乎成了最好的理由。

  顧夕渾身僵硬著站在那裡，他側身走過，風起，他的衣角翻飛，她慌忙伸手想要抓住，可是卻連他的衣角末梢都沒有碰到。

  猝不及防溲。

  明明想追上去，雙腿卻如同灌了鉛一般的重，挪不動一分。

  只是餘光瞥見他越走越遠，背影寂寥得讓人想要用盡一切去溫暖。

  多可笑，愛一個人，從同情開始，在看似結局的時候，竟然也還是同情恧。

  紛繁複雜，是個人心，她看都看不清。

  抹著石灰的高牆上爬著已經枯敗的藤枝，藤蔓交錯盤旋，像是心有千千結，愁腸千轉百回的糾結。

  徐然……

  多簡單的兩個字，卻複雜到讓她不敢在心裡細細描寫一番。

  多怕下一秒，她就要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這樣讓人心碎的愛情，如果時光回溯，她還想要遇見嗎？

  她竟然還是想遇見。

  …………

  從他出現在視線里的那一秒，笑笑覺得真箇世界都空了，只剩下耳邊呼嘯的風聲，還有站在路頭那處的男人。

  長身玉立，一身黑衣，好看得讓她恨不得飛速奔跑過去。

  她也真真切切這樣做了。

  很久沒有這樣急速地奔跑了，她只覺得兩條腿都要廢掉了，才終於在他面前立定，可是一到他面前，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顧向北站在那裡沒有說話，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路旁，車頂安靜地落著幾片葉子，風一吹，隨風飄零，又落在地上，不知道會被誰踩碎踩髒。

  這些天他不在的日子裡，其實他早有安排，讓她身邊不會再和當初一樣無人守護。

  他多怕她出事。

  可是他知道了什麼？

  一下飛機，他就給那人打了電話，可是得到的消息卻是那樣的……

  頭一日晚上對他說一句『我想你了』，次日天明就和別的男人相見甚歡？

  呵，多讓人想笑又難受。

  他從林記跟了她一路，直到終於忍不住，才加快車速在前面停車。

  他和她並肩而行的身影，像是一根沾了毒的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尖。疼得冒血。

  男人放在身後的雙手狠狠握拳，指骨泛白，目光又深又暗，似乎要把人吞沒了。

  卻見她狂奔而來，長發翻飛，臉色也是蒼白到了極致……

  她不說話，他也沉默著，不開口。

  手腕上的指針緩緩地走著，笑笑呼吸逐漸平穩，眼底閃過一絲釋然和流光，顫抖著伸出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死死地捏著，她仰著頭，不管不顧眼角酸澀的疼意，唇畔笑意如花。

  「阿北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女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音，顫著，很是可憐。

  顧向北被她突如其來的情緒弄得怔然，原本捏得指骨泛白的雙手緩緩鬆開，繼而抱住她的身子。

  只是，余怒未消……

  「你這是幹什麼？」他故意放冷了聲音，眸子裡閃過一絲淡淡的不確定，抱著她的雙手卻不自覺地越發用力起來。

  笑笑在他懷裡搖頭，低低地道，聲音里仍然帶著一絲哽咽，「你別急著問我……你讓我緩一下，緩一下就好……」

  本來她已經好了的，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剎那,腦子裡又猛然空白起來，帶著微微的苦澀和幸福，只覺得世界待她還算是挺好。

  感謝上天如此善待，感謝命運如此待我。

  她都已經這樣說了，顧向北也不著急著問她，反正他和她之間，一直都是不著急與這一時半會。

  來日方長。

  他早就說過，他和她，來日方長。總還有太多的歲月需要度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周圍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笑笑聽到有人似乎在談論著她和顧向北……

  於是她皺了皺眉，從他的懷抱里退了出來，顧向北垂眸，就看到女人的眼眶紅紅的，似乎是剛才躲在他懷裡哭了一樣。

  可偏偏沒有動靜。

  「嗯？現在可以說了嗎？」顧向北抓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地逼迫，笑笑倒退著，背靠著高大的梧桐樹幹。

  男人低頭的時候擋住了本就不太明亮的日光，笑笑甚至可以看到他臉上的陰影，還有他眸子裡一如既往的淡淡嘲弄。

  不知道是在嘲弄誰呢？

  她咬唇，呼吸聲比平常重了好幾度，手指甲掐著樹幹，眸光深深地落在他臉上。

  還不等她開口，男人眸色里恢復了剛才的惱怒，是她看不懂的複雜。

  修長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唇角笑意暖暖，眉骨都落在她的額頭上，嗓音低沉，「你昨晚對我說你想我了，所以我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可是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笑笑呼吸一滯，就又聽見他說，「你和他肆無忌憚地見面，喝茶，散步，聊天……光明正大地與他如此……如果我沒有回來，你今晚是不是還打算和他重溫舊夢？嗯？」

  男人的聲音帶著寒風一般的刺痛，讓人忍不住皺眉。

  笑笑看著他微帶慍色的俊臉，心想，他是嫉妒嗎？

  作為她的丈夫，該有的嫉妒嗎？

  笑笑挽唇而笑，手指攥著他的衣角，輕輕踮腳，覆上男人冰冷的薄唇。

  她顫抖著學著他以前吻她時候的樣子，輾轉唇角，細細描摩。

  她的唇畔也是冷的，比他的還要冷一點，於是，回溫。

  顧向北眸光落在她的臉上，女人閉著眼睛，一派視死如歸的模樣。

  是的，視死如歸。

  顧向北眉骨一動，伸手將她擁進懷裡，化被動為主動。

  然後他聽到女人顫抖到極致的聲音，似乎是拼命地在解釋……

  她說，「阿北我沒有，我沒有對他動任何的心思……」

  她哭著捧著他的臉，肩膀顫動得厲害，哽咽著說道，「我沒有想和他在一起……我沒有和他發生，他告訴我了我和他沒有發生……」

  「我沒有我沒有……」

  她哭得不能自己，卻一直看著他。

  顧向北只覺得自己心口瀰漫出一股巨大的喜悅，他用力地捏著她的肩膀，眸色猩紅，「剛才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沒有和他發生過，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男人狠狠吻上她的唇，血色瀰漫，帶著入骨的喜悅和驚詫。

  她說沒有……

  沒有發生……

  …………

  是夜，暴雨。笑笑躺在男人的腿上，顧向北正拿著毛巾幫她擦頭髮。

  修長潔白的手指穿過她的發，頭皮痒痒的，帶著點難得的溫柔。笑笑閉著眼睛享受，手指托著下巴，和顧向北有一句每一句地說這話。

  「不是說你要和他們一起回來嗎？為什麼你提前回來了？」

  顧向北低低地在笑，眸光落在她已經幹得差不多的頭髮上，淡淡地道，「你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早回來？嗯？」

  女人的左手隨意地鋪在藍色的被子上面，上面的婚戒閃著白亮亮的光，顧向北伸手與她十指緊扣，把她摟在懷裡，低低地道，「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早回來？」

  他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在她耳後脖頸處流連，笑笑睜開眼睛，目光落在兩人緊緊交纏的雙手上，緩緩地暖了眉眼，「我不知道啊……」

  她極緩極緩地說，嗓音裡帶著近些日子難得的愉悅，說完就咯咯地笑，輕輕地捏了一下顧向北的手心，揚眉，眸子裡的光亮忽明忽暗，「總不會是想我吧？」

  「我不能想你嗎？」顧向北越發摟緊了她，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他說話時候的震動。

  笑笑輕笑著從他懷裡鑽出來到了床的另一邊，頭髮濕濕軟軟的落在頸窩裡，有些涼。

  她穿著黑色的吊帶睡裙，潔白的手臂和鎖骨都露在外面，暖色的燈光下，她整個人都美得不可思議。和前些日子一臉蒼白的樣子比起來，真是格外地讓人賞心悅目得多。

  不過顧向北也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嘴角勾著一抹笑，眸色難得的暖。

  笑笑捧著臉看著他，腦袋微微地偏著，嘆氣，「那你說，我哪一點可以討你的想念呢？」

  他嘴邊的笑意越來越大，眼角閃過一絲暗色，「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