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她是他的劫數，他早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

  

  笑笑昨晚睡得太晚，又太沉，手機鬧鈴不知何時被人關掉了，起床的時候竟然已經超過了十點。

  起來，鋪床，洗漱，穿衣，下樓，一氣呵成。

  笑笑一邊下樓一邊翻著手機里的簡訊，是顧向北發過來的，關於顧維鈞和安安的一些日常照片和喜好。

  談茹娟她早已見過，也就無需多做提醒溲。

  顧向北在簡訊最後提到，他可能會在英國多逗留幾日，之後會和他們一起回來，讓笑笑自己一個人在家小心。

  小心……

  晨曦之中，笑笑眉眼之間閃過一絲溫暖和自嘲，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恧。

  本想給他回個電話過去，可又害怕打擾到他，便只回了一條簡訊。

  「知道了。」

  再過了幾個小時，笑笑再次拿出手機的時候，看到他的簡訊……

  「雲城天冷，注意保暖。」

  …………

  顧向北不在的這幾天笑笑一直待在秦宅，鄧曉曦有空就會過來相伴，連續在秦宅夜宿三晚，直到當夜接到一個電話。

  「喂，你好，請問你是鄧小姐嗎？」那邊聲音嘈雜，但鄧曉曦還是清楚地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他似乎是喝醉了，在吵著鬧著發脾氣。

  然後她聽到了她夜深人靜時聽到過無數次的名字……

  彎彎。

  還是那個彎彎。

  是她無論如何也代替不了的麼？

  鄧曉曦從沙發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昏暗中帶著淒涼的庭院，揚眉冷笑，「是我。」

  她額頭上的發有些長了，微風一吹，幾根髮絲就鑽進了眼睛裡，扎得她齜牙咧嘴的疼。

  她總是覺得笑笑的愛情苦澀，可是偶爾一想，倒也還好。

  哭過痛過都還好，她的阿北不是還在嗎？那些曾經給她帶來的傷口，他會用自己的方式來給予彌補。可是她呢？她愛上的不是一個人，是個魔鬼。

  紅塵之中，最不少的，就是魔鬼。

  鄧曉曦掛掉電話，回身輕言，「笑笑，我要走了。」

  席南城喝醉了，吵著要見彎彎。

  她如果不去的話，還不知道那個男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笑笑背著光，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長發掩面遮住表情，聲音淡淡的，「你累嗎？」

  她和席南城的事情，她都已經知道了。

  可是……

  她不累嗎？

  「我自己的選擇。」鄧曉曦挽唇而笑，眼角閃過一絲流光，若是仔細去看，可以看到那裡藏著一顆眼淚。

  閃耀透明，如同珍珠一般的光澤。

  鄧曉曦走了，笑笑捏緊了手上的手機。

  「為什麼要這麼累呢？」笑笑自言自語，目光再次落在亮著的手機屏幕上面。

  那條簡訊如此灼眼灼心。

  「明天我們在林記見一面吧，我有話對你說。」

  笑笑伸手掩住眼睛，只覺得太陽穴那處又開始隱隱的疼。連呼吸都要開始用力，否則她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

  指甲已經重新長了出來，笑笑眼睜睜地看著它陷入自己的手心，在掌心投出一片陰暗……

  笑笑情緒稍稍緩了一點，她想刪掉那條簡訊，可到最後，卻還是做了一個決定。

  她不是那種遇事只會躲避的人。

  如果人一輩子都躲在殼子裡面，那該是活得多麼陰暗？即使她如今的生活也算不得陽光。

  笑笑在偌大的客廳站了許久，直到雙腿發麻，這才抬步欲往樓上走。

  只是小腿忽然抽搐了一下，她一下子跌到在了茶几邊緣，膝蓋處紅了一片，破了皮……

  疼得她想哭。

  王嵐聽到聲音從客房裡走了出來，看到笑笑在地面坐著，長發遮住了面孔，隱約可見女子眉眼之間的惆悵，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就跑了過來。

  邊走邊說，「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顧總那日就對她說了讓她好生照看著笑笑，這要讓顧總知道她磕著絆著了還不得心疼？

  笑笑借著王嵐的手臂站了起來，彎腰揉了揉右邊的膝蓋，雙唇乾澀，聲音低啞，「我沒事。阿姨你去忙你的吧。」

  「哎，我扶你上去吧！」王嵐皺了皺眉，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她這幾天留心觀察了一下笑笑，發現她實在是有些不對勁。於是王嵐把笑笑送到其臥室，緩緩開口，「太太，你是不是和顧總吵架了？」

  笑笑拿著藥膏的右手頓住，抬眸，「我們沒有吵架。」

  是她的問題。

  她打開軟膏的蓋子，擠出疑團白色的藥膏在膝蓋處，食指在上面慢慢地塗抹，白色覆蓋在那團破了皮的肌膚上，淡淡的涼意躥入身體，十分舒服。

  「阿姨，你是顧向北請來的人，你向著他我知道。只是……」笑笑抬眸，眼睛裡的清冷毫無掩飾，「不要每件事都匯報給他。我是個自由人，不是被囚禁的犯人。」

  她這幾天也早就發現了，王嵐總是會偷偷發簡訊打電話什麼的，對她觀察也入微，如果不是顧向北吩咐的，誰會這麼無聊？

  王嵐放在身側的手有些無措，「太太……」

  「好了，你出去吧！」笑笑抬眸，「我不喜歡被人監視。」

  「這不是……」王嵐想要辯解，她只是按照顧總吩咐，告知他太太的日常而已。

  這算是什麼監視？

  「阿姨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笑笑不想再聽什麼，打斷她，眸色難得的暗沉。

  王嵐躊躇了一會兒，便返身走了出去。

  房門被關上，笑笑偏著頭繼續抹勻藥膏……

  顧向北接到笑笑電話的時候是在一場慶功宴上，他身邊是一位長相粉雕玉徹的男孩子，穿著墨黑色的小西裝，手裡端著一小盤蛋糕，臉上奶油一片。

  顧向北捏了捏安安的臉蛋，牽著他走到宴會外面，一處安靜的角落，接通。

  「餵？」

  這是兩個人這幾天唯一一次通話，平時都是簡訊聯繫的。

  笑笑只是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腦海里甚至就可以自動想像出他那張好看得人神共憤的臉……

  不知道他在那邊幹什麼？

  笑笑揉了揉眉心，有些發困，便打了個哈欠，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是我。」

  是我？

  顧向北挑唇，低低地笑，「我知道是你。」

  末了，那邊依然只有輕微的呼吸聲，他又開口，「怎麼了，突然給我打電話？」

  她這個性子，又怎麼會突然想到要給他打電話呢？

  他不問還好，一問她就止不住的心酸。

  「我想你了……」

  那端的呼吸聲忽然低了下去，沉寂，帶著某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笑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整個人都處于震驚之中……她怎麼就脫口而出這句話了？

  「我……」她剛想要開口解釋，那端就傳來了一陣驚呼。

  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笑笑適時地住了口，微燙的機身貼著自己的耳朵，她聽到那邊傳來男人的斥責聲。

  「在階梯上玩的時候小心點，下次再這樣我就不帶你出來了。」

  是誰呢？

  顧向北把差一點摔倒的安安牽到下面的平地來，頭頂是昏暗的燈光，他斜靠在燈柱上，眉眼之間說不出的溫暖，「安安剛才差點摔倒……對不起，你剛才想說什麼？」

  他略帶歉意的聲音透過綿長的電波傳過來，讓人心尖一悸。

  「沒什麼，」笑笑握著手機，在柔軟的床鋪里躺著，眼底是紫色的燈光，迷離不已，「你和……安安，在一起幹什麼？」

  顧向北低低地笑，「是在關心我？」

  他以為，她還會冷上他個把月呢。

  笑笑揉了揉眼睛，「不說我掛了。」

  她就不應該打這個電話……

  「別……」

  顧向北皺眉。心想，她這任性而為的脾氣還真是不好……

  「朋友的宴會，我帶著安安參加的。」他的聲音格外低迷，落在耳朵里，痒痒的，「以後介紹給你認識。」

  突然想起來，他還沒有正式把她介紹給自己那些朋友。

  以後？

  這兩個字落在笑笑的耳朵里又添了一絲悵然，她淺淺地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你在那邊還好嗎？」

  她不想談任何關於未來的話題……

  顧向北聽出來了，卻也不去深究。

  勾唇，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緩緩搖頭。

  不好，她和他現在這個樣子，他怎麼會好？輾轉反側地難受，總是恨不得時光回溯，他一定不會把這份愛情弄得如此糟糕……

  「還好。」他眼底隱隱地笑，帶著一絲淡淡的寵溺。

  「你剛才說想我，是真的嗎？」顧向北揚著眉，眼角眉梢都帶著笑。

  倒是有不少女人對他說話『我想你了』之類的話，可是也只有她，能夠讓他這樣開心舒適的笑了。

  她曾經也喜歡粘著他，一旦幾天不見，就總打著電話撒嬌說想他……

  只是這些年來，再沒有聽到過她那樣如水般的語調。如今再次聽見，免不了心緒起伏情緒難平……

  她是他的劫數，他早就知道了。

  因為知道，所以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