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前塵
2024-05-09 18:55:40
作者: 晨曦待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她終於離婚了!
而壞消息是,我腦袋裡長了東西,醫生沒有治癒的把握。
那一刻我覺得老天就是跟我開了個很大的玩笑。
好吧!
老天就算玩弄死我,我也沒法子,或許我們這輩子,就是有緣無分的。
我抱著診斷書,想起了英年早逝的三弟,他病了六七年,走的時候離世的時候也才二十歲。
想到了已經年邁的爸媽,他們這幾年才剛剛從失去伯青的痛苦中走出來。
我若是有什麼好歹,也不知道爸媽該怎麼辦?
治療?還是不治?
整整糾結了幾天,還是決定回銀城去。
就算沒剩下多久可活,也得看著她從那泥潭裡,完好無損地走出來。
我站在她租住的小區前,緊張得像是回到了領高考成績的那一天。
沒等多久,我就看到了她無精打采地穿過人群,提著一包菜緩步進了小區。
她眼裡沒了從前的光亮,身上也是灰撲撲的,她從前最喜歡鮮亮的顏色,最喜歡好看的裙子......
現在的她不快樂,鄭家那一群狗,實在該死!
我捏緊了拳頭,直到手心傳來刺痛。
我製造了一場偶遇,她卻沒有一眼就認出我,心裡好失落。
她的眼神里透著古怪,似乎是在刻意逃避,她以為我會奚落她。
怎麼會呢?
我曾經無數個夜晚都在深深的懊悔中度過,這些年那麼拼命地工作,也不過就是不想讓自己深陷下去無法自拔。
我們見過兩次面之後,才漸漸找回了一些熟絡感,她依舊很疏離。
直到我請她吃飯,說能幫她租個門面,再把她那小吃鋪子開起來。
我看到她的眼神有了那麼一瞬的光亮,很快又被她掩飾了回去,壓著情緒問我為什麼?
我心裡痛得難以呼吸,我和她從小長到大二十年,也從未見到過她這般收斂情緒,做過偽裝。
別人都說她性子不好,暴躁易怒,可我卻知道,她只是看不慣那些不平事,不喜歡遷就別人罷了。
我覺得這樣沒錯,都是人大家平等,沒有道理為了誰,忍氣吞聲。
她又不欠誰的。
率真單純的她,如今也學會收斂情緒,多疑敏感起來了。
這些年她過得是有多不好?
我給她錢去開店,她給我打了欠條,說一年之內連本帶利還給我。
不過一萬塊而已,我覺得真沒必要。
但看她那樣認真,我也沒有阻止,其實我更怕,被她看出心思,她不肯要這錢。
她比以前更能幹了,店鋪裝修的時候,為了省點錢,她都是自己動手干,看著她嫻熟又幹練的動作,我那顆早就麻木的心,又被深深地捅了一刀,真的疼!
有了我伸手幫忙,用了兩天的時間,就把這個小店裝修好了。
就這麼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看起來還真不一樣了。
小店很快就開張了,她店裡的生意就沒差過,每天都忙碌得很,很多都是她擺攤時的顧客,聽說她在這裡開店,又來照顧生意。
四個月的時間,她就把錢還給我了,還給了五百塊的利息。
我打算要,可還是拗不過她。
我想起她似乎許久都沒穿過裙子了,而且我還欠她一條裙子。
在商場裡逛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條滿意的裙子。
我給她裙子,她說今天生意會早些結束,晚上請我吃飯,算是謝謝我對她的幫助。
我心裡挺忐忑的,剛才艷紅笑得真好看,許久沒有見過她這樣的笑容了,這些年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
晚上來接她時,她已經換上了新裙子,頭髮似乎也特意打理過,跟前幾個月見到她的狀態完全不同了,身上又充斥起了絲絲縷縷的明媚。
好看!
她找了一家位置有些偏僻,味道卻很不錯的小餐館。
她不好意思地說,她現在經濟拮据,只能請我到這種小地方吃東西,還跟我解釋這裡味道很不錯,接連點了四五道菜,被我制止才肯作罷。
其實這地方很好。
後來我不忙的時候,就會請她到這裡吃飯。
姓蘭的那女人,甚至倒人胃口,不知是怎麼了,她最近總是死皮賴臉地賴在艷紅店裡,每次去都能看到她!
害得我想跟艷紅出去吃飯都不好開口!
好在她又找了新男朋友,總算是不會再來了。
一年之後艷紅買房了,雖然很小,但也有兩間臥室,她說往後等馮叔退休之後,就接他過來養老。
看到她眼裡閃著的瑩瑩淚光,我心裡也覺得難受,白姨和艷軍的事情我是聽說了的,艷軍還那麼年輕......
艷紅圍著她的小店,過得忙碌且充實,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小店的口碑也越來越好,生意越發火爆。
請了兩個人幫忙,每天下午依舊很早就能賣完。
有人勸她可以擴大規模,她卻搖頭不肯,說自己就這麼大點兒能力,能做好這些就不錯了。
我很開心,現在的她真的從過去的泥濘中走出來了。
******
最近頭疼的次數越來越多,是不是代表那東西越長越大了?
醫生跟我說,可以到國外去接受治療,治癒的機率更大一些,我在猶豫。
我想長長久久地陪著她,可我又怕萬一手術失敗,我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搬到新家之後,請我去吃飯,我以為她還請了其他朋友,卻沒想到只有我一個。
為我一個人,準備了一大桌子菜,真的讓我受寵若驚了,同時也覺得她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讓我有些莫名的緊張。
我們一人喝了兩杯酒,我不敢再喝了,我的酒量一直都不好,我怕我醉了會說些不該說的話。
可她卻比我先衝動了,她問我要不要試試搭夥過日子!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拒絕得那麼乾脆,但有一點我很清楚,我不想再讓她為了我傷心一回。
我看到她受傷的眼神,差點兒就沒忍住改口了,我大概是逃出來的。
她沒送我,吹了點兒冷風,意識卻越來越模糊了,我想,若是能賭一把呢?
萬一能治癒呢?
是不是就能跟她一起......
我終究還是貪心的。
第二天我就回到京城去做檢查,還預約了國外的專家,我想知道我這病治癒的機率到底有多大,治癒之後我能不能與常人同壽,值不值得賭一把。
輾轉了一個多月,終於預約上了國外的醫療機構,我在出國前又回了一趟銀城。
艷紅對我好冷淡,我能感覺到她在刻意地疏離我。
我知道這是我自作自受,但我現在還不能告訴她真相,我怕我給了她希望,到最後讓她等來的卻是失望。
我告訴我自己,再堅持堅持,要是真的能治癒,我用後半輩子給她賠罪都行。
治癒率的確是比國內高得多,而且他們已經接診過很多像我這樣的病人,我心裡燃起了希望,可回到銀城之後,老天又給了我當頭棒喝。
艷紅在店裡暈倒,被送到醫院,馮叔這些天忙前忙後的都蒼老了不少。
結果還沒出來,但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
而且這些天她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喉嚨咽不下,整日都靠著一點點流食支撐著。
我感覺我整個人都被絞得稀碎,老天,真他媽的操蛋!
我們倆要真的只能活一個,我寧願能活的那個人是她!
銀城的醫療條件太差了,我不放心,專門托人請了專家到這裡來會診。
是癌,晚期,而且已經大規模擴散......
這個消息實在太讓人窒息了,我實在消化不了,但看著頹然坐在牆角的馮叔,我還是強打起了精神。
我們形成了默契,只告訴艷紅是喉嚨出了問題,需要住院治療。
大部分時候都是馮叔留在醫院陪著艷紅,我不甘心地四處打聽治療方法,能用的人脈通通用了。
他那無恥的前夫找來了,簡直厚顏無恥!
還大言不慚地說要讓他那私生子給艷紅送終!
他大概還不知道,那胖小子,根本就不是他的種吧?
艷紅很生氣,那個滾字我聽得格外真切。
人是被我拖出去的,順道暴揍了他一頓,要不是因為青天白日又眾目睽睽,我真想當即廢了他。
我現在暫時還沒有空搭理他,艷紅從那天起狀態就越發不好了。
鄭國慶那畜生不知道是從哪裡知道了艷紅的病情,她現在恐怕已經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症了。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離別來的那麼快!
艷紅只是睡了個午覺,我也只是出去打了幾個電話,再回來的時候他們就告訴我她已經去世了!
我不肯信!
掀開白布對上她那張形如枯槁,灰白無光的臉時,我徹底崩潰了。
******
辦理完她的喪事,回農場安頓好了馮叔。
回到銀城鄭國慶一家已經流落到了街頭,這只是開始,不讓這一家自己入了地獄,就不算給艷紅一個交代!
鄭國慶那兒子是黑長貴的,那女人一直都知道,後來黑長貴被人黑吃黑做掉了,這女人才又找上了鄭國慶這個蠢貨,算是拉了個長期飯票。
這幾年沒了艷紅的支撐,鄭家一天不如一天,鄭國慶這人沒事就喜歡喝酒,小賭一下。
我就安排了人,給他設了局,這傢伙真是連半個月都沒抗住,就把家裡剩下的那點存款倒騰乾淨了。
他要是能及時醒悟,或許我還能放他一條生路,可偏偏他好死不死的還要來招惹艷紅!
原本醫生說她還能有半年的時間的,可從他找了艷紅之後,連一個星期都不到!
艷紅走了,他們也得陪葬!
不,就算死他們也得死的遠遠的,不能礙她的眼!
賭徒怎麼可能輕易回頭,原本已經跟家人拍胸脯保證的鄭國慶,很輕易的又再次陷進去了。
這一次,連家裡的房子,和他老爹的下崗補貼都讓他賭沒了,還不斷有人來催債。
那女人見勢不對,帶著家裡僅剩下的一些值錢東西,連夜跑路,連孩子都沒帶走。
鄭家人好不容易蹭車到了外地,那胖小子又病了,身無分文的鄭家父子無奈之下起了歹意,深更半夜跑到路邊去打劫,結果被人反殺,父子一死一傷,傷的那個還被判了刑。
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甚是欣慰。
我爸媽已經知道了我的病情,也知道艷紅的離世,但他們希望我能積極配合治療,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有值得我留戀的人。
我沒抗拒,將去國外手術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同時也開始交接手上的工作,給爸媽準備了足夠的養老錢。
其實這些事情在我得知自己生病之後就已經開始準備了,現在已經在收尾了。
給爸媽買的四合院也已經修整好了,離李家老宅並不遠,也省的父親總是瞞著母親來繞彎兒。
伯松現在過的不錯,已經留在大學裡教書了,往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我又給他買了一套房產,作為投資用,往後就算遇上了什麼難關,有這套房子在,也應該能平穩的度過。
至於再遠的事情,我是想不到了,也只能做這些了。
醫生說手術成功的機率有百分之五六十,但我的運氣真的很差勁,遇到了另外的那百分之四十,手術沒成功。
出手術室的時候我還能聽到我媽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好像看到了艷紅和伯青,又想到了許多過往。
年幼時跟在她身後,看她歡快我也是愉悅的,年少時,被她拒絕內心是蒼涼的,後來知道她訂婚又結婚,仿佛這一生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麼多年奮力闖蕩,努力工作不肯讓自己有一點空閒,也不過是想讓自己不要再想起過去,不然我怕自己會懊悔到活不下去。
若是年少之時,拋下那些顧及,勇敢追求她,她會不會同意和我在一起?
若是當初帶艷紅一起外出闖蕩,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這是我纏繞了我十多年的問題,到如今我卻十分篤定,必定是不一樣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