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番外（七）

  梁溪緊緊咬著後槽牙，雙眼中儘是猩紅，眼角中流出血淚，連帶著身上的校服都漸漸變紅。

  

  「所以，這是你殺死小亮的理由嗎？」祝闌道。

  「什麼？」梁溪沒想過她會這樣說，忽然愣了下，校服又從紅回到正常顏色。

  網友也傻了。

  【什麼玩意？剛祝大師說梁溪殺死了小亮？江明的那個馬仔？】

  【有人注意到嗎，他衣服剛變紅了，看來他已經成厲鬼了！好厲害，怎麼變得，我也想變！】

  梁溪無奈的苦著臉，是啊，他面前的人是祝闌，自己所做的事遲早會被她知道的。

  「如你們所想，我變成厲鬼回去報仇了。我殺死了小亮和他弟弟。我不後悔，他們該死。」

  梁溪一邊笑，一邊流下了眼淚。

  哥哥大仇得報，對他來說是場解脫，不管自己的下場如何，人間的哥哥過得好就行，畢竟哥哥的幸福是因為他毀掉的。

  如果，祝闌不能幫他報仇，便會用自己的方式……

  網友聽後一陣唏噓。

  【殺死小亮弟弟？你瘋了？殺掉小亮能理解，為什麼要殺死無辜的人？小亮弟弟完全沒有牽扯進這件事來吧？】

  梁溪沉默一會，再抬頭時，臉上帶著幾抹冷意：「你們以為我想嗎？」

  「我曾經是個多麼乖巧的孩子，為人友善，熱愛生活。但是那些壞人呢，他們又怎麼來對我的？」

  「知道小亮私下怎麼和他弟弟講的嗎？大肆笑話說如何給梁鑫帶綠帽子，都是江明指使他幹的，剛開始他還不願意，後來睡到別人女友時才明白爽快的滋味。小亮弟弟說，他在學校談了個女朋友，女孩怎麼都不願意和他開房，打算放學給女孩飲料瓶里放點東西，找個空巷子把人辦了，幫她圓滿當女人的轉變……！」

  「小亮家的劣質基因為什麼要流傳下來？流傳下來，也只會徒增更多的女性受害者。」

  祝闌道：「你真的這麼想的嗎，梁溪？」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這樣想的，但你明明有方法解決他們，為什麼還要上直播間裡來找我求助呢？」

  梁溪不說話了，兩行血淚滴在校服上，暈染成一灘灘的顏色。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惡毒的人，殺人也背負著巨大的心理負擔。衝動殺掉兩兄弟後，懊惱的要死。

  祝闌嘆了一口氣，真是一個糊塗的男孩。

  被無故殺死的煞氣折磨著他，鬼氣便會占了上峰，鬼性在那刻也大於人性。所以梁溪想在沒有徹底化為厲鬼前，通過祝闌的手來幫他。

  祝闌掐指一算，突然算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幽幽的道：「你知道，在你殺死小亮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梁溪：「不知道。」

  「那不如你親自去看看？」

  ……

  海豚灣別墅區。

  聽到敲門聲後，一個全身潮牌、帶著耳機的男生打開了門，不耐煩的看了一眼外面的人。

  「你們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沒見過梁溪嗎？一天天上門煩不煩吶，警察這樣算不算騷擾？」

  三位警官亮出了相關證件，不帶一絲神情說道：「是這樣，我們搜集了相關證據，再問你一遍，梁溪失蹤前到底有沒有和你見面？」

  「沒有。」

  警官點點頭，調出當天下午的視頻給他看。西郊樹林監控錄像顯示，簡明三人騎著車進入了樹林，緊接著不久，梁溪坐著公交車也來了。

  兩小時後，江明三人再次騎車離開西郊，而梁溪的身影再也沒出來過。

  鐵證擺在江明面前，他嘴巴依然很緊不承認：「我怎麼知道梁溪也去過那兒，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吧。我們三那天就純屬去玩的，玩了一會就回家了，根本沒見過他。你們要不再找找，說不定在哪個網吧蹲著沒回家？」

  警察見他死鴨子嘴硬，第一時間感覺到的是恐懼，背後一陣涼意。他們能把監控調出來，說明早就有同事去西郊樹林進行現場搜查了，江明面對警察的質問能面不改色，這小孩心臟是紅色的嗎？

  「既然你不承認，那我們也沒辦法了。小嚴，帶著江明上車，去犯罪現場！」

  三位警官壓著江明強行塞上警車。

  上車後，江明不停辱罵著警察，還叫囂著給自己父親打電話，都被三人給無視了。

  江明心理再怎麼強大，終究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看到警車離案發地越來越近，他也愈加躁動不安。

  案發地早就讓警戒線圍的水泄不通，一波警察帶著警犬在樹林中搜尋，另外幾個壓著不停顫抖的宣傑。

  宣傑看到江明的一剎那，直接就撲了上去，聲嘶力竭說道：「江、江明，你知道嗎？小亮和他弟弟，死了！跳樓死了！嗚嗚嗚，肯定是梁溪的鬼魂回來報復，下一個就是我……啊！！」

  他還沒說完，江明直接一腳踹到宣傑肚子上，要不是有警察攔住，兩人就打起來了。

  江明身體被人控制著，但氣勢絲毫不減，瞪著宣傑怒罵：

  「奶奶的尿喝多了吧，說什麼胡話呢？我什麼時候見過梁溪了，把腦子裡的尿控乾淨了再說話！不要什麼事情都帶上我！」

  「那天明明是你倆叫我來西郊玩的，後來我肚子疼拉肚子去了……不是吧，梁溪的失蹤……真和你倆有關係？」

  「你……」聽到江明的話，宣傑停止了哭泣，紅著眼不可置信的看到對方。他雖然是學生，但常年混跡在道上，很懂他人眼色。

  見江明一副急忙想撇清，以及他那雙包含深意的眼睛，宣傑緩緩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旁邊站著的一對梁家母子聽到江明這樣說，也感覺特匪夷所思。警察都找到案發地了，還能狡辯，真是……太可怕了。

  「警官，梁溪他的……就在這嗎？」梁鑫紅著眼，緊緊攥著拳頭，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警官看向宣傑：「你再把掩埋屍體的地方指一遍。」

  低著頭的宣傑伸手指了下，餘光看到江明眼神殺意更足，趕緊又低下頭去。

  「是這裡了，開始挖吧。」調查顯示周圍土壤有翻新的痕跡，還有人血，再加上宣傑的指認，警察確定好後開始挖。

  很快，案發地挖出了一個深坑，出現一個穿著校服全身染血的屍體。

  「兒子！小溪啊！我的小溪……」梁母認出了屍體腳上穿的球鞋，腦子一白，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梁鑫忍住眼淚，跌跌撞撞的走過去，看到屍體全貌的一刻，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梁溪的頭部臉部被兇器鏟的面目全非，身上全是致命傷！

  「小溪！！」

  梁鑫身體在顫抖，看著弟弟的模樣，輕輕在屍體旁邊蹲下，顫抖著抬起手像平常那樣想要去撫摸弟弟腦袋。

  「哥哥來晚了……來晚了。」

  「小溪，我帶你回家，我帶你回家好不好？哥哥和媽媽都在這，我們不要在這個城市，換一個讓你開心的地方生活好不好？」

  梁鑫臉上不斷流出淚水，但他接近不了梁溪，因為在事情未能塵埃落定前警察需要把屍體移交到法證部，最後親人才能將遺體領回去。

  「啊啊啊！我要殺了你們兩個！平常傷害小溪還不夠，竟然還要殘忍殺害他！他才十三歲，你們也才十三歲，簡直是魔鬼！」

  現場一片混亂，警察快速將兩名嫌疑人帶走。

  走之前，江明還回頭看了梁家母子一眼，道：「你們兒子的死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爸會請最好的律師為我打官司的。」

  梁溪的屍體找到後，事情引起了軒然大波，直接衝上熱搜，全國人民都在關注這件事。

  【我剛從梁鑫的斗音號回來，他說孩子被鏟的沒有人形了，如此年紀就心狠手辣，心理素質非同常人，面不改色！】

  【還梁溪一個公正！還梁溪一個公正！在學校長期霸凌，威脅，甚至有預謀的殺人，這種殺人惡魔必須嚴懲，不嚴懲還會危害社會！】

  【太心狠手辣了，不死難平人心！大家把熱度頂起來，江明父親是當地有名建築商江俊，聽說他要找大律來為他兒子辯護！簡直是喪心病狂，令人髮指！】

  【法律不要再當未成年人的保護傘了，提議未成年人殺人入刑，他們思想已經很成熟了，絕不是錯手殺人！很多犯罪高的未成年都看著呢，如果這次判的輕，他們便會更加為所欲為！】

  全網都在為梁溪事件發聲，每天新聞都會實時更新警方調查進度。

  很快，開庭的時間到了。

  葉舟市最高人民法院的道路上，人山人海，關注這件事的民眾們都自發的過來，拿著長長的紅綢，上面清晰的寫著：支持未成年入刑，年齡不該成為未成年的免死金牌。

  圍著無數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正在播報現場情況。

  「今日，轟動葉舟市的十三歲初一男孩被殺案，今日在法院開庭。據了解，犯罪嫌疑人共有三人，十三歲的江某和宣某，二十歲的李某在其之前跳樓自殺，目前死因不明……」

  「現場能看到有許多群眾都站在這裡，這場案件最大的是江某和宣某，兩人都不到十四歲，如何判刑是本案最大的疑點……」

  「大家看，嫌疑人已經到了！」

  看到車隊駛來時，一眾記者們蜂擁而上。

  車停下後，兩個警察先走了出來，然後是一道身影鑽了出來。

  當看到這道身影，圍觀的群眾的心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一雙雙眼睛死死盯著那道身影。

  稍顯稚嫩的臉龐帶著淡然和冷漠，十三歲的年紀，仔細看還帶著一抹陽光的青春朝氣。

  誰也想不到啊，這樣一個人居然是殘忍殺死同學的兇手。

  是最兇殘的屠夫，沒有一點人類感情的人渣！

  其中一個押解的警察看著他，他是梁溪的遠房表哥，江明最近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中。

  「江明……你後悔嗎？」警察咬牙，一字一句的說著，眼睛瞪得像是銅鈴。

  「後悔？」

  江明露出一絲不解的笑意，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就算梁溪是我殺的又怎麼樣？十四周歲，不滿足刑法規定應付的刑事責任的犯罪年齡和犯罪行為，再等我爸給你上司打點錢，最多罵我兩句就回家了。」

  「我你媽……」

  那警察忍不住就想動手，被旁邊的同事趕緊攔下。

  「你個人渣，惡魔，他才十三歲啊你怎麼能下得去手！」那警察直接破防了，紅著眼睛喊吼道。

  「小王，小王不要衝動！」

  「小王，這樣做是違背紀律的，你不能犯錯誤，為了這樣的人不值得。視頻都在拍著呢！」

  「是啊，把他交給法律去制裁吧，法律會給梁溪一個公道！」

  「……」

  一分鐘後，王警官的情緒緩緩恢復過來，想起梁溪媽媽和哥哥那痛苦的模樣，他的表情變得格外冰冷。

  看著江明無所謂的身影，心中宛如刀割般痛苦，因為他明白，事情的結果最後可能真如江明所說，罪大惡極的江明等人被無罪釋放。

  陪審席上坐滿了人，當警察帶著江明和宣傑進場時，現場差點失控。

  「你們這些畜生，畜生啊！我們家小溪才十三歲，你們怎麼能下的去毒手的！」

  這才沒多長時間，梁母看上去蒼老了十歲，滿頭白髮，開始放聲痛哭。

  要不是有法警攔著，她就要衝上去了。

  人群中，默默看著一切的梁溪聲音顫抖了一下，他抬起頭，雙眼滿是血淚，嘴唇蠕動著。

  用只有他一人能聽到的聲音喊道：「媽……」

  梁溪連線過祝闌後，一直在鬼差的押送下觀察著事情的發展。

  這可是他媽媽啊，怎麼短短几天，老了這麼多？這些天肯定因為他傷心難過死了吧，媽，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自己……

  「媽，您別激動，我相信，警方會給梁溪討個公道！」一個穿著休閒衣鬍子拉碴，滿眼疲憊的男人扶住梁母。

  梁溪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這是最疼愛他的哥哥。他曾經是那麼溫柔堅毅的人，原本他該正常的娶妻生子，但他卻因為自己，成為所有人的笑話。

  最後，他轉頭看向了被告人席上的江明。和他想的一樣，依然沒有什麼悔意，年齡便是他最大的擋箭牌。

  「真可惜啊。」梁溪喃喃的說了一句。

  不是可惜他的這條命，而是可惜偷溜出去的時候，沒有再狠心殺了江明兩人。可以想像宣判的結果，兩人判到少年班教育兩年，再通過江父的運作下，江明成功出來，又跟沒事人一樣。

  繼續逍遙法外，為所欲為。

  祝闌，也許你算命是很厲害，但是權柄就像普通人頭上的一頂帽子，永遠能壓得人抬不起頭來。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暴制暴。

  「肅靜！現在正式開庭！」法官敲了敲錘子。

  開庭的時間煎熬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江明請的律師也很厲害，氣得梁溪一度想睜開枷鎖把江明給咔嚓了。

  馬上就要宣判了，眾人都緊張的等待法官的宣判。

  「下面繼續開庭，通過剛才的法庭審理，本法庭聽取了被告人江明、宣傑的供詞、辯解以及最後陳述，提請出庭的證人作了證，公訴人向法庭出示有關證據……本庭對本案進行了認真評議，法庭經評議後認為……」

  在場人頓時心臟一跳，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

  宣傑因為恐懼，早就哭的一塌糊塗，反倒是江明，一臉冷漠。

  「全體起立！本院認為被告人江明、宣傑蓄謀合夥殺人埋屍，其行為已經構成故意殺人罪，證據充分，指控罪名成立，依照刑法判決如下：被告人江明，處於無期徒刑，並終身剝奪政治自由；宣傑，處於無期……」

  無期徒刑？！

  審判長一宣判，在場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梁母和梁鑫母子長鬆一口氣，抱著頭痛哭起來。

  「什麼？怎麼會有這種判罰？」原本一臉冷漠的江明猛地站直身體，指著審判長方向怒吼著，「只有十四歲以上在故意殺人時才會負法律責任！你們狗屁法庭怎麼判決的？我不同意！周律師，周律師你快告訴他們，我不滿意這個結果！」

  江明整個人都快瘋了，警察們拉都拉不住，但還是連拖帶拽的拖下了法庭。

  看見江明兩人被判刑，梁溪的心中不平靜了。

  身體忍不住的顫抖。

  成功了！

  他死都沒想到，判決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落幕。

  江明，你就算是財閥大少爺又怎麼樣？草菅人命，罪無可恕，小小年紀心裡就這麼歹毒，遲早成為社會的毒瘤！

  難道你殺人時，沒有想過你會有這一天嗎？不，你想過，只是你渾然不怕而已！

  還是你覺得自己未成年，然後就能拿這個當擋箭牌，繼續你的惡魔行徑？

  梁溪只感覺心中那道痛苦的裂痕得到了極大的安慰，那種被撕裂的痛苦，簡直太難受了。

  看見這一幕，水霧忍不住瀰漫進了眼睛。

  「梁溪，結果你也看到了，現在還不相信祝闌說的話嗎？」鬼差道。

  「不，我相信。她說天理昭彰，惡魔自有下場。是我太過糊塗了……我明白，成為厲鬼殺人後地府會重新判決。這個結果……我很滿意，我再也不反抗了，你們把我帶走吧。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梁溪抹掉眼淚，臨走前又看了眼母親和哥哥。

  陽光撒在法院最高的那抹紅上。

  ……

  臨近新年，蒼嵐古街張燈結彩，晚上比以前更熱鬧起來。

  行人們每個人臉帶微笑，期待著嶄新的一年。

  或許大家不是期盼過年本身，而是借著新年開始，去迎接嶄新的、更美好的生活。

  祝醫館早早封了館，祝闌師徒三圍繞著小火爐，看著天上的繁星。

  「看天氣明天要下雪。」祝阿花道。

  「下雪好。我們可以打雪仗！」祝平安抱著毛茸茸的玄冥，它在小姑娘懷裡又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今年一定會是個好年。」祝闌吸吸鼻子，喃喃道。

  「明年呢？」祝平安問，「就不是個好年了嗎？」

  「明年會更好。」

  「後年呢？」

  「會更更好！」

  「大後年……」

  （全文真的真的完結了）

  【2024年3月最後一天完結，算是有始有終了。感謝大家一直的陪伴與支持，希望每個小故事能溫暖到你，努力去尋找生活中的美好。就這樣，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