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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八章 以自我為中心的朱見治

2024-05-09 17:39:27 作者: 吾誰與歸

  朱祁鈺承諾給了石亨,讓他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大明皇帝做到了,所以石亨一直沒有背棄他的主公,選擇了忠勇的為皇帝前驅先導,即便是晚年已經行動不便,石亨依舊在醉心於研究大明的泰安型火車,換了另外一種為王前驅。

  石亨走後,朱祁鈺前往忠國公府親自為石亨送行,追封了忠安王,諡號武寧,為金山陵園排序第二。

  朱祁鈺承諾給了徐有貞,只要他仍在為大明百姓奔波,就不會清算他在京師之戰中的罪行,大明皇帝做到了,所以徐有貞一直沒有回京。

  他在大明的萬里河山奔波,他在張秋為大明留下了不再決口的張秋引渠,使用了二十五年,依舊完好無損;

  他在黃河沿岸修繕了堤壩,這條脾氣暴躁的母親河,並沒有在景泰年間,給沿岸的百姓帶去洪澇和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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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河套修建了三百里的景泰安民渠,這個水利樞紐,將塞上變成了草原,無論是韃靼人、兀良哈人、回回人、西域人還是大明的漢民都感謝他,不用彼此搶奪就可以安穩生活,是極大的幸運;

  他前往貴州疏浚了烏江,讓這條咆哮著的河流變得溫順,成為了在硬化路面和馳道未能入貴之前,最重要的交通樞紐;

  他在長江上疏浚了四萬里的主幹道水路,他的恩澤惠及大明九省之地,將九省之地的百貨可以順利來到長江上的各個樞紐進行交換。

  他在廣西修建運河,花了大明皇帝五百五十萬銀,比預算超過了五十萬銀,修建了一條足以通船的運河,讓廣西也有了出海口,讓廣西擺脫了煙瘴流放之地的稱號,讓廣西百姓鬆了一口氣。

  最後,他在漢口修建長江大橋,這個他承諾給陛下的大明奇觀,最終沒有在他手中完成,與世長辭。

  如此一個人物,在史料中,處處可見大明皇帝的警惕,關於到底是皇帝過於小肚雞腸斤斤計較,還是徐有貞心裡沒數,明明不擅長朝局,非要硬參和一腳,數百年的時光里,始終爭論不休。

  景泰三十年,大明皇帝讓太子監國,再次南巡,一路南下,來到了湖廣的漢口,參加了漢口長江大橋的落成儀式,已經五十二歲的大明皇帝親筆提名「萬里長江第一橋」,而朱祁鈺見到了徐有貞的十四名學生,這是徐有貞在治水路上培養的治水人才。

  朱祁鈺雖然老是覺得徐有貞故意收十四個學生,就是為了比他的十三緹騎多一個,就是跟他在置氣!

  可是徐有貞已經入了土,朱祁鈺也沒有多計較。

  寬容的大明皇帝,仍然命人在大橋的橋頭,立了兩個雕像,第一個雕像是徐有貞目光深遠的望著長江,而第二個雕像是徐有貞在河套,穿著短衫麻衣,帶著斗笠,披著蓑衣,扛著一根長杆的模樣。

  時年五十二歲的大明皇帝,依舊是那個喜歡湊熱鬧的皇帝,總是能夠在別人不顯眼的地方,看到一些人間的骯髒,而後用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力去維護人間的公平和正義。

  大明小農經濟向商品經濟的蛻變的速度雖然緩慢,但是堅定,隨著火車的貫通,水路的疏浚,大明仍是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之景象。

  朱祁鈺至九江府,對江西的學閥進行了第二次的打擊,讓所有人膽戰心驚的皇帝陛下,再次啟程南下,至應天府,再南下至福建,再到廣州,看過了廣州的匠城之後,乘船出海,回到了松江府。

  在松江府,朱祁鈺得到了一個噩耗,三皇子他外公,大明鎮海侯、自由放蕩不羈的唐興,在一次探索東非大裂谷的行動中,不幸墜崖,已經五十四歲的今參局,那個妖婦沒有任何猶豫從懸崖一躍而下,追隨夫君而去。

  在朱祁鈺前往應天府打算乘坐火車回京的時候,京師傳來了震撼的消息,朱祁鈺的八皇子,嫡次子朱見治,糾集了兩千餘人,發動了宮變,對太子朱見澄發動了偷襲,這是一場兄弟鬩牆的大戲。

  宮變僅僅維持了半個時辰,太子朱見澄用半隻手就把親弟弟朱見治的叛亂,給鎮壓了下去。

  這場宮變,一直在朱見澄的眼皮底子下進行,朱見澄不是坐視不理,他甚至讓自己的嫡繫心腹的太監,告訴朱見治,自己已經看到了他們的糾集,讓弟弟安生一些,朱見治不是對手,羽翼再豐滿一些挑戰才是正理。

  年輕氣盛的朱見治,到底是不顧一切的發動了宮變,他認為自己可以贏,因為他覺得他比哥哥要狠的多。

  京營大都督、成國公朱儀帶著不到五百人的京營,再加上二百緹騎的保護之下,就將朱見治等一眾生擒,而大明軍毫髮無傷。

  朱祁鈺聽聞消息後,沿途沒有逗留,火速回京。

  景泰三十二年,朱祁鈺回到了他忠誠的順天府,在通州下了火車,大駕玉輅自朝陽門入京。

  太子朱見澄帶領文武群臣在朝陽門內,迎接至高無上的大明皇帝回京。

  「暴亂發生在晚上子時,那時兒臣還在聚賢閣批閱奏疏,當時外面傳來吵鬧聲,緹帥朱驥率領緹騎二百鎮守,發生了交火,而後講武堂庶弁將參與到了拒敵之中,最後在成國公率領京營趕至講武堂外,將其團團圍住,逼迫了朱見治投降。」朱見澄在講武堂的御書房稟報了這次動亂的具體經過。

  「朕說過很多次,批閱奏疏不要太晚,都子時了,你還在批閱奏疏。」朱祁鈺已經通過緹騎得知了宮變的整個經過,太子沒有描述他起到的作用,但是朱祁鈺知道。

  太子在發生暴亂的第一時間,就穿上了甲冑,組織鎮壓宮變,朱驥是于謙的女婿,是個不知道該做什麼的老好人,但是太子告訴了朱驥該做什麼,這場宮變才沒有以悲劇收場,整個鎮壓宮變的過程,都是朱見澄在指揮,但是他一句不提。

  朱見澄不知如何回答,其實他知道,只要蓋章,大明糾錯機制會發揮作用,不批閱到很晚,也不影響大明的正常運轉,他只是想要大明變得更好,所以才事必躬親。

  至於對朝政產生疲勞,他並沒有那種感覺,反而始終有一種如履薄冰之感,坐在御書房,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這三十餘年,始終如一日的勤勞,是多麼的辛苦和艱難。

  權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重。

  「一應逆賊流放自由城,為首的幾位大臣,全部斬首示眾。」朱祁鈺做出了對參與叛亂之人的處罰,他頗為鄭重的說道:「至於朱見治,待會兒你帶著他到太廟去。」

  開太廟要做什麼,不言而喻,那裡死過一個稽戾王,稽戾王是一個自私自利,以自我為中心的戰犯,朱祁鈺要手刃逆子,是他在聽聞暴亂之後,就已經做出的決定。

  朱見治長歪了,這不是朱祁鈺缺少對孩子的關愛,是朱見治長大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偏差,沒有了胡濙,沒有了于謙,傳統的士大夫教育之下,朱見治成為了一個一己之私至上的大明嫡次子。

  朱祁鈺訓誡過幾次,為此還和已經五十歲的汪皇后發生了幾次爭吵,朱見治總是極為恭順的認錯,而後下次犯錯,更加隱秘。

  「父親。」朱見澄聽到了皇命之後,第一次表現出不贊同父親決定的態度來。

  「你這孩子,他篡的是你的皇位,朕回到京師,嫡子就只有他一人,即便是不給他太子位,難道朕還要老大回來?他在恆河河畔日子逍遙快活,才不肯回來。」朱祁鈺看著朱見澄猶豫,疑惑的看著朱見澄。

  朱見治對朱祁鈺沒什麼威脅,就是朱見治真的在講武堂宮變成功,殺掉了太子,朱祁鈺回京,一根手指頭都能把朱見治摁下。

  朱見治其實盤算的很清楚,他是嫡次子,是皇位第二順位繼承人,是父親的小兒子。

  宮變成了,他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宮變不成,他老子還能拿他怎樣不成?

  朱見治出生於景泰十二年,那時候稽戾王之事早已遠去,對於太廟殺人之事,早已成為人們口中的談資,朱見治並不覺得自己的父親會對他如何。

  朱見澄跪在了地上,頭埋的很低,低聲說道:「母親年歲大了,兒臣以為八弟只是不懂事,兒臣懇請父親,再給八弟一個機會。」

  朱祁鈺敲了敲桌子,提醒著朱見澄:「胡老師父教你的道理,你都全然忘記了。」

  「兒臣沒忘。」朱見澄頗為鄭重的說道:「小楊善人不把人當人,只是因為當初他打了別人一拳,只需要三文錢,就能換來感恩戴德,這次饒過了他,他下次還敢犯下更大的錯誤。」

  「可是母親她年事已高,哥哥殺了弟弟,母親如何能夠接受?」

  朱祁鈺仍然搖頭說道:「你要為朱見治求情,朕可以給太子一個面子,給朱見治一個體面,令他自縊。這京師城內,瓦剌人打不進來,叛軍打不進來,皇叔監國三次都未曾有任何的動盪,朕為什麼要饒了他?逆子當誅,朕也沒說讓你殺人,朕來做就是。」

  朱見澄仍然不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說道:「父親,朱見治還小,從小在寵愛中長大,雖然已經弱冠,但還是個孩子,兒臣懇請父親網開一面。」

  朱祁鈺聽聞,更是一口鬱氣憋悶,厲聲說道:「孩子?二十歲的孩子是吧!濡兒這個歲數已經登船去了北大洲,至今只有零散的消息,濟兒這個歲數也去了印度,最不省心的老三浚兒,二十歲就藩前往了秘魯,為大明開採銀礦去了。」

  「孩子?二十歲的孩子?朕二十二歲就在德勝門,和于少保、大都督跟瓦剌人拼命了。」

  「盧忠。」

  朱見澄悲戚的說道:「父親,昨天下午,兒臣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男丁,此時見血,並非幸事。」

  「你為了救這個逆子,連孫子都抬出來是吧。」朱祁鈺看著朱見澄就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嫡長孫出生的恰到時候,的確,這個時候把老八殺了,確實不祥。

  朱見治為何要宮變,是因為太子朱見澄景泰二十五年,回京之後,就舉行了大婚,二十二歲大婚,而後一直過了七年,一直沒有子嗣。

  朱見治十八歲大婚,澤王朱見治次年就有了兒子,這朱見治心裡要是不打皇位的主意才奇怪。

  朱見澄一直沒孩子,主要是醉心國事,大婚當年就跑去了遼東和商輅鋤大地去了,一去又是五年,要不是朱祁鈺要南巡,把朱見澄從遼東抓回來,這孩子還在東北鋤大地打狍子。

  朱見澄知道自己皇位穩固,所以對子嗣並不是很著急,太子妃找皇后哭訴,找冉寧妃哭訴。

  朱祁鈺南巡,把太子召回了京師,這太子才有了孩子,這一出生就是個兒子。

  大明是嫡長子繼承制,隨著太醫院醫術精進,和泰安宮——講武堂的天子出入法的應用,大明天子的壽命,肉眼可見的增長,嫡長子太早出生,於國不利,晚婚晚育優生優育,是朱見澄在大明皇帝壽命變長後的想法。

  「這幾年就不要到處跑了,再生幾個。」朱祁鈺最終選擇了妥協,太子大了,他的意見權重也比較大,這是皇室內訌,事主都不追究,朱祁鈺能如何?

  朱祁鈺斟酌了片刻說道:「澤王明日送往大洋洲就藩,那幾個大臣也不殺了,都送大洋洲,眼不見心不煩。」

  「老八不是能耐嗎?那些個拱著讓他宮變的一堆大臣,就是他的開國大臣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朱見治可以不死,但是要流放大洋洲,去跟袋鼠齜牙去,這一幫的大臣個個都是內鬼,朱見治要是真有本事,就闖出一片天地來,沒本事就死在外面。

  澤王府就藩的規模,遠遜於其他皇子就藩,在路上,朱見治就把那些大臣給沉了海。

  朱見治是個陰狠的人,壓根就沒讓那些大臣活著上岸給他找麻煩,還沒走到呂宋,就把所有大臣給處理乾淨了。

  朱見治覺得父親和太子都優柔寡斷,他這老八都宮變了,居然還能留一條命,這不是優柔寡斷是什麼?他一貫認為,當皇帝,就該心狠手辣,以一己之私私天下,方為正理。

  朱見治是這麼認為的,也是這麼做的,以致於後世一直認為,諸明之中,以澤明帝國為道德窪地,這裡是罪犯的天堂。

  在朱見治就藩之後,汪皇后憂思成疾,沒過多久,也撒手人寰,諡號孝莊,安葬金山陵園,等待皇帝合葬,生前吵吵鬧鬧,生後還是要繼續吵鬧。

  所有人都以為冉寧妃會成為大明的新皇后,朱祁鈺去找冉思娘,結果冉思娘始終避而不見,終究是老了,容顏不在,冉思娘躲在解刳院裡,就是不肯見面。

  朱祁鈺只好進了解刳院,找到了冉思娘。

  冉思娘一如當初帶著一個帷帽,遮掩著已經失去了光澤的皮膚,她已經絕了經,人已經開始快速衰老了起來,她不想皇帝看見她丑的一面。她笑著和皇帝說了很久的話,仍然不肯出解刳院,不肯跟陛下回宮,更不肯做皇后。

  朱祁鈺不解,美的是她,丑的就不是冉思娘了嗎?這麼些年的感情,冉思娘是如何如此果決、如此狠心的做到了斷舍離?

  冉思娘是一個很獨立的人,她有自己的事業,更有自己的人格,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已經寵冠後宮近三十年,人生最好的時光和最愛的人在一起,慢慢變老不是她想要的浪漫,將美好定格在回憶之中才是。

  依舊是冉寧妃,依舊是冉院判,但冉思娘自此之後,從來沒出過解刳院的大門,窮經皓首,為大明醫學之事,貢獻了一生。

  朱祁鈺每個月都會過來看看,和冉思娘說說話,直到景泰三十七年,冉思娘在研究疫苗的過程中,發生了污染,重病離世。

  朱祁鈺令禮部給諡號,禮部扭扭捏捏,最終定諡號昭惠,明德有功曰昭,柔質慈民曰惠,史稱昭寧妃。

  汪皇后走後,大明皇帝再沒有立皇后,至景泰四十年,已經六十二歲朱祁鈺以老邁告太廟內禪,將皇位禪讓給了三十八歲的太子朱見澄,次年改年號成化,將國事完全託付給了太子。

  幾乎所有人都一致認為,景泰皇帝一生都未曾放權,雖然人在講武堂後院居住,但是大明皇帝朱見澄,每日都要前往後院稟報,事無巨細。

  但是朱見澄知道,他的父親在景泰四十年已經徹底放權,是朱見澄有些事兒不明白,跑去詢問父親的意思。

  父親的桌子上,始終擺放著一大堆的草稿紙,上面寫寫畫畫著許多的字,桌子後一張大黑板,父親總是在上面奮筆疾書,計算著什麼,這些手稿,都是朱祁鈺退位後忙碌的事兒,他在搞發明創造,也在推動數學發展。

  確切的說,晚年太上皇的生活,依舊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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