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會所里的道士

  在城市中心的某五星娛樂會所，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即使是在大白天，這裡依然不缺顧客。重金屬的打擊樂中，人群穿梭，聚滿了各種火辣性感的美女、有錢人家的紈絝子弟、公款消費的政客、各色名流……當然還有不少圖一夜快活的各種金主。

  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各自掩藏著鬼胎，各自尋著自己的獵物。坐在靠角落的一人，卻與這富麗堂皇大背景格格不入。他身著破舊的道袍，手挽拂塵，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裡顯得格外醒目和突兀，有種「雞立鶴群」的荒誕。

  有誰看見過一個道士逛夜店的呢？

  更奇的是，這人年紀看起來二十四五，眼中卻充滿戾氣，跟他那身道袍極不相稱。

  吧檯的酒保注意到這年輕的道士來這裡已經好一會，但一直一個人靜靜的坐著，也未叫任何服務。見多識廣的他心知必有蹊蹺，忙給場內的管事使眼色。

  這場子的管事的是個大胖子，叫黃成軍，綽號地鼠。曾經是某販毒集團頭號打手，精通泰拳，鮮有對手。後販毒集團被警方瓦解，地鼠入獄服刑6年。出獄後隱姓埋名，很少再有他的消息，最近才在這家娛樂會所管事罩場子的。

  地鼠聽完酒保和手下的人匯報，眉頭一皺，示意幾個人小弟圍過去，自己則倒滿一杯酒，滿臉堆笑的走過去說：「道長大駕光臨，讓敝處蓬蓽生輝，恕在下眼拙，不知道道長在何處修行，是『佛爺』還是『一方』？咱們青山不改，切莫大水沖了龍王廟，我謹代表我們會所敬你一杯。」

  地鼠見多識廣，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知道此人不是善茬，所以先禮後兵，一開口就帶上了江湖切口行話，「佛爺」指的是竊賊，「一方」暗指賭徒，想側面打探這人是否也是道上混的人。

  年輕的道士對地鼠的問話置若罔聞，仍是安靜的坐著，目不斜視，場面頗為尷尬。

  地鼠沉不住氣了，一招手，示意小弟動手。年輕的道士忽然說話了：「我要見易吉。」語氣堅定，不容置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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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出口，其他人倒還不覺，地鼠卻聽得心內一震。易吉乃是江湖第一大幫金錢幫的幫主，從事軍火生意，同時也是這家會所背後的真正老闆，勢力和名聲都如日中天，江湖人稱「四爺」，除了少數心腹和資歷較深的老一輩道上帶頭人，鮮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叫易吉。

  半年前四爺托人找到地鼠，送上四爺親筆書寫的聘書，讓地鼠到這家五星會所來管事，地鼠便死心塌地的跟著加入了金錢幫。這也可從側面反映，金錢幫的強大實力之一斑。

  地鼠陰惻惻的一笑，說：「要見真佛爺，那可得先過泥菩薩。道長要想找人，行。但也得先露上一手，讓我們大傢伙兒開開眼界才行啊，不然我怕我這些不長眼的弟兄們不答應呢。」

  說話間，十幾個穿黑西服戴墨鏡的打手圍攏過來。

  年輕的道士臉色不變，突然甩手一個物件射向地鼠。地鼠還沒來得及閃避，「砰「的一聲，洞穿了手中的紅酒杯，杯麵卻未碎。那物件去勢不絕，直飛向廳中的大理石石柱，「噗」的一聲沒入石柱，原來是一枚硬幣。直到硬幣射入石柱，地鼠手中的酒才汩汩從杯中的洞口流出。

  「好快的出手。」在場的小弟莫不大驚失色，地鼠暗忖這手勁和這手功夫自己決計抵擋不住。若非這年輕人手下留情，恐怕現在洞穿的已經是他的大腦袋，想到這裡，不禁膽戰心驚，冷汗如雨。

  「走吧。」年輕的道士大袖一揮，站起身來，強大的氣場穩穩控制住局面，示意地鼠帶路。打手們如臨大敵，紛紛按緊手中的槍，只等地鼠黃成軍一聲令下，就要湧上。

  地鼠心驚肉跳，扔掉手中的空酒杯底座，慘笑著說：「多謝道長手下留情。我們金錢幫最喜歡跟有實力的人做朋友了，請跟我來吧。」

  地鼠帶著年輕的道士來到一處暗室，暗室里有一副油畫。地鼠對著油畫轉了幾轉，裡面露出一個密碼輸入裝置。輸入密碼，驗證指紋後，牆面忽然開了。

  順著洞口走進去，裡面居然是一個地下倉庫。地下的裝修極盡奢華，四處金碧輝煌，有樓台有房間。每個關隘均有人站崗，顯得戒備森嚴，倒像是一個秘密的軍事基地。

  地鼠打了個口哨，對著一人說：「知會四爺，有新朋友來訪。」說著對著那人眨了眨眼。那人會意，飛快的跑去報了。

  不一會，有人來通報：「四爺有請。」

  地鼠轉身對著年輕的道士說：「請。」讓道士前面請。年輕的道士泰然自若，闊步向前。

  剛到一處廂房，裡面十幾把槍口伸了出來。地鼠拔槍頂住道士的後背，說：「對不住了，請吧。」

  年輕的道士冷笑著說：「八年不見，四哥，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裡面的人忙不迭的迎出來，臉上一副大感驚訝的表情，急忙堆笑說：「原來是二弟！這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一別就是八年，這八年你走的是不聲不響，我是朝也盼夜也盼的盼星星盼月亮，你終於肯回來幫我啦？快請進快請進。」

  這個人四十歲出頭，雍容華貴，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只有當眼睛一轉的時候，才隱約可見其眼神里逼人的霸氣，讓人不敢小看他，這個人正是人稱四爺翻雲覆雨的金錢幫幫主易吉。

  四爺眉頭一沉，親自將年輕的道士接進來，又對著手下的人一聲爆喝：「你們這些該死的，還不放下槍？趕緊給吳堂主賠罪。」

  眾手下面帶懼色，紛紛跪下。

  地鼠心裡一動，想起一個人來。

  聽說八年前金錢幫還沒稱霸江湖的時候，幫里有一個年輕的堂主叫吳越，是四爺的結拜弟兄。吳越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且為人暴虐嗜血，道上的人均聞風喪膽。在槍械已經相當普及的黑道社會裡，吳越擅使一把冷兵器的劍。那把劍，在當年沾了無數敵人的血，也砍掉無數金錢幫內不服四爺領導的人的手腳。

  後來四爺掃平了道上其他小幫派，當上了金錢幫幫主，吳越也逐漸淡出。據說這人醉心於劍道，一心學武，遍訪世界，希望有人能助他更上一層樓，想不到最後居然出家當了道士，地鼠在心裡暗嘆。

  吳越卻絲毫沒有易吉那種欣喜，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四爺，輕描淡寫的說：「四哥想多了，我這次回來只為了一件事情。「

  「哦？什麼事情？」四爺問。

  「聽說最近出了一個奇人，是個女的，居然會使武學上早已失傳的絕頂功夫，鬧的江湖上沸沸揚揚。這個人，跟我一直尋找的武學秘密，肯定有極大的關聯。」吳越的眼睛裡第一次露出熾熱的光芒。

  「那你可找對人了。」四爺嘿嘿一笑，又似乎放下了心事。轉身對一個手下說：「叫王五過來。」

  一個叫王五的頭目誠恐誠惶的走上來。

  四爺側頭問王五：「事情辦的怎麼樣？『蓋棺人』找到沒有？」

  王五回答：「按照幫主的吩咐，我們一直暗中搜索，已經鎖定了『蓋棺人』上班的單位，並在幾天前送上『轉生之棺』的圖樣刺激『蓋棺人』的響應，但據我觀察，連續幾天他都沒有無任何反應。而且……就在今日，『蓋棺人』被傳說中的那個女人救走了。」

  「豈有此理？」四爺勃然大怒，「居然讓他被帶走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四爺盛怒之下，王五及地鼠等在場手下全都齊齊跪在地上不敢動。

  易吉嘆了口氣，過了半晌，對吳越說：「那個女人，想必跟『蓋棺人』也有莫大關係，這牽連到軍方若干年前一項秘密計劃，叫做『邊界轉生計劃』」

  吳越問：「什麼是『邊界轉生計劃』？」

  易吉說：「若干年前軍方為了提升部隊的作戰能力，秘密召集科學家通過幾十台超級計算機生產出一個模擬現實的二進位虛擬世界。科學家根據民間傳說、歷史記載、小說傳奇等材料，提取了諸多能人異士的原型注入這個虛擬世界進行培養基因再造，使之不斷進化和完善，讓人物更加鮮活，也越來越接近真實的世界。」

  「難道軍方想通過研究這些武學秘籍和神奇術法，最終運用到軍事訓練上？」一說到武術，吳越眼睛一亮。

  易吉淡淡的說：「想法往往是美好的，但這個二進位世界，最終失控了。」

  「失控了？」吳越訝然。

  「是的，畢竟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但虛擬的世界卻是不受限制的。就好比二弟你是一個劍道高手，你自己雖然有絕頂功夫，但要你教一個兩三歲的孩子也變成絕世劍手，這顯然不可能做到。而那些傳說中的高手無不是經過幾十年的錘鍊和奇遇才達到那種高度，人類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短時間重負荷的鍛鍊。軍方在損失了幾千個優秀實驗士兵的時候，決定終止這個計劃，摧毀這個二進位虛擬世界。但已經太遲了。」

  吳越問：「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經過若干年的不斷進化和演變，二進位世界的虛擬人物已經具備了自我意識和求生欲望。即使是在科學家們切斷了超級計算機的通路和電源後，這個二進位世界仍然能通過網絡繼續存在，並且持續進化。」

  「那豈不是除非消滅了全世界的上網設備，否則根本無法摧毀這個虛擬世界？」

  易吉點頭說：「正是這樣。而且這個世界無時無刻不在自我進化和完善，已經製造出一種『轉生之棺』，開始由二進位虛擬世界向現實世界滲透。種種跡象表明，已經有虛擬世界的人由『轉生之棺』進入到現世，雖然成功者相當稀少。因為要開啟『轉生之棺』還需要一個關鍵。」

  「『蓋棺人』？」

  「正是。」易吉忽然又暴怒起來，「你們這群廢物，居然將『蓋棺人』跟丟了。王五，你說，該怎麼辦？」

  王五抬起頭，戰戰兢兢，不知如何作答。

  「你有辦法嗎？」易吉轉頭問一個小頭目。

  「沒……沒有……」小頭目結結巴巴的說。

  「砰」，易吉舉起槍，扣動扳機，小頭目腦血四濺。

  現場鴉雀無聲，手下眾人沒有一個人敢動。

  「現在你有辦法了嗎？」易吉吹了吹槍口的輕煙，拿槍對著王五。

  「有，有……」王五滿頭大汗，說：「『蓋棺人』雖然走了，但我們查到他有一個叫做田貞的初戀女朋友在城市某公寓，只要我們抓住了她，一定能找到『蓋棺人』的。」

  「這事我去。」一旁的吳越好整以暇，眼中熾熱的光芒再次閃過，他滿不在乎的說，「事成之後，咱們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