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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徐元佐初見張江陵

2025-02-16 10:57:42 作者: 美味羅宋湯

  市面上常見的假道士,弄個罈罈罐罐就可以「煉製」金丹了。然而真正的外丹燒煉,起立壇到鼎爐,完全就是一間實驗室——徐元佐甚至認出了許多高中時用過的化學實驗器皿,只是如今用的是陶瓷器,而後世用的是玻璃器。

  李騰想選個僻靜點的地方蓋廟,但是偏僻的地方勢必交通不便。直接影響日常生活和大量藥材、工具的運輸。光是各種不同用法的鼎爐就有近一百種,又不是隨便找個窯就能燒。有些曲頸還特別容易燒壞,一窯不行就得砸了重燒。這些才是李騰化緣的大頭,至於廟宇建築,反倒要求不高。

  徐元佐既不懂此時的丹爐鼎釜,也不懂後世的實驗器皿。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實驗室得光潔明亮通風好。像李騰這種喜歡玩火藥的,還得安全牢固遠離居民區。這裡他不得不吐槽一下大明皇室,竟然將火藥局放在紫禁城外兩三里遠的地方。雖然黑火藥威力不算太大,但架不住量大啊!這不是開玩笑麼?

  在器皿上,李騰不能讓步;在場所上,徐元佐不能讓步。所以兩千兩銀子果然不夠。

  「你考慮過去遼東麼?」徐元佐問道。

  李騰道:「那邊是極寒之地,物性懶惰,並非妥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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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回憶了一下化學反應速率的問題,好像是跟溫度有關係。他道:「主要是你研究炮藥這些,似乎在冷的地方更安全吧。」這是常識推導,到也叫徐元佐蒙著了。要在遼東建立暖房技術上並不困難,但是要在江南修個涼房,而且要涼到能夠安全地研究火藥,那難度就略大了。

  李騰想了想,還是道:「江南人物便利。要去遼東也太過偏僻了。」

  徐元佐臉一黑:「你自己說要僻靜之地……」

  李騰的臉色更黑:「那也不能僻靜到人跡罕至吧。我從哪兒招徒弟啊!」

  「人是有腿的嘛。」徐元佐道:「偷偷跟你說,遼東那邊看起來很偏僻吧,日後說不得也會成為一方寶地。」

  李騰只是不信。

  也不怪李騰沒見識,即便後世資訊發達,還有很多人都以為東北是落後荒涼之地。直到把各種經濟數據拿出來。他們才會驚訝:原來東北也有城市啊!

  東北這塊土地。純粹是被人為拋荒的。這裡有世界三大黑土帶之一,一旦成功開發,就能從北大荒變成北大倉,成為中國主要的糧食產區。東北還有東寧衛,後世改稱本溪。以低磷低硫低雜質的露天鐵礦聞名,練出來的鐵被稱為「人參鐵」。這種高品質鐵礦在中國並不多見,尤其還配有優質焦煤礦。是建立煤鐵複合基地的寶地。

  這黑土和煤鐵。以大明此時的技術完全能夠享用。至於大慶油田那種高端貨,徐元佐暫時也用不上。

  對了,東北還有金礦!

  那是晚清時候就能開發的,只要煽動一番,說不定還能形成東北淘金熱,那就更能夠降低東北的開發難度。

  這麼好的地方,竟然還有人嫌棄它?

  當然,現在東北的確是人跡罕至。國朝初年也曾在遼東設立了州縣。但是因為人數實在太少,最終盡數裁撤。將遼東、遼西盡數分與衛所,實行軍屯。這項政策是蒙古人走後,漢人進駐東北的國策,只是礙於生產力,直到隆慶年間,東北的漢人也還只有數十萬。

  數十萬人口,一旦在遼瀋撒開,仍舊還是地曠人稀的局面。又因為東北氣候寒冷,作物一年一收。海運結束之後,土特產運送不出去,東北屯軍的確過著艱苦貧困的生活。外加還要應對韃子的騷擾入侵,互有勝負,讓朝中大佬也頗為頭痛。

  「既然不願意去東北,那就去唐行吧。」徐元佐道:「我家總櫃就在唐行,給你運銀子也方便點。」

  李騰這回點了點頭,道:「聽說你還辦了許多書院,正好可以挑選讀書識字的道童。」

  徐元佐有些不好意思:「江南本就盛行讀書,只要家中能過得去,總是要供一個孩子讀書上進的。我倒沒有辦許多書院,不過各地社學多有接濟,以便能夠招到足夠多的夥計。你現在看我這些夥計,若是剛會寫三百千,都沒臉見人。」

  李騰微微點頭道:「煙柳繁華之地,自也有這等好處。」

  「唐行城外給你找個地方建個廟,這點我還是能做到的。」徐元佐道:「你何時南下?」

  李騰想了想,道:「我得先辭了道錄司的差事,然後就可以南下了。你何時回程?我與你一道走。」

  徐元佐道:「這樣也好,不過我在京中可能要待到六月。」

  「這麼久?」李騰有些不解:「不就是為了漕額的事麼?」

  「你以為這是小事麼?」徐元佐頗有些頭痛。

  蘇松兩府的勢家都跑來京師活動,顯然是國家大事。即便張居正憂心國庫收入,想盡辦法開源節流,他也不敢無視運河上下十二萬運軍的生存態勢,更不能無視這些運軍背後牽扯到的諸多利益集團。

  「運河沿途諸省,皆有厚利呀。」徐元佐感嘆道。

  明朝的經濟重鎮都在運河沿岸,而不再單獨依靠漕運之後,臨清這種明代人口過百萬的大都會,迅速就泯然眾「市」了。

  李騰道:「這事小道無從置喙,只有靜待佳音了。」

  徐元佐表示理解,突然想到李騰的道士身份,問道:「你認識內官麼?」

  李騰道:「內官中慕道、好樂者倒是認識一些,你想走誰的門路?」

  「御馬監太監馮保。」

  李騰想了想,道:「此人貪財卻又好慕風雅,不好應付。」

  若是貪財,只要給錢就行了。然而既貪財,又好慕風雅,這就偏偏逼人想出個風雅的行賄之舉。

  徐元佐倒是閱歷豐富,大手一揮:「好對付。」

  「哦?」

  「他既然好慕風雅。肯定寫有墨寶吧。我出錢買下幾幅,如何?」徐元佐道。

  李騰笑道:「馮保的字倒是還行,不過你真要捨得下本錢,就去買他的琴。他所斫之琴,品質尚屬一流。而且頗為自得。關鍵是賣得死貴。」

  「明白了。」徐元佐道:「三千兩。等會便付諸同風,一切憑君打點。」

  李騰怒道:「我要拿兩千兩都死活說了半日,給個閹人卻這般爽快!」

  「因為他用不了多久就能給我帶來遠超三千兩的回報呀。」徐元佐說得理直氣壯:「要等你給我帶回紅利,說不定得『家祭無忘告乃翁』了。」

  李騰只好認了。面對徐元佐這種跌進錢眼裡的奸商,再大的道理也大不過利潤。

  李騰走的時候,徐元佐已經安排好了現銀,隨車一同帶去了李騰的住處。這讓李騰頗為高興。仿佛看到了上古高義之風。真正是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卻不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此大張旗鼓地運銀子,肯定是會傳出去的,而這正是徐元佐來到京師的第一炮。

  徐家子身攜重金上京,他到底想幹什麼?

  誰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尤其是高拱。

  所以高拱試探張居正,張居正正想知道老師是怎麼想的。便故作無知,順著高拱的意思約見了徐元佐。而且還是秘密約見。請徐元佐天黑之後去張府側門,有人接引而入。口信中尤其強調不足為外人道,原話就是「勿聒噪亂聽」——不要瞎嗶嗶。

  徐元佐休息了一天,總算再踩著地的時候不覺得飄了,這才帶了三五個侍衛,前往張居正相府。論說起來張居正與徐璠是同輩相稱,所以徐元佐的拜帖上應該自稱「世侄」,然而政治人物最重「名」,在不明真相之前亂攀親近很容易導致被動。徐元佐想了又想,終於找到了一個更進退自如的身份。

  仰慕者。

  一生俯首拜太岳小的徐某。

  徐元佐的拜帖上如此自書。

  「太岳」既是張居正的號,也可以理解為山嶽崇拜。

  「一生伏首」,不管是對長輩還是前賢,都是可以用的。

  至於「小的某」,正是近年流行。要是覺得過謙有失人格,且看戚繼光、李成梁的拜帖,那姿態遠比徐元佐低了不知道多少倍。「門下沐恩」、「門下走狗」,都是兩人每書必用的,須知這兩人可是帝國的北方干城啊!

  若是真心仰慕,說得肉麻點倒也無妨,可惜徐元佐對張居正的評價不過如此,所以也就適可而止了。

  張居正結束了一天的公事,一邊啜飲參湯,一邊翻著下人送來的拜帖。當他看到「一生伏首拜太岳」的徐某時,忍俊不禁,面露笑意。在外界都只以為徐元佐是徐璠的親兒子時,張居正卻是知道徐璠只有一個兒子徐元春。而且因為一直保持聯繫,所以也知道徐家並沒有添丁。這人應該是宗親繼子,或者徹底是外人瞎猜的。

  不管怎麼說,能夠如此乖巧地把握分寸,難怪能夠被徐階所器重。

  「請進來。」張居正放下參湯,用綢帕輕拭唇邊汁水。

  管家游七連忙出去偏廳請徐元佐,生怕耽誤了老爺的要事。

  徐元佐天黑之後過來,等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一邊觀賞牆上掛著的書畫打發時間,一邊盤算著是否要早點告辭離開。游七進來時,徐元佐總算鬆了口氣,笑問道:「大人可是國事繁忙?徐某明日再來也是一樣。」

  「大人」在明朝還是長輩的意思。皇室稱閣輔大臣為「老先生大人」,表示尊重重臣。徐元佐稱張居正為「大人」,則是因為兩家關係非同尋常,多少有些套近乎的意味。

  游七果然又低了低頭,道:「相爺請徐公子至書房一見。」

  徐元佐覺得游七這個「相爺」用得頗為傳神。正可見他沒少在外人面前喧囂張居正的權威。同樣都是首輔的管家,徐誠可是從來沒稱呼過徐階「相爺」,只稱「老爺」。

  徐元佐這一走神,緊張之情倒是卸去不少。說起來自己經歷非凡,所見最高級的官員也就是即將會面的張居正了——這可是真正的國家領導人。

  張居正是個很注重儀表的人,即便夜深在家,燕居道袍上也沒有絲毫褶皺。至於冠巾鬢角,更是一絲不苟。

  徐元佐進了書房,推金山倒玉柱,以子侄禮拜見這位宰執天下的未來權相。

  張居正虛抬手臂:「坐。」

  徐元佐這才挨著邊坐了,雙眼盯著腳下青磚,不敢直視宰輔。

  張居正倒是細細打量了徐元佐一番,心中暗暗贊道:雖不見有恩相之貌,卻實有恩相之神!

  徐元佐對徐階頗為敬慕,而徐階修身養性的功夫也日臻化境,走在他身邊難免會不自覺地向他學習,乃至於模仿。只是尋常人哪裡能學得出宰相那等昂然挺立,不卑不亢的風度?也只有無父無君的徐元佐才能得其一二。

  「敬璉。」張居正客氣地稱呼徐元佐的表字:「此番入京舟船勞頓,何不好好休整數日?」

  徐元佐連忙拱手道:「蒙幸見招,元佐恨不能插翅而來,焉有心休整?更何況松江至京,海舟迅捷,只短短十五日便到了,並無勞頓可言。」

  張居正撫須微笑:果然是衝著海運漕糧來的。

  「瑚璉之器,可有教我?」張居正半開玩笑道。

  這話也只有張居正能說出來。他從來不是個甘心人下的人,但總喜歡把自己身份擺低,將別人抬高得過分,讓人尷尬,以此為樂。最有名的惡作劇大概就是他稱沈啟源為「大人」,讓身為下官的沈啟源好不尷尬。

  這事被沈啟源的孫子寫進了自己的筆記中。他孫子名叫沈德符,那本筆記叫《萬曆野獲編》,是所有明史愛好者不能不看的明朝野史。

  徐元佐道:「小子此來拜見,只是傳些江南民風,以資宰輔燮理陰陽。」

  張居正沒想到徐元佐繞彎功夫也是不差,頗有些意外,又有些見獵心喜,道:「姑且從容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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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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