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歸來

2025-02-17 12:12:20 作者: 琴瑣

  而鄒皓眼裡,俏麗的壞脾氣大公主雖還是那日在古府花園見到的模樣,但幾番接觸後,才發現自己對皇室子弟的偏見不適合用在淑慎的身上。命運多厄的童年並沒有扭曲她的心靈,反讓賦予她一顆善良的心,明源說,沒有比她更真誠待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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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是我失禮在先,謝謝你的帕子,改日我讓宮女洗乾淨後給你送還,或者你到明源這裡來取。」淑慎覺得自己再蠻橫,就和她三嫂沒差別了,有些尷尬地說完這句話,便道,「賢王妃哪兒恐怕在等我了,先走一步。」

  言罷轉身,迅速地往殿外走,將離時,身後追來聲音,「公主。」

  有奇怪的感覺在身體上四處遊走,淑慎停住了腳步,想聽他說什麼。

  鄒皓卻道:「國子監十一月下旬休學,我會在護國寺過冬。」

  淑慎不知該回答什麼話,也不曉得鄒皓為什麼要說這些,只是覺得臉頰發燙,一心只想逃開,猶豫再三終究沒開口,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藥王殿。

  不久明源姍姍而來,看見呆立在殿內的鄒皓,朗聲笑道:「今冬小公主會來護國寺過冬,屆時我無力招呼大公主,就託付給鄒兄了。」

  鄒皓一愣,旋即靦腆的笑了。

  宮內,各宮各殿都開始燒炭,門帘也都換了厚重的毛氈,可是涵心殿卻依然大門敞開,只因初齡每天都要趴在台階上朝外看,也因為這樣吃了風著涼,夜裡時不時會咳嗽兩聲。

  奶娘和穀雨都十分擔心,唯獨嗣音不以為意,每日更陪著女兒看門外的飄雪,偶爾承接在手裡,點一點在初齡胖乎乎的臉頰上,總冰得她咯咯大笑。

  日子很快進入十一月,朝廷上下雖然平靜,但皇帝一直不出現,終究讓人不安。更早就有流言說皇帝實際去了西南,甚至除了傳言定康親王遇刺身亡外,連皇帝也被編排上。但後宮有皇后皇貴妃合力把持,前朝有泓昀及幾位宗室親王壓制,再加上容涵被關在天牢至今沒有要放出來的意思,容府上下包括老容大人都被軟禁,到底沒有再掀起更大的波瀾。

  自然,誰都希望皇帝早日出現。

  「母妃,我長高了!」此刻初齡站在殿門邊,穀雨在邊上給她比著,她激動地喊嗣音,「母妃,初齡長高那麼多了。」

  嗣音過來看,女兒果然長高了小半個拳頭,喜不自禁正要開口,初齡卻歪著腦袋說:「母妃,父皇回來了。」

  「傻丫頭,又想父皇了?」嗣音點點女兒,抱她起來站到門前看,「父皇在哪兒呢?」

  初齡見外頭只有宮女太監,果然沒有父皇的身影,不由得撅嘴:「反正,父皇就是要回來了。」又一本正經地對嗣音說,「玉鎮紙藏好了嗎?初齡每天都好好吃飯,母妃不能告訴父皇。」

  嗣音親親她,嗔:「知道了,知道了。」

  見女兒抬手揉眼睛,便抱著往內殿去,亦輕聲問:「困了吧,玩半天了,母妃哄你午睡好不好?」

  「母妃要唱歌。」初齡抱住嗣音的脖子起膩,又戀戀不捨地看著門外,仿佛期待父皇能出現。

  「唱什麼?」嗣音將小傢伙按到床上,哄她睡覺都是極費功夫的事,何子衿還關照自己不要耗費心血,可天天和女兒鬥智鬥勇,嗣音覺得自己似乎反而更強壯了。

  「母妃的名字。」初齡手舞足蹈扭動身體,才蓋好的小被子又纏了一身。

  嗣音將她掰回去,按住了被子唬道:「老實點,不然母妃不唱。」

  「哼!」初齡撅嘴,翻身朝裡頭睡,前些日子還很乖的她,近日又驕傲起來。又自從告訴她初齡這個名字的由來,而女兒反問自己的名字如何來後,她便時常纏著母親唱《子衿》。

  嗣音拍拍她的屁股,湊上去親了兩下,初齡正要哼哼,耳畔母親清透的聲音響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初齡奶聲奶氣地跟唱,唱著唱著便睏倦,很快沉入夢鄉。嗣音俯到女兒面前,看她睡得香甜的模樣,眉目神態都像極了彥琛,不由得勾起相思。

  「都下雪了,你還不回來嗎?」

  替女兒掖好被子,輕輕放下帳幔,又看了幾眼,見她睡得踏實,才安心欲離。

  轉身,忽見簾幕旁站了頎長俊偉的男子身影,將她嚇了一跳。可是定睛看,本因受驚突突直跳的心瞬間凝固不動,嗣音懷疑自己和女兒一樣睡著了,正在夢裡。

  「怎麼?不認得自己的夫君了?」彥琛站在那裡,淡淡一笑,張開了雙手。

  「是我怕他不認得自己的嬌妻。」嗣音賭氣應一句,然言罷再把持不住,一步、兩步,幾乎撲進他的懷裡。

  「嗣音,朕回來了。」

  「彥……唔……」

  不等梁嗣音喚丈夫的名字,皇帝便用雙唇封住了她的話語,炙熱的吻幾乎讓人喘不過氣,嗣音直覺得渾身都要燃燒起來,酥酥軟軟要完全陷入了他的身體般。

  「彥琛……」喘息間她到底將話說出,「我好想你。」

  彥琛抱住她旋過身再吻,將長久以來的相思全化在這一吻里,恨不得將嗣音含在口中,一生一世都不要再分離。終於鬆開她甜嫩的雙唇,皇帝亦道:「朕也想你,想瘋了。」

  喘息急促的嗣音撲哧笑出聲,緋紅的雙頰更加嬌顏,叫彥琛愛不釋手地撫過她的肌膚,心滿意足地說:「你氣色好多了,實在好。」

  嗣音嫣然,伏入他的胸懷,呢喃:「為了你,我會堅強地活著。彥琛你回來了,你到底回來了。」

  忽而覺得膝下有力道在扯動彥琛的衣擺,夫妻倆低頭去看,竟是初齡從床上爬下來了,她一本正經地沖父皇說:「初齡也要親親,父皇親親。」

  嗣音呀一聲驚叫,羞得脖子跟都紅,不知所措地躲到彥琛背後,皇帝倒大方得很,一邊抱起女兒一邊嗔笑:「你羞什麼?女兒都不羞!」

  「父皇……」被父親抱起的初齡嗲嗲地長喚一聲,照著彥琛就親下去,一邊模仿嗣音的口吻,說,「我好想你。」

  嗣音聽得更是羞澀不堪,跺腳道:「我不管了,你們父女倆都太會欺負人。」

  初齡驕傲地朝嗣音做鬼臉,但很快就轉向父親,小嘴一撅皺著眉毛氣呼呼地問:「父皇去哪裡了?那麼久都不回家,好多人欺負母妃呢。」

  嗣音聞聲一怔,連聲喝止了女兒。

  彥琛亦瞬間收了笑容,嚴肅地看了看嗣音,轉過去重新對女兒笑:「初齡現在長大了,將來就能跟父皇一起出遠門。你心疼母妃被欺負,不怕,父皇回來了。」

  「嗯!」初齡得意而驕傲,「父皇打他們的屁股,他們都不乖。」

  「好!」彥琛寵溺女兒,又道,「不過初齡現在先午睡,乖乖睡醒了,父皇給你看好多東西,好不好?」

  初齡點點頭,從父親懷裡爬下來,自己跑回床上,鑽入帳子裡,須臾又伸出腦袋沖父親狡黠一笑:「父皇再親親母妃哦!」

  若是平日定會被女兒逗得哭笑不得,可此刻提起那些事,兩人都笑不出來了。彥琛親自過來幫女兒掖好被子塞好帳子,再轉身,嗣音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眸中不含任何悲戚,僅有的,是一絲淡淡的愧疚。

  彥琛緩步過來,將她的手捏在掌心,「我都知道了,嗣音,你做得很好。」

  嗣音欣然接受,笑言:「臣妾也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只是總欠缺那麼一點點,但也是那麼一點點欠缺,嗣音還是嗣音,不然……也許你回來就真的不認識她了。」

  「朕明白。」皇帝將她納入懷裡,低聲笑,「就這樣一直抱著你好不好?朕怎麼抱都覺得不夠。」

  嗣音嗔笑:「你只是哄我,等閨女醒了,你眼裡就只有她。」

  「你又吃醋。」

  「怎麼辦呢,天底下只有女兒能讓我吃醋。」嗣音揚起臉來,眉目里有淺淺得意,「我是驕傲,不是吃醋。」

  彥琛細細看她,這張臉,無數次在夢裡出現,西南諸事妥當後的日子裡,思念就占據了他所有的生活,幸終於不用再思念,他心尖上的人終於安安穩穩在自己懷裡。這段日子裡他的辛苦也好,嗣音的艱難也罷,過去就都過去了。

  「來,朕給你件東西。」彥琛牽了嗣音的手,帶她往外頭來,涵心殿裡所有的人都被屏退,唯有一家三口。跟著丈夫走在空蕩蕩的殿閣里,可心卻是滿滿的。彥琛回眸見她笑得甜蜜,嗔道,「怎麼總在笑?」

  「因為快活。」嗣音嬌然回答。

  彥琛笑而不語,接著從案上一方小盒子裡拿出一枚鐲子,嗣音入目便怔住,怎麼雙扣鐲又到了皇帝手裡?

  皇帝拉起嗣音的手要替她戴上,見嗣音略略一縮有抗拒之意,他正色問:「不想戴?」

  「臣妾不想。」嗣音不假思索,素直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這不是臣妾的東西。」

  彥琛凝視她,平靜的神情下實則是一顆無比激動的心。當十四說「她只愛你一個人,她心裡從來沒有我」時,他不是不信嗣音不信弟弟,而是不敢滿分自信。愛得太深容不得嗣音心裡有任何人,因為他也有極端自私的一面,只是從不表露罷。

  皇帝也是普通男人,天下的男人都有征服欲望,不管是對女人還是金錢、事業。可江山和美人往往不能並重,但似乎他做到了。今生今世他愛的人也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你不想戴,朕不勉強你,朕只是做到他所託的事。你替初齡收著,將來給她。不要不喜歡這枚雙扣鐲,這是母后的東西,是母后讓我們相遇,她對我冷淡一生,卻最終親手給予我世間最珍貴的幸福。」彥琛沒有將雙扣鐲套上嗣音的手,而是放在了她的手心,「等初齡嫁人時,你替她戴上。」

  嗣音欣然頷首,答應了。

  彥琛又問:「你不問朕如何得到這個?」

  「皇上多問我的。」嗣音嬌嗔,「您想說的話,從不需要我問。」

  彥琛哼哼:「朕的確把你寵壞了。」

  嗣音嬌笑,拉著他再看了幾件東西,皇帝說給初齡的玩具全都送到符望閣了,嗣音便問:「在涵心殿住了好久了,臣妾早就想搬回去,皇上今天能病癒嗎?」

  「自然是今日,等丫頭醒了你就抱她回去,夜裡朕過來。」彥琛道。

  嗣音面色停了停,整理著他的衣襟,說:「皇上今夜去坤寧宮吧,臣妾只求您這件事。」

  皇帝靜了,半晌才道:「容涵的事朕在西南就已聽說,對了,朕想知道你怎麼看。」

  嗣音的手停在他的衣襟上沒有動,也不與他相對,只是答:「娘娘她愛皇上,比臣妾更深,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用她的方式守護您和孩子。臣妾不願和她分享您的愛,可是臣妾敬重她,自知這一輩子也做不到她對皇上付出的一切。嗣音不求皇上去向娘娘施捨憐憫和虛假的愛,那是對她的侮辱,只求您不要責怪她,不要遷怒她,娘娘和我一樣,一直都記得自己最初的模樣。」

  自丈夫歸來就沉浸在笑容里的嗣音此刻落下了眼淚,只是眼淚滑過唇際時,那裡仍舊是笑容。

  「我不會相讓你對我的愛,但是皇上也有責任和我們一起守護好這個大家庭,皇后也好,貴妃也好,是不是?」

  彥琛竟笑了,皺眉看著她道:「許久不見你,益發厲害了,會對朕說教了?」

  「那皇上聽不聽呢?」

  彥琛捏捏她的臉,溫和道:「西南那邊的男人都喜歡聽妻子的話,說男人多聽妻子的話才會有福氣,朕當然也要聽嗣音的話。所以……朕知道了。」

  笑中帶淚何等嬌美嗣音感覺不到,只是丈夫眼眸里映出的那張臉,真的很幸福。

  於是等不到女兒醒來,嗣音便抱著初齡回到了符望閣,淑慎得知消息從景祺軒跑來,張口就問:「父皇痊癒了?」

  嗣音頷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淑慎轉身要往外跑,她追來拉住問:「去哪裡?」

  「我要去問十四叔的事,母妃,其實父皇沒有生病,他到西南去了對不對?」淑慎眼眸通紅,幾欲落淚,哽咽道,「母妃,我好擔心十四叔。」

  嗣音每日窩在符望閣,很久都沒有關心大女兒的事了,不由得滿心愧疚,將她摟在懷裡,「好孩子,你十四叔沒事,他沒事。」

  「真的?」

  「真的!」嗣音堅定,又細細看她,忽而笑起來,「好些日子不見你,我的淑慎怎麼變得這麼美了?」

  「嗯?」淑慎一愣,隨即臉紅,嘀嘀咕咕說,「幹嘛說這些話取笑我?」可是言語之下,滿面小女兒的嬌羞之態。

  嗣音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向念珍念珠投去目光,兩人皆捂嘴而笑,淑慎轉身來瞪:「笑什麼呀?」

  念珠上來咳咳兩聲道:「娘娘,奴婢替您收拾東西吧,先把小公主抱回景祺軒去。一會兒醒了認床,就不肯自己睡了。」

  嗣音便道:「慎兒,你帶初齡回去,我這裡收拾好了就過來看你們。」

  淑慎又瞪了念珍她們兩眼,讓奶娘抱著初齡一起回去了。前腳才走,念珠念珍就跑來將嗣音團住,「娘娘,咱們公主怕是有心上人了。」

  嗣音笑出聲,連道:「她哪裡去遇見什麼心上人?你們逗我呢。」

  「可是公主那天從賢王府第二天,自己在院子裡洗了一方帕子,又曬在繩子上,盯著半日直到帕子幹了才收下離去,之後奴婢們偶爾會瞧見公主對著帕子發呆呢。」念珍笑格格說,「不過奴婢們都裝不知道,怕嚇著公主。」

  嗣音有些不敢信,只道:「改日我問問賢王妃,你們的確不要鬧出動靜,嚇著她就不好了。」

  如此方散了,不時嗣音來景祺軒,抱著泓曦時淑慎也坐在一邊,似有扭捏之態,半日是嗣音先忍不住,問:「怎麼了?」

  淑慎燦爛一笑:「母妃,還送初齡去護國寺過冬嗎?」

  嗣音莫名覺得不安,護國寺?難道,是明源?

  便先敷衍:「再議,你父皇那裡有好多事要處理呢。」

  「那我能自己去嗎?」淑慎似乎糊塗了,她本就被允許去那裡的,如今倒不知怎麼乖巧起來,詢問嗣音。

  「當然。」嗣音不動聲色,心裡則篤定了要去做一件事。

  是日黃昏,養病許久的皇帝終於召見和郡王,泓昀見到父親喜不自禁,然想起之前那些事,還是十分愧疚。彥琛卻肯定了兒子做所的一切,「過去的都過去了,遺留下來的事朕會處理好,你做好準備,過了年朕要派你再赴西南,你若能成才,大可接替你十四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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