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暗度陳倉

  慕容風溫和的笑意從斯文英俊的臉上蕩漾開去，看的郁輕璃心中只泛噁心，就是這樣的笑容，曾經讓她如痴如醉的深陷其中，如今看著簡直是虛偽至極。

  筷子，從容的伸到碗中，將那牛鞭優雅的夾成小塊，隨即和著些許米粒，一起放入口中，甚至連笑容都未曾變動一分一毫。

  郁輕璃心驚，真是沒想到這慕容風會如此的隱忍和虛偽！如此想來，前世，即便他再怎麼厭惡自己，卻還是裝出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樣來，只為了能夠得到那萬里江山麼？

  慕容風則壓抑著自己翻騰不休的胃部，一口一口將那碗中的牛鞭吃了個乾乾淨淨。

  「好！」慕容燕回大笑出聲，眼角眉梢卻盡帶嘲諷之意。

  

  話音剛落，就見到那慕容風的臉色白了白，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卻依然不忘給慕容燕回他們行了禮，「小皇叔，丞相，你們慢用，本殿已經吃飽了。」

  說完，那頎長優雅的身影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難得的腳步如此的迅速而凌亂，跟隨他一同卻前來的秋痕則在拱手之後也一同消失了。

  眼尖的郁輕璃用餘光瞥見那原本站在自己身後的梅紅，竟然也在此時悄悄的離開了去。

  心下冷然，這梅紅，果然還是靠不住啊！

  衝出飯廳的慕容風，找了僻靜處將腹中那翻江倒海的髒東西吐了個乾乾淨淨，那耳邊不時間響起的蟲鳴似乎都在嘲笑他。

  直到將最後一口酸水都嘔出來，慕容風才緩緩的站直了身子，面容一片清冷，眼眸之中閃出幾分狠戾和殺意，與先前的溫潤君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一雙小巧的素手遞過錦帕去，修長的手指接過，擦了擦嘴巴，回頭卻一愣，身後站著的並不是秋痕。

  一身淺綠色的修身短裙，整齊而靈動的髮髻下面是一張巴掌大的小小圓臉，一雙同樣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擔憂的神色，臉頰邊隱約帶著幾分可見那淺淺的梨渦。

  倒真算的上是個妙人兒！

  只一瞬，那狠戾頓時褪去，優雅之極的笑意重新回到了臉上，隱約還帶著幾分苦澀之意。

  「你是……」

  慕容風隱約對眼前的女子有些許印象，卻又記不清楚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府中的丫鬟人數眾多，大都穿著差不多的衣服，眼前這個似乎也沒有多大的的分別，尤其是那眼底顯而易見的愛慕，讓慕容風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哼！區區一個丫鬟，居然妄想攀龍附鳳麼？

  梅紅有些侷促，她甚至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的舉動有些唐突，但是她心底有個聲音告訴自己，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雖然她和小姐情同姐妹，雖然她和小姐朝夕相處，但是心底是多少有些不甘的，她不想這一生就只能作為一個丫鬟，她其實心中十分的清楚，想要改變這種狀況的唯一辦法就是能夠找到一個有權勢和地位的男人。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簡直就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

  他猶如天人般的突然出現，又是這般的契合著自己的想法，她又怎麼能輕易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呢？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此，她只能夠稍稍對不起小姐一下了，不過這也算不上是背叛吧，畢竟若是小姐嫁給大皇子，自己也是會作為陪嫁丫頭嫁過去的，與其那時候再想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不如從一開始就給大皇子留下些好印象。

  想到這裡，梅紅的神色稍稍從容了些。

  暖風習習，揚起了梅紅鬢邊的頭髮，也撩動了她的心。

  「殿下好，奴婢是梅紅，小姐的貼身丫鬟。」

  回答的得體且算優雅，畢竟是跟了郁輕璃這麼些年的丫頭，舉手投足之間都沾染著郁輕璃的幾分書卷氣，尤其是在郁府這種地方，即便是下人，都隱約帶著幾分傲氣。

  慕容風笑意更甚，原來是郁輕璃派人過來看他的，如此說來，就算是郁正砂心中再怎麼不願意，這郁府大小姐似乎對自己青眼有加。

  「替本殿多謝小姐關心，本殿沒事了。」

  梅紅一愣，片刻就明白過來，大皇子誤會了，不過，如此也好，倒是給她找了藉口，否則她一個小丫頭如此冒冒失失的來關心這大皇子的身子，未必有些越俎代庖了。

  梅紅順著慕容風的話道：「我們小姐不太方便親自過來，所以才讓奴婢前來詢問，殿下不要傷了身子才是。」

  大皇子的臉上露出些許自嘲來，「真沒想到，現如今，本殿下這身子竟然還有人願意記掛著。」

  人，似乎有種本性，總是會去同情看起來示弱的那一方，其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值得同情，所以大皇子此言一出，梅紅只覺得自己心中一沉，多出幾分同情來，在這同情之中又夾著幾分對那桌上三人的埋怨之意。

  老爺不該說那般的話惹人傷心，那燕王不該用那樣的方式去戲弄大皇子，至於小姐麼……不該放任大皇子不管，畢竟，大皇子是衝著小姐來的。

  雖然梅紅心中明白，自己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鬟，沒有權利對這些事情加以評論，不管她也相信，若是這一次，面對如此溫潤如玉的一個男子，她第一次有了想要和自己的命運抗爭的想法。

  梅紅低斂了眉目，低聲淺語，「大皇子不用如此妄自菲薄，我們小姐的眼光是不會錯的，或許，總有一日……」

  接下來的話梅紅沒有開口，但是她相信慕容風應該已經聽明白了她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果然，那慕容風先是一愣，大約沒有想到這小丫頭會這般說話，不過這一番話倒是與他的心思不謀而合。

  不過，轉瞬的時間，慕容風的腦海之中划過一個念頭，饒是那郁府小姐照理也不該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更加不可能是眼前這個小丫鬟說出來的，莫不是，那郁正砂派人試探自己？

  眼眸之中晃過一絲厲色，很快就被遮掩在那長長的睫毛之下，仿佛那一瞬間的懷疑只是眼前人的錯覺而已。

  緊接著，慕容風的神色稍稍拘謹而嚴肅起來，「梅紅姑娘，不管方才這話出於誰之口，本殿都不希望再聽到了，就算是為了你們自己，這樣的話也不宜亂講。」

  梅紅眼尖的捕捉到慕容風眼中的厲色，心中一驚，看大皇子方才的表情不是還對自己的話十分贊同麼？怎麼這片刻時間，倒是起了變化，莫不是自己方才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不過，梅紅自然是不敢多問，只是低頭應道：「是，奴婢唐突了。」

  慕容風抬了抬手，「沒什麼，下次注意就是了，回去稟告你們小姐，本殿真心感激小姐的一片真情厚誼。」

  梅紅知道自己若是繼續逗留下去只會徒增不快，於是福了福身子，準備離開。

  能夠如此近距離的和自己心儀的男子說上幾句話，她已經十分的心滿意足了，至於這日後的打算麼，自然是要慢慢籌備才是，來日方長，何況看小姐的樣子，似乎也對大皇子情有獨鍾，若是他們主僕二人能夠共事一夫的話，倒也是件佳話。

  這算是梅紅的心裡話，至少在此時，她還沒有想著要背叛郁輕璃，即便，她確實是對眼前的這個男子心生愛慕。

  待到梅紅走後，方才就躲在樹後的秋痕才走了出來，關切道：「主子，您沒事吧。」

  那張斯文儒雅的臉上溫和不再，只餘下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來，捏了捏手中的錦帕，想要扔了，卻最終還是放入了懷中。

  「秋痕，人在屋檐下！本殿並無大礙，不過是小小的戲弄而已，況且這小皇叔喜歡胡鬧是出了名的。」

  「主子，他們未必欺人太甚！」秋痕有些恨恨道，「要不屬下……」

  「不必！」聲音溫潤依舊，說出的話語卻讓人心驚，「總有一日，我會將其挫骨揚灰！」

  「是！」

  飯廳之中的幾人並沒有因為慕容風的離開而停止這飯局，尤其是那慕容燕回，吃的很是高興，那唇邊久久未退的笑意，不知道是因為今日的心情確實不錯，還是因為方才的事情讓他心情舒暢，不過片刻，桌上的酒菜就去了大半。

  郁輕璃心中也莫名輕快，雖然她並不想這般的便宜慕容風，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見到他如此尷尬的表現，倒是讓她胃口大開，幾日未曾好好進食的郁輕璃這一頓倒也吃的十分高興。

  至於那郁正砂，倒是心思重重，他隱約覺得郁輕璃和這桌上的兩個男子之間似乎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雖然這只是他的猜測，並且也只能是猜測。

  身為丞相之女，郁輕璃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十分嚴厲的，且不說郁正砂自己，就是她母親李氏在世之時，對於這男女之間就曾經對郁輕璃耳提面命過，所以應該不可能是郁輕璃主動。

  莫非，是這皇家的一對叔侄都對郁輕璃動了心？

  郁正砂手中的筷子頓了頓，狀似無意的抬眸掃了郁輕璃一眼，臉上看不出來是悲是喜，真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如此的局面，他還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

  且不論是不是他多心，眼前的狀況無不在提醒他一件事，郁輕璃是真的已經長大了，開始出落的如花似玉亭亭玉立，也開始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

  看來，他確實是要好好盤算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