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與父親的較量(三)
2024-05-09 14:35:49
作者: 琉璃白
「當然這個家還是父親在作主。所以我不是把你帶來了麼?哪怕你重傷在身,女兒也絕不能讓你錯過這種重要的儀式!」郁輕璃說著,手在身後握成了拳,視線直直迎視著郁正砂!
郁正砂眸光縮起,眸子裡放出點點精光,拳頭在身側緊握!
由於怒氣,額角暴起,血絲流了出來,順著太陽穴一路蜿蜒。
氣氛緊繃到了頂點,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
只是不懂,以前的小姐從來都不會頂撞老爺,老爺說一不二,見到老爺利聲斥責時,還會害怕。現在怎麼有膽子和老爺對著來,而且不止一次。
「燒!」郁輕璃冷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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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著火把的下人看著小姐,又看看郁正砂遲遲不敢動手,左右兩難,到底是聽誰的。
「動手!這是你們在我郁俯做的最後一件事,等事辦完所有人結兩年年資,並得我郁俯古董一件。」
錢,不會有人嫌少,更何況郁大小姐開出這樣的誘惑條件,兩年的年資……還有古董,這得多少,光是古董賣出去,這一輩子都夠花了。
郁正砂牙一咬,怒視著郁輕璃,「主子還沒死,就在……」
話說到一半,後面有人倒了煤油,火把瞬間扔了上去!只要有錢,這些奴才們根本不會管你這些,所謂人走茶涼就是這般。
嘩……
火苗沖得幾丈高,潑油的面積不大,然而火勢卻很大,瞬間燃起了半邊天!
下人們看著那火苗竄起來的樣子,蠢蠢欲動,何時才能拿到錢和古董?離郁正砂和郁輕璃遠的人已經悄悄在溜,先拿件像樣的古董在說,多拿幾樣,工錢不要都行。附近的人看夥伴溜了,於是加緊步伐也跟了上去……這樣一來,留在原地的已經屈指可數。
「這群白眼狼……」梅紅低低罵著,她要守著小姐,逝死不離。
郁輕璃看著那升起的火苗,勾唇,笑起來。
「哈哈……」嗜狠的笑從唇間溢出,眼晴被火苗照耀得如血般的緋紅,那裡似乎爬著三個人,在刀尖上,在冷宮,在大火中,痛苦掙扎,滿目猙獰,陷入痛苦的深淵,卻夫人問津。
她,她的女兒,她的母親——都死了。
如今活下來的只有她郁輕璃,沒有任何親人,沒有任何依靠!
郁正砂骨頭咯得直響,縱橫官場多年,從沒一次這樣有氣不能發,只能憋在心裡。紅火的火苗竄進他的瞳孔,那蛇蠍殺意,似能貫穿人的心臟!
又把目光掃向了女兒……郁輕璃。
以前小瞧她了,以前怎麼會覺得她胸無大志,對自己沒半點用呢?
想來……是他看錯了!
隔日。
郁俯一夜毀盡,大火從三天前就開始燒,直到今早才開始停。郁大人郁正砂惡名傳外,什麼好父親,好相公,瞬間樹立的好形象一落千丈。
江南首富郁正砂,財產一夜之間被下人們分了個遍。
郁正砂的女兒——郁輕璃,江南第一才女,瞬間也成了人們笑話的對象,家道中落,隨隨便便嫁個砍柴夫的聲音此起彼伏。
街頭,一名少年負手而立,另一名做書童打扮,可憐萬分的叫了句,「主子……」都站了多長時間了,到底還走不走啊……
慕容燕回挑了挑眉,「有事?」對於那些飯後閒話,他們是盡數聽到了耳內,慕容燕回連眉頭都沒眨一下,置若罔聞。
「沒……」清九心下想著,前兩天你還這麼貼人家呢,現在人家出事了流言四起了,你不出去阻攔一下?不去安慰一下?
「可你主子我有事!」慕容燕回打開扇子,微風掃來,胸前一縷青絲輕輕晃著,一張風華絕代的臉,一身的修長玉立,朝那兒一站,轉眼便已吸引了無數的視線。
「請主子吩咐。」
「還是去一躺郁俯吧,一般來說……這種傷心時候,她肯定會找個寬厚的肩膀靠一靠……」
清九:主子,你終於正常了。
「這樣,你主子我就又能抱到美人啦,指不定哪一天她就對本公子投懷送抱,芳心暗許。」慕容燕回笑得如沐春風,不同於這亂世的仙風道骨,不同於這鬧世的矜貴傲慢,唯有與這鬧世相同的就是:痞氣,從骨里滲透,徹徹底底。
清九:呵呵,他想多了,主子,還是……智商不夠啊。
*********
郁俯。
昔日的首富之俯,今日的狼狽之院,鮮明的對比。
「梅紅,你怎麼不走?」郁輕璃靠在石柱上,唯一一個沒被毀的石柱,上面還雕刻著二龍戲珠,還能看到昔日的輝煌。
「小姐,梅紅不走,梅紅要和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梅紅心疼小姐,吃的她一熱再熱,二天了,小姐顆米未進,滴水未喝,這樣下去怎麼行。
「是麼?」郁輕璃輕輕一聲……便不在言語。
「小姐,吃點……」
「東西準備好了麼?」郁輕璃截住她問道。
梅紅被問得一愣,稍後才想到,立刻下去,不一會兒又跑過來,手裡拿了兩個骨灰盒。
「小姐,給……」
郁輕璃接過母親的那一個,握在手心,乾澀的眸子終於有了絲情緒,沉痛,沉痛……
「梅紅,去找個安靜環境好的地方,葬了吧……」郁輕璃最後三個字,從喉嚨里滾出來,有一種蠟燭燃盡的無力與蒼喪。
梅紅對樣的小姐感到有些害怕……好像什麼都不在她心裡,什麼都不在她眼裡,只剩一個軀殼。
想說些什麼時,郁輕璃已然拿走了另一個骨灰盒,朝著郁正砂暫住的小屋而去。
這是郁正砂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極是簡陋,該燒的也都被燒了,現場依然髒亂,身邊只有一個忠心耿耿的管家,江白,一個從12歲就跟著郁正砂的男人。
郁正砂看來也極是頹廢,坐在椅子上,半垂著眸,臉色蒼白,然而頭依然是揚起的。
郁正砂就是這樣的,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允許自己低頭,除非是皇上,天子!他不得不跪,不得不低頭!
他的傲世清高,成就了他今天在朝廷里無法悍動的位置。這樣的性格照理是難討喜歡的,然而皇上卻極其重用。
郁輕璃剛走近人,他便啟口,「有事?」聲音寡淡,沒有一絲起伏,說話時看也沒看郁輕璃一眼。
「是的。父親,這是我娘的骨灰,畢竟與你夫妻一場,畢竟是你明媒正娶,畢竟愛你這麼些年,畢竟……你們之間還有我這麼一個女兒,她死了,這最後的留念理應歸你。」郁輕璃雙手捧著它,走到父親前,雙手伸直,等著他拿。
郁正砂這時才看向他,精幽的眸中划過高深莫測!
就那麼看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道,「你是不是覺得……你母親的毒是我下的?放火也是我燒的?」
郁輕璃沒回,脊背挺得筆直。幾天未合眼的眼晴乾澀,沒有茲潤,血絲布滿眼眶,那張臉卻還是一樣的精緻,紙樣的白,有種弱不禁風的楊柳之姿,更有種不畏強風的韌勁兒。
這樣的沉默……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郁輕璃也確實給了郁正砂這樣的感覺,是的,她的確是這樣認為。
「無法,怪也只能層我郁某教導無方。那麼你準備如何?替你娘報仇殺了我?或者和我斷絕父女關係?」郁正砂挑眉回,沒有打算去接骨灰盒的打算。
「女兒不敢。女兒也從沒懷疑父親會害死娘,只是生氣……父親為何沒有早回,讓惡人害死我娘,讓惡人連我娘的遺體都不放過,殘肢斷腳。」郁輕璃低著頭,聲音嘶啞。
是的,她必須低頭。
否則,她會把眼底的恨意和噁心表露出來!
然而全身依然止不住的在抖……
郁正砂看到了她的顫抖,目光銳利如鷹,先是沉默後是否認,這態度前後轉變簡直就是在欲蓋彌章,他懂。看了她兩秒,既然你否認,他這個當父親的自然要順應現實。
接過骨灰盒,「是父親的不對,讓你受苦了。讓江白去處理一下下面的生意,打起精神來,你是我郁家的傳人,這些生意日後必然要交給你的,父親老啦……」
「老爺……小姐在三年前便已經從大夫人手裡接下各種字號,而且小姐自己開了三間布坊和兩間書坊,生意不輸郁家旗下利潤。」江白這時插話,目光中無不對郁輕璃帶著欽佩。
郁正砂這倒是奇了……三年未歸,有信來時,也是李氏帶手,並說生意如何如何,從不說是女兒在代勞。
她騙了他!
他停了一會兒,笑道,「璃兒,幹得漂亮,爹爹以為你榮。江白,替小姐物色一間院子,多少錢都買下來。」
「是。」
郁輕璃退後兩步,「謝謝父親的關心。母親生前就想著,念著,怨著,希望父親你能從京城回來,能陪陪她,陪陪這個家……如今,她終於做到了,父親會把母親帶在身上,會和母親晝夜不分。母親,您可以安息了,改日光榮回京,您還會看到京城的錦鏽繁榮。」跪下,朝著父親,不,確切的說是朝著父親手裡的骨灰盒跪拜,磕頭,三個響頭。
對『母親』,也是對父親。
郁正砂眸子一縮,完全沒想到郁輕璃地這樣說!
她這意思是讓他把骨灰戴在身上?
郁輕璃,好樣的!
對著骨灰盒,對著郁輕璃,郁正砂沒有吭聲,似是默認。
郁輕璃跪拜,離開。
走到一半,梅紅問道,「小姐,老爺真的會帶在身上麼?」
郁輕璃唇一勾,「你回去聽聽,機靈點!」
梅紅靈動的眸子一轉,立刻明白,折了回去。
郁輕璃知道……郁正砂不會帶的,他怎麼會帶。那般孤傲清高的人,怎麼會帶一個死人的骨灰?以前他有多寵周氏,要什麼給什麼,周氏不能生育,他依然對她一如既往的好。結果……到了利益時,他不照樣犧牲了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