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明白與不明白

  「看來，七星劍已經被人取走了。」

  徐湛交叉著雙手，站在劍池邊緣。劍於胸前，卻只能看著雜亂的劍陣獨自嘆息。

  「想不到，打開劍巢的鑰匙，就是劍池本身。」管羽走到了他的身邊。

  

  「是啊，看來這一次的靈英大會，你又多了一個對手。我倒很想看看，究竟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奪走七星劍。」二皇子澤天一粟說道。

  三人一同站在劍池旁，雖然不知道他們之前經歷了什麼歷練，不過照現在看來，他們，還一無所獲。從北斗院實力最強的三人這點來看，有些說不過去。

  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各有所思。徐湛閉著眼睛，鼻間的喘息很不均勻；管羽額頭微微揚起，似有低洼水坳；澤天一粟從側面觀察著兩人，想要說什麼，又輕輕地搖了搖頭。只有一點相同。

  表情嚴肅。

  「徐湛，你知道，有的話我不得不說……」

  「殿下，不必多說。徐湛有自知。此次本想藉助你二人之力，奪七星劍，殺七爪游龍，奪其內丹，實現一舉突破青靈之壯舉。如今七星劍被奪，我也該是離開你們倆的時候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次入皇陵，我們……」二皇子臉上，透露出微微的愧疚之色。

  「殿下，何必如此顧忌。我雖是南國遁世七青之首，可我畢竟不是使團之人。此番皇陵歷練，師弟果金、尺圭，我想也只是為尋寶而來。」

  「可是，這恐怕不像你想的那樣。總之，現在七星被奪，不管出於怎樣的考慮，有一萬個理由，你也應該獨自一人了。」

  管羽說得很直白，三個人心中都很明白。

  但，也有許多不明白。

  而明白的那一部分，已經完全足夠讓徐湛離開。

  他走了。

  走的時候，仿佛從側面看到了管羽的整張臉。

  這個北斗院最強的三人組，只剩下了管羽和二皇子澤天一粟。

  按照常理，其實徐湛早就應該自行離開的，但卻仍然跟在兩人身邊那麼久，以致於一路上心事重重，大家都畏手畏腳，施展不開，最強的組合，卻是只有最微小的收穫。就算是打著奪七星劍、誅七爪游龍、突破青靈的藉口，可依照他的情智，也還是站不住腳。而且，他明明是知道自己與管羽是來調查五皇子澤天一闋的死因的，就更應該避開才是。

  澤天一粟想到了兩個字，這是他在車國征戰一年多的磨練中培養出來的警覺性。

  奸細。

  九江王和狐秦大人極力要求打開萬世皇陵，僅僅只是為了讓遁世七青和中南少七俊的幾個少年曆練？何況徐湛的身份位置，極其尷尬，他是遁世七青之首，遁世宗的大弟子，又是北斗院荀合院首的學生，一方面代表著元國，甚至讓人聯想到使團，另一方面又代表了大名、北斗院。

  他理應避嫌。

  可是他沒有，還用了奪七星劍這種藉口跟在了管羽和自己身邊。

  如此種種，澤天一粟除了懷疑他是元國長期安插在大名的奸細之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安慰自己，儘管，三人是很好的朋友，一起修行的同門。他是自然而然的，並沒有帶著對徐湛的冒犯，是戰爭，讓他有了政治的敏感性。而且，澤天一粟自小就愛慕管羽，從進入皇陵開始，就對徐湛貼在身邊有些不滿。這種微微的不滿情緒，最終在懷疑他是奸細的想法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但，二皇子這次真的想錯了，儘管他很聰明。

  還有一個他沒有想到也絕對不會去想的理由。

  徐湛心中，也一直愛慕著這個北斗院學葵：管羽。

  澤天一粟喜歡管羽，那不是北斗院學子才傳頌的花聞，而是整個名都，大街小巷，菜市場口行乞的乞丐都知道的事。有二皇子在，試問天下間還有誰敢去喜歡管羽？

  女神，只不過是心中的渴望和憧憬而已。

  但對於徐湛來說，也並非完全於此，就算是沒有二皇子，管羽也不會知道他喜歡她。

  性格使然。

  靈修榜排名第一，無上榮光，但對手稀少，天才各道，逐漸使他養成了孤傲的性子。除了像王允這種微微帶著小孩子心態的天才，其他榜上靠前之人，有幾個，不是帶著八分高傲的？

  不是高處不勝寒，而是低處無溫潭。

  管羽讀書的時候，他會在旁邊偷偷看她，管羽練劍的時候，他會主動上前合練，甚至管羽回家，也會突然出現在大街上偶遇……那些細微的舉動，被他掩飾得不會有任何人察覺。他很少笑，愛慕一個人是會經常笑的，他從不羞愧，給心愛的人接觸總會有羞愧之舉，他從不痴愣，與心儀的女孩兒肢體接觸時往往會不知所以

  但他是管羽，他是徐湛。

  她不可能發現。

  他不可能表白

  管羽要徐湛走，純粹是為了與澤天一粟一起查五皇子的死因，或者說，找他的屍體，再或者說，確認他是死是活。有歷練學子看到五皇子被不知名的凶獸咬死，連屍體也一併咬走了。

  有處在權力頂峰的，人人敬之畏之的相國母親，管羽自小就非常孤獨。與祝真的冷傲不同，她是真的覺得孤獨，孤獨中，又有很多傲慢。她不侮辱人，可是卻看不起很多人，她並不自以為是，卻總是說別人的不是。

  也許，就算是有人在她的房頂偷看她在浴池中洗澡，她也叫不出「淫賊」兩字。甚至，她連頭都不會回一下，眼睛都不眨一下。

  澤天一闋，是她在孤獨中最好的朋友，純粹的朋友。五皇子謙遜有禮，平易近人，不僅在皇族中倍受喜歡，在北斗院，也是和普通學子打成一片，身邊的追隨者，比公認賢德的二皇子澤天一粟還要多。

  只有這樣高貴的身份，才敢與管羽做朋友。

  地位，這種被大多數人嘲笑又無所謂的東西，不需要任何人去劃分，任何人去消除，無論何時何地，就是那樣難以撼動地存在著。

  如果徐湛此時還不走，拖延到她查找五皇子死因，她也會懷疑他是奸細的。

  劍池旁邊，澤天一粟微微的笑了。他看著管羽平靜的被熔光點亮的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粟，你不要誤會。我想徐湛他，不是奸細。他是公認的以後人族靈修界的最強者，你應該多留意，把他吸納在自己身邊。太子殿下，可是一直想要把他攬在身邊呢。」管羽淡淡地說道，那雙美麗而孤獨的眼睛，仿佛比現在的她多長了十歲。

  她一直都知道二皇子對她的愛，可她真的沒感覺，而且也沒有愛過任何人。

  她沒有接受二皇子的愛，也沒有拒絕。

  兩人都明白。

  他覺得總有一天他會打動她。

  她覺得總有一天他會放棄她。

  兩人都不明白。

  「我知道，他是百年難得的人才，等皇陵歷練之後，我會向他解釋。」

  「對，你現在已經掌兵了，才二十出頭，卻是掌握著皇族三分之一的直屬軍隊，皇上甚至不顧眾大臣與太子的感受，力排眾議，而執意讓你掌兵，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有人說，這是父皇想保護我，可我寧願不要這樣。我相信哥哥。」

  「太子有御龍將軍，而你只有教首。」

  「管羽，不要再說了。不會的。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現在父皇正當盛年，他可是，大名百姓心中的千古一帝。」

  「不管你多麼仁德，太子如何仁厚。一旦立了太子，他就會為所有的皇子考慮。他的確是千古一帝，但也是一個父親。」

  「別說了。」

  「我不說，難道你就不會去想嗎？一闋的死，你難道就沒有往太子身上想過嗎？一闋生前，是那麼受皇上喜愛。給你兵權，就是想……」

  「別說了，我不聽。而且，我也不信。我們走吧，去尋找真相。」

  管羽看著澤天一粟的背影，就像看著一座洞開的城門，城內空空如也，城外卻是馬蹄翻飛，不禁在心中暗暗想到：

  真的，真的……

  真的有真相可言嗎？

  她明白，她覺得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也不認為她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