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湖水與落葉

  七天醒來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在鍋里煮熟的茄子一樣，渾身無力。

  啊？這是什麼？

  他突然發現，句心竟然倒在自己側臉睡著了，而自己的嘴巴竟然咬在了句心的手腕兒。他緊皺額頭，使勁兒地張開嘴，好不容易才將牙齒與骨骼分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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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心醒了，臉上很無力，她的手，幾乎沒了知覺。疲憊和痛，讓她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怎麼會這樣？」七天說話的時候，還感覺到牙齒有些疼，舌頭的蠕動，還很不習慣。

  句心努力地和他拉開距離，不過似乎失敗了，再怎麼努力，兩人的間隙，始終只有一個巴掌的縫隙，她已經不想移動了，咬一個人，怎麼可能把牙齒咬到骨頭裡去？

  休息，喘氣。

  七天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看到她蒼白的臉，裙子上的血污，他只得真誠地說道：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發作。」

  「呵……」

  句心突然苦笑了幾聲，像是在自嘲，又像是真的在笑。

  她居然沒有發狂，沒有生氣。

  是睡了一覺，把人給睡傻了嗎。

  「你的牙齒痛嗎？我的骨頭，是不是很硬？」

  「……」

  句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看來這一次的皇陵歷練，我不用參加了。」雖然她沒有說一個埋怨或者責怪的字，不過這兩句話，卻是讓七天無地自容。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總之，抱歉。如果你感到不痛快，你也咬我一口？」

  句心搖了搖頭，看了七天一眼，沒有責怪的意味，像是在邀請他。

  「我剛才做了幾個夢，很短，結果很不好。因為這些非常不好的結果，反而讓我覺得你咬我一口算輕的，所以，我責怪你也沒有用。」

  「哦？是什麼夢。」

  「有必要告訴你嗎？」

  「……」

  沉默，兩人各自低著頭。、

  好一陣，七天終於恢復了不少力氣。他把袖子撕扯布條，握住句心的手。手腕以下，蒼白無色。句心沒有感覺，真的是被咬得一點兒知覺都沒了。甚至，當七天把她五個手指頭掰開，她都沒有察覺自己的手再七天手裡。

  「你身上有藥嗎？如果不及時包紮，解開穴道，讓血液循環，過不了多久，你的手就廢了。」

  句心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看了看七天，知道他的用意。

  「有。」

  可是，自己被咬傷的是右手，用左手，根本不可能從自己胸口右側伸到腰腹左側。何況，衣服穿得那麼緊。她沒說話了，喉嚨蠕動了一下。

  「怎麼了？沒有？」

  她猶豫了一下，看看自己那隻幾乎快要廢掉的手。

  「在這裡。」

  她不好意思地看著自己胸部下方，左側小腹。

  「這……。」七天看了看句心，氣息也變得猶豫了。「那個，如果不及時敷藥，手會廢掉的。」

  「我知道。」句心臉色微紅，不過，被熱辣的火光給蓋過去了。

  「你快點兒，從右側往下，往左。」

  她閉上了眼睛，把頭偏向了另外一邊。

  七天微微拉開她右側衣服，把手伸了進去，為了不冒犯姑娘，也閉上了眼睛。

  她的衣服穿得很緊，手每移動一寸，都要稍稍用力。句心胸口間喘著粗氣，因為，手的每一寸移動，都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衣物，仿佛是在撫摸著皮膚一般。

  近了，慢慢地深入了。

  沒摸到，還是沒摸到。

  兩個人都很緊張。

  摸到了。

  七天長舒一口氣。

  總算找到了。

  嗯？

  軟軟的，滑滑的……

  嗯？

  句心突然睜開眼睛，看見一隻手居然不偏不倚躺在自己胸口，頓時臉色大變，陰雨連綿。

  「你在摸什麼！」

  「淫賊！！！！！！！！」

  啪！

  左手一巴掌打在七天臉上。

  七天也在那一瞬間把手縮了回來，順手掏了個小瓶子出來。

  「找到了。我什麼也沒做……」

  啪！

  又是一巴掌。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這個人面獸心的混蛋！」

  沒想到，越是顧忌，卻容易犯錯，早知道，就不閉上眼睛了。句心本想教訓一下七天，可是，無奈右手實在使不上勁兒，根本無法施展靈力。

  「算了，這兩巴掌，就當我欠你的。把手給我，等你的手恢復以後，你想怎麼樣就這麼樣。」

  七天也不管句心什麼態度，拉起她的右手就開始敷藥。她本來想再煽他兩耳光泄憤，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第一巴掌揮到一半，自己就給停下了，第二巴掌要揮的時候，全身就沒力氣了。

  她仔細地看著七天撫弄著自己的手，雖然沒有什麼感覺，不過，好像她的嘴角在笑。

  很難，很難很難察覺。

  堂堂東升教聖女，人人都敬之愛之遠之的聖女，七天榜上天賦排名第一，藏靈十闋的天才少女，居然會被這樣一個山旮旯里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占了便宜……。

  沒有人可以。不行，絕對不可以。我可是聖女。

  可是，無論怎樣，她始終是個情竇未開的女孩兒。

  包紮好後，七天瞄了一眼句心的臉色，看她是否還在生氣，確定下來自己安全之後，拍了拍手，長舒一口氣，也靠在了牆壁之上。

  不過，卻是漏出了一隻手臂。

  句心解開穴道，那隻蒼白的小手，總算慢慢地有了血色，那顫顫有聲的動脈，源源不斷將新鮮血液注入到毛細血管中。她努力地嘗試著動動指頭，還好，能動，不過有些吃力，手腕很痛。太過用力的話，才剛剛止血的脆弱傷口，一定會再度爆發的。

  「你別動，至少得等到一柱香的時間。想要你這雙手能在靈英大會上使出力氣來，你最好聽我的。我也沒想到會這樣，皇陵歷練，還沒開始，就要害你結束了，以你受傷的程度來看，這一次，怕是撈不到什麼好東西了。對不起。」

  句心沒好氣地看著七天，她本來想罵兩句泄憤，可是一時間又罵不出來。她忽然想的是，究竟是什麼樣的痛苦，會讓他痛苦到把牙齒咬到自己骨頭裡。剛才他劇烈振動的脈搏，明顯有青靈的跡象，還而且有更強勁的靈里在暗中翻騰。雖然只是斷斷續續地出現，但，那種天光一現的跡象，足以讓任何人震驚。

  她忽而有想到，在教首的案桌上，看到的那張七天的試卷。試卷中關於神石的猜測和通星照的闡述，對自己產生了很深的映象，就算是兩大教首，甚至是大陸傳奇人物藏靈三老，也不可能有如此高深的學問。

  「等休息一會兒，我陪你一塊兒歷練吧。找到的所有寶物，全部都是你的。」

  「你以為，我會稀罕那些寶貝？真正的寶物……」句心想了想，突然不說了。

  「你有秘密？你不是來歷練的?」

  「怎麼不是。真正的寶物是練心，要些丹藥，爐鼎，寶劍……有什麼用。」

  「說得也是。」

  「對了，你的脈象，怎麼會如此奇怪？」

  「我……」

  七天本來不想說出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對句心就是一種突然而來的信任感。

  「我的靈脈會斷。吸食了四百年、還有五百年的藏靈花的靈氣，這些靈氣剛進入身體、衝撞筋骨的時候，為了防止靈氣逃逸，靈脈便自行斷開了。而後，體內的靈氣會時不時地發起衝擊，每一次，都是經脈盡斷的痛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告訴了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

  句心奇怪地看著七天，她突然對他變得好奇起來。

  「有這樣的事？那，這股靈氣就一直衝撞嗎？就不會有與身體融合的時候？」

  「師傅說，需要達到青靈以後，我就可以靈活吸收兩百年以上的藏靈花。那個時候，經脈融會貫通，韌性更強，真元凝聚力更強，丹田的容量變得更大……。。」

  「想不到，天下竟然有你這樣的人存在。」

  句心其實不是不相信七天的說法的，但除此之外又無法解釋，就當是，天生異人吧。

  「那又怎麼了，天下還不是有你這樣的人存在。你這個聖女，一定當得很辛苦，幹嘛要去當聖女呢？」

  句心低下了頭，她沒想到，居然會被他搓到傷疤。其實，這個聖女，並不是自己想要當，而是句王府在當年滿門操斬之前，父王句烈早就已經預感到危險的到來，不得已，才將她送到東升教去做聖女。就算保不住句府一脈，自己的女兒，是一定能夠保下來的。

  「這個聖女，是我爹，為了保住我的性命，才讓我去當的。聖女為天下人祈福祈求自由，而自己，卻是最沒有幸福和自由可言的。」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

  「沒關係。其實，要不是在墓穴中遇到你。我這一年和別人說的話，也不會有這麼多。」

  「是嗎？」

  七天有些得意地笑了，聽她的口氣，應該是不會記恨自己了。

  而句心也沒想到，說著說著，居然慢慢地開始釋放自己了，看著七天臉上的笑容，自己也稀里糊塗地笑了。也不知道多久沒有認真地笑過，這種淺淺的微笑，如浴春風。

  果然是秋高氣爽。

  「你一定讀過不少書吧？我看到你進入天心院的試卷了。」

  「試卷?你是怎麼看到的？我都快忘了，那張試卷，一直都沒有音信。我當時還以為答得不好讓師傅扔了，發榜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我的成績。」

  句心看著疑惑的七天，一張普普通通的試卷，能在三院元老和兩教元老之間傳閱，還因為它而推遲了元老大會，廣邀天下名士。也許他還不知道，這張試卷，到底會產生多大的地震。此時還是別告訴他為好。

  他那平靜而無辜的模樣。

  還真是好看。

  「嗯~我是偶然看到的，不過也不確定是不是你的試卷。只在名字上看到一個天字，也許是望天羽。」

  七天木愣地看著句心，她剛才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淡淡地微笑，偏著頭，若有所思，像是在敷衍什麼。但，他並沒有過多考慮。

  她那寧靜而雋美的樣子。

  真的很好看。

  沉默，安靜。安靜，沉默。

  沉默中的安靜，安靜中的沉默。

  她是安靜的湖水……他是風中的落葉……

  他是整個秋天的清晨……她是整個大地的芬芳……

  很好。

  ……

  「休息好了嗎？休息好了我們就走吧。什麼寶貝都是你的。」七天說道。

  句心嘴角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她本來不想與七天同行，不過，既然現在無法遊刃有餘地控制好靈力，而七天體內又有青靈的爆發潛質，何不讓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