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引狼入室

  何況，見過海上落日的人都知道落日的餘暉足以遮擋初升月亮的光芒。如果要畫日月同天，須得是陰天。

  

  而月亮色調單一，陰天的用色無須艷麗，只有這樣才不會喧賓奪主。「

  她故意說得不留情面，果然發現夏佳瑤變了臉色。

  難怪她從剛才開始就不錯眼目的盯著自己，原來這幾幅畫真是她帶來的。

  她該不會覺得自己的才女人設立不住了，想要捧別人上位撈錢吧？

  「老師，藝術本來就是抽象的，如果全都寫實，所有人去看照片就行了，要我們畫家做什麼？」義正言辭的說完，夏佳瑤還不忘把鄭非拉下水，「師兄，你說是不是？」

  有了屹園的不歡而散，鄭非即便認同奶犀的意見，也不會實話實話說。

  「作畫的是個年輕人，年輕人就是浪漫、愛幻想，一旦思維被約束那就只能說明……」

  他故意停頓，見奶犀朝這邊看來才繼續說道：「你老了。」

  噗……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在無情的嘲笑奶犀，包括鄭長青。

  由此，她更加篤定鄭長青把自己叫來絕非道歉那麼簡單。

  既來之、則安之，她沒在怕的。

  「也許我是真的老了，不然也不會靠著親子漫畫餬口了，賣版權吃老本都是老年人幹的事。

  年輕人需要理想、浪漫，名利都是虛的，夏小姐小姐、鄭公子便是如此。「

  她苦笑著自嘲，但言辭間的驕傲和自信狠狠往鄭非和夏佳瑤胸口扎了一刀。

  他們倆背靠鄭長青，一個才女人設翻車，一個淪落到直播賣畫，妥妥的爛泥扶不上牆。

  而奶犀是漫畫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無論他們看不看得慣，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她把自己當成老年人，把夏佳瑤和鄭非當成了後輩，可謂占盡了便宜。

  鄭非、夏佳瑤氣的臉色一陣哄一陣白，傅依雯急忙力挺：「藝術家必須飽有熱情、浪漫，不然哪兒來的創作靈感？」

  「創作來源於生活，可某些人只知道踩高捧低，不懂生活自然畫不出有靈魂的東西。

  就像餘下這幾幅畫，不是盜用莫奈的構圖和色彩搭配，就是高仿梵谷創作初期的作品。或許他以為這樣別人就看不出來，可假貨就是假的，永遠都變不成真的。「

  誰都聽得出奶犀在指桑罵槐，偏偏夏佳瑤無力反駁。

  這幾幅畫的確都是拼湊起來的，空有其表，經不起專業人士的推敲。

  本來，她和鄭非以為只要讓鄭長青過目，再把畫作從南歌書畫中心高價買回去就能引起收藏界的關注，到時候只要稍加炒作就能賣個好價錢，這比直播賣畫容易太多了。

  可被奶犀這麼一攪合，只怕鄭長青未必會為幾幅畫寫推薦語了。

  眼見算盤要落空，夏佳瑤立刻笑盈盈的挽住江美喻：「伯母，你覺得這幾幅畫怎麼樣啊？」

  「我覺得挺好，色彩艷麗明快，特別適合放在家裡做裝飾。現在不是流行地中海風格嗎？這幾幅畫就是那個調調。」江美喻自詡附庸風雅，但一開口就暴露真實水平。

  夏佳瑤默默汗顏，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引導：「這幾幅畫的作者都很年輕，您覺得有收藏價值嗎？」

  「當然有啊！畫作、雕塑，甚至瓷器跟房子一樣，看準了就別猶豫，屯著屯著價格就上來了。」江美喻滿口生意經，她洋洋得意。

  其他人卻笑出了聲，包括夏佳瑤的鐵粉傅依雯。

  察覺到被群嘲，江美喻立時垮了臉，睨著夏佳瑤質問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夏佳瑤嘴角抽搐，暗忖她渾身透著銅臭味，完全指望不上。

  而不等她回答，夏若君便搶先說道：「您說的太對了！大部分價值連城的畫作都是在作者死後行情暴漲的。

  哪怕這幾位畫手身體健康，只要他們的故事夠勵志、藝術道路夠坎坷，就能讓畫作賣個好價錢。此時您低價買入，日後高價賣出，穩賺不賠呀！「

  還能有這種操作？

  江美喻瞬間雙眼放光，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良久才幽幽道……

  「雖然你拿走了1800萬，我對你沒什麼好印象，但不得不說這裡就屬你有生意頭腦。」江美喻從來不會跟錢過不去，誰有賺錢的好點子，誰就是她的小夥伴。

  夏若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拿了您的錢，當然要幫您大賺一筆了。

  我聽說，鄭公子開了一間藝術品公司，夏小姐小姐有專業公關團隊，他們雙劍合璧還愁您賺不到錢？「

  而被當面戳穿小算盤的夏佳瑤和鄭非臉色卻異常難看。

  奶犀，個死女人，給我等著！

  傅依雯終於明白鑑賞局的真實目的，夏佳瑤什麼時候和鄭非攪到一起去了？

  鄭長青瞬間垮了臉，滿眼怒氣的看向鄭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只是請您品茶看畫，能有什麼意思？」鄭非打死都不承認自己另有目的。

  但傅依雯聽出了潛台詞，盯著鄭非質問：「你說的我們指誰？是夏佳瑤嗎？她是我的朋友，你們怎麼可以背著我勾勾搭搭！」

  而鄭非一肚子苦水，他被林寒政林殺，好不容易找到條出路，轉眼就被奶犀給堵死了。

  他煩躁的不行，哪有心思理會傅依雯，衝口就吼了出去：「你管我跟誰，我想跟誰就跟誰，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

  「鄭非，你魂淡！」傅依雯瞬間火大，一把拉住鄭非，堅持讓他給自己一個交代，「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我回去就讓我我爸退婚。」

  「退婚就退婚，娃娃親都是老掉牙的東西，我早就想退了。」鄭非此話一出就挨了兩巴掌。

  第一個耳光是傅依雯扇的，緊接著那個是鄭長青打的。

  被混合雙打的鄭非愣了，看看親爹，看看未婚妻，頓時惱羞成怒：「你們什麼意思！？」

  「你個混帳東西，我出差才幾天，你就捅出這麼大的簍子？到現在你還不知悔改！

  你當你老子是瞎的？看不出你這些東西不入流嗎？簡直想賺錢想瘋了！「鄭長青聲色俱厲，一看就動了真氣。

  他當眾發火，江美喻便意識到自己又被當槍使了，甩開夏佳瑤，頭也不回的走了。

  夏佳瑤狠瞪了奶犀一眼，像是要把她的肉一道道刮下來。

  儘管她恨透了奶犀，可現階段江美喻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說什麼都要把人哄好，便急忙追了上去。

  意識到被親爹套路了，鄭非當場暴走，指著奶犀反問：「這就是你把她叫來的目的？」

  「沒錯！人家比你畫的東西要商業的多，在藝術上卻比你純粹。你醒醒吧，否則這條路你算是走到頭了！」鄭長青嚴厲的訓斥兒子，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夏若君感嘆老師的良苦用心，只可惜她並不認為鄭非會悔改。

  果然，鄭非看著鄭長青笑出了聲：「我想只講藝術，可我被你的忘年交林殺了。你替我說過一句話嗎？你想過幫我翻身嗎？統統沒有！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出路，而且圈子裡不止我一個人這麼幹，你卻拉著外人讓我下不來台，你到底是不是我父親？「

  「正因為我是你爸，我才會阻止你。你以為包裝幾個年輕人就能飛黃騰達了？你根本不知道裡面的水有多深，天天只會做白日夢！」

  鄭長青被氣的一陣胸悶，咳了幾聲便緩和了語氣：「你還是我兒子就收心好好畫畫，國外的事我已經給你打點好了，只要你拿出像樣的作品就不愁沒有出路。」

  「你只會把我送出國！其實，只要你一句話，都不用你開口，你請來的外援就能讓林寒政不再林殺我。」鄭非的心拔涼拔涼的，可他還是對父親心存希望。

  怎奈，他又挨了結結實實一記耳光。

  「做夢！死性不改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鄭長青還想動手，卻被奶犀攔住，「鄭教授，聽說您有三高，您再發火血壓會升的很快。」

  聞言，鄭長青放下胳膊，恨鐵不成鋼的盯著鄭非：「你還不如一個外人！」

  而這句話成了壓垮鄭非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對父親徹底失望：「在你心裡我什麼時候比你的學生重要？我什麼時候比你的學生更爭氣？

  每當我以為自己做的足夠好的時候，你會找到一個更好的學生壓我一頭，從小到大總是這樣。

  就連到山裡寫生，我骨折受傷，你都嫌我拖後腿。

  可誰願意受傷被人照顧呢？而你呢，你的好學生只是照顧一下我你都受不了。要是沒有你，她能被美院錄取、能拿獎拿到手軟嗎？

  難怪我媽說你被她勾走了魂，一心想把她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

  可到頭來怎麼樣？你最得意的關門弟子不知所蹤，你的其他學生一個個離開你，沒人記得你。陪著你的只有我和我媽，而你心裡從來就沒有我們！「

  他沒有明說那個學生是誰，但鄭長青和奶犀都清楚那人是夏若君。

  她曾經是鄭長青的希望，也是消失的最徹底的一個。

  直到今天，鄭長青仍舊對她的失蹤耿耿於懷。她始終是自己最得意的學生之一，這一點不會變。

  「你媽跟你一樣狹隘自私，我栽培學生是我的本分，難道要我把時間都浪費在你這個不成器的傢伙身上？」鄭長青不屑的冷哼，默默感嘆自己活得太失敗。

  鄭非也懶得跟父親多費唇舌：「我不爭氣就不勞你費心了，我現在就走，免得髒了你這個純粹藝術家的眼！」

  他二話不說就往外走，鄭長青伸手去拉他，卻被鄭非狠狠甩開。

  他在氣頭上，渾然不覺力氣有多大。即便聽到一聲驚呼，他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鄭長青踉蹌著後退，直覺眼前一黑。

  見他搖搖欲墜，夏若君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住他：「鄭教授，鄭教授……您感覺怎麼樣？」

  他太沉，夏若君根本招架不住，只能把人輕輕扶著人躺平。

  她手機摔壞了，又找不到鄭長青的手機，便看向傅依雯。而她呆若木雞的站在那兒，明顯被嚇著了。

  「愣著幹嘛？還不打急救電話！

  你要是不打，你我就是見死不救。要是鄭教授有個三長兩短，不光鄭非和曾樂怡不會原諒你，我也要被你連累被告蓄意謀殺。不想坐牢就趕緊打電話，快點！「

  上次去派出所，警察也這麼說過，再次聽到讓傅依雯打了個激靈，急忙掏出手機。

  而鄭非橫衝直撞的往外走，迎面撞上了林寒政。

  他罵了一聲晦氣，想從林寒政身邊越過去，卻被對方攔住了去路。

  「站住，我有話問你。」林寒政臉色不善，鄭非卻視若無睹，「沒空跟你廢話，給我讓開！」

  就在剛才，鄭非和夏若君的定位重合，讓林寒政壓抑的怒氣再也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