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成全

2025-02-14 09:26:33 作者: 雲靜風渺

  歸途,龍輦中,赫連遠懷抱襁褓,垂眸細細的打量著那熟睡嬰孩,凝著孩子粉雕玉琢,承繼了他和雲紫璃所有優點的五官,他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苦到極致的淺笑。

  不可諱言的。

  這個孩子,長的極好。

  他的眉眼,像極了他的樂兒。

  只唇鼻,俊挺秀氣,薄而優美,與他有幾分相仿。

  他可以想像,若是雲紫璃還活著,看到這個孩子,該是何種喜悅的神情。

  但,這一切,現在卻成了空想。

  伸手,自懷中取出一物。

  攤於掌上,赫然是那塊被大火燒到崩裂的玉佩,他的眸光不禁黯淡下來。

  現如今,他和雲紫璃之間有關的的,除了這玉佩,便只有這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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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著懷裡的孩子,赫連遠本就黯淡的眸光,瞬時又深邃了些。

  抬手,將手伸進襁褓之中豐。

  他笨拙的,將玉佩戴在了赫連緬的脖頸之上。

  日後,他在這世上,只有兩件事情,需他去做。

  其一,他要找到阿媚。

  找到他的樂兒!

  即便,事情到最後,也許會是他所不能夠承受的!

  其二,便是要潛心朝政,給他的孩子,一個太平的將來……

  回到承乾宮的時候,三文正候在殿門外。

  赫連遠步下龍輦,遠遠看到面色凝重的三文,眉宇輕皺了下,等到三文行至近前,他不待三文出聲,已然開口問道:「可是先生那邊有消息傳回來?」

  在過去的一個多月里,北燕的消息已然讓他失望了一次,而新越……子真先生自帶著安陽大長公主前往新越之後,遲遲都未有消息傳來。

  他曾經想過,也許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如今算算時間,他們早該抵達新越了,也該是是有消息傳回的時候了。

  他,希冀著他的先生,能夠給他帶來好消息。

  但是,三文說出的事情,卻讓他失望了。

  「先生傳了消息回來……因大長公主殿下時不時會犯病,一路上多有周折,如今已然在新越境內,很快便會抵達新京城……」

  也就是還沒有樂兒的消息!

  這陣子,便是新越皇宮裡的那些眼線,也沒有傳回關於樂兒的蛛絲馬跡。

  難道,她真的不在新越?

  北燕沒有,新越也沒有,她到底去了哪裡?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襲上洗頭,赫連遠抱著孩子的手,略微收緊幾分,聽到孩子的嚶嚀聲,到底又放鬆開來,有些落寞的緩步進入承乾宮……

  ***

  新越,新京,皇城門外。

  獨孤宸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是北堂航跟秋若雨大婚之時,睽違數年,他再入新京城,自是感慨良多。

  不久,城門內玉珠姑姑快步而來。

  身為秋若雨的陪嫁,玉珠姑姑自然是認得獨孤宸的,此刻遠遠看見他,玉珠姑姑不禁面露驚喜之色:「奴婢給……先生請安!」

  「玉珠啊!」

  獨孤宸笑看著已然上了些年歲的玉珠,不禁笑著抬了抬手:「趕緊免禮吧!」

  「是!」

  玉珠姑姑起了身,笑吟吟的看著獨孤宸:「皇后娘娘接到您的信,可高興壞了,一早便命奴婢給您準備好了住處,奴婢先帶您過去,再引您去見皇后娘娘!」

  「玉珠!」

  獨孤宸看著玉珠姑姑,仍舊笑的俊逸溫和:「我此行是帶了吳國的大長公主過來讓攝政王瞧病,你且先替我安頓好了她……而我,想先見一見瀾太子!」

  聽到獨孤宸的話,玉珠姑姑一愣!

  看著他俊逸溫和的面龐,知他並非在跟自己開玩笑,玉珠姑姑不禁笑著說道:「皇后娘娘有旨,先生算是娘娘的娘家人,想要見見瀾太子自也無可厚非,不過您這才剛到,娘娘那邊也備了晚膳,您看您要不要先去見過皇后娘娘再……」

  「不必了!」

  獨孤宸淡淡笑著,緩緩抬步向里。

  他倒是想先去見秋若雨,不過雲紫璃不在這裡也就罷了,若她真的在這裡,他擔心有人趁機將雲紫璃給藏起來。

  玉珠姑姑見狀,鯁在嘴裡的話沒有說出口,只得望著獨孤宸的背影輕嘆了一聲,然後迎了後面的馬車,先去安頓安陽大長公主。

  獨孤宸對新越皇宮並不陌生,相反還十分的熟悉。

  穩步後宮,如閒庭逸步,他緩緩朝著如意殿走去。

  彼時,如意殿中,無瀾手裡正拿著獨孤宸早前差人給秋若雨送的那封信,望著窗外開的正艷的春花,他對身後的隨侍太監路兒吩咐道:「去請阿媚姑娘!」

  「奴才領命!」

  路兒年歲不大,十分的機靈,應聲之後便快步出了大殿。

  不久,

  阿媚便隨著路兒進了門。

  見無瀾一臉凝重的面向窗外站著,她輕蹙了娥眉上前:「太子殿下有事嗎?我正跟姐姐練習插花呢!」

  聞言,無瀾彎唇一笑,回神看向阿媚,有些無奈的挑了挑眉,將手裡的信遞了過去:「讓你過來,自然是有事的!」

  阿媚伸手將信接過,在打開看過之後,面上笑意盡斂,滿是凝重之色:「子真先生到了新京,還進宮了?」

  「嗯!」

  無瀾輕笑著點頭,無奈嘆道:「他何止是進了宮,這會兒應該正往如意殿趕來,若我猜得沒錯,他此行定是受了赫連遠的囑託,來尋找小璃兒的!」

  阿媚聞言,臉色越發凝重起來。

  赫連遠找雲紫璃做什麼?

  他還嫌雲紫璃不夠慘嗎?

  「阿媚!」

  無瀾打量著阿媚的臉色,不禁輕喚了她一聲,鄭重說道:「他,我們是瞞不過的,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他將小璃兒帶走!」

  「所以,要說服他,幫我們一起隱瞞姐姐的行蹤!」阿媚如此低喃一聲,思緒轉了又轉,定定抬眸,看著北堂瀾:「這件事情太子殿下出面不太合適,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無瀾莞爾一笑,看著阿媚的眼底,儘是稱讚之意。

  自桌案之上,取出那封赫連遠寫給朗月的信交到阿媚手裡,他在阿媚的注視下,輕輕地抬起手來,朝著阿媚行作揖之禮:「北堂瀾在此,多謝阿媚成全!」

  「太子不必如此!」

  阿媚錯開一步,目光熠熠的對無瀾說道:「阿媚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姐姐!」

  無瀾揚首,面色溫潤而堅定:「日後我定不負她!」

  ***

  獨孤宸是在即將抵達如意殿的時候,在御花園裡見到阿媚的。

  遠遠看到萬花叢中一身翠綠的阿媚,他腳步微頓了頓,眸中光華閃動,有波瀾起起伏伏,卻終究歸於寂滅。

  那丫頭,是暄兒的女兒。

  如何會輕易丟了性命?

  他本就懷疑,那小丫頭還活著。

  如今在這裡見到阿媚,那麼那小丫頭,應該也在新越皇宮才是!

  有了這個認知,他不禁輕勾著嘴角,靜靜的看著阿媚,等著她過來。

  「阿媚見過子真先生!」

  迎著獨孤宸的視線,阿媚一步步上前,終是在他面前停下腳步,十分恭謹的福下身來。

  「阿媚……」凝著眼前垂首福身的翠衣女子,獨孤宸溫潤內斂的雙眸,灼灼其華,看著她的眼神,蘊含幾許清朗之色。「你不是已然葬身火海了?卻為何此刻出現在新越皇宮之內?」

  「聽子真先生的意思,合著阿媚定該葬身火海,斷不該再活於世了?」阿媚抬眸,對上獨孤宸的視線,唇畔露出些許苦笑與自嘲。

  「你活著,當然是好的!」

  獨孤宸凝視著阿媚唇角的那抹苦澀,視線從她那隻假手上一掃而過,笑看著她,道:「仁和宮那麼多的屍體,卻找不出你的……皇上說了,你武功高強,斷斷不會被大火燒死在仁和宮中!」

  阿媚動了動自己的假手,訕訕一笑,回問道:「皇上就那麼篤定?皇上何不說我阿媚對皇后娘娘忠心耿耿,救不出皇后,甘願赴死呢?」

  「你還活著!事實證明了一切……不是嗎?」

  獨孤宸緩步從她身側走過,穩步繼續向前:「其實,我是奉了皇命,來新越皇宮,找你和紫璃丫頭的,如今你在這裡,紫璃丫頭呢?可是在如意殿中?」

  阿媚眼睫輕顫,暗道一聲果然,面色不變的輕聲問道:「先生怎就如此肯定,我一定跟皇后娘娘在一起?」

  聞言,獨孤宸微微一笑,唇角勾起的時候,一側竟有梨渦淺顯。看著阿媚緊蹙著眉頭的樣子,他輕嘆一聲,道:「因為你對小丫頭忠心耿耿,若是救不出她,甘願赴死!」

  被她如此一說,阿媚先是微微一怔,後也跟著苦笑了下:「子真先生拿我的話,堵我的嘴,果然厲害!」

  聽她如此誇讚,獨孤宸不以為然的輕挑了下眉,卻不置可否,腳步繼續往前。

  阿媚見狀,唇角輕勾起一抹淒婉的笑弧,忽地轉而問道:「皇上他……還好麼?!」

  「你覺得皇上會好麼?!」

  獨孤宸反問阿媚一句,未曾有過絲毫隱瞞,滿是無奈的回道:「自得知小丫頭薨逝的消息,他便再不似以前的赫連遠了。」

  腦海中,憶起赫連遠因雲紫璃一事而滿是情殤的模樣。

  獨孤宸不禁在心中一嘆!

  無論有多愛。

  無論有多少的付出。

  英雄難過美人關!

  這世上,最苦的不是窮日子,而是一個情字!

  「皇上再不似以前的皇上又如何?」

  阿媚唇瓣如刀子一般緊緊抿起,仰望著獨孤宸,

  悽然笑道:「比之皇后所受到一切苦難,我倒覺得,無論皇上如今是什麼樣的,都算不得什麼!」

  過去,雲紫璃曾經為了赫連遠,墜落斷崖,九死一生,為此還失去了記憶,被青蘿太后和雲紫生利用,玩弄於股掌之上。

  後來,從王府,到亡命天涯,再到最後回宮。

  雲紫璃與赫連遠之間的事情,雲紫璃對赫連遠的付出,沒有人比她看的更真切了。

  但最後,她得到了什麼?

  被害『慘死』,骨肉分離!

  還有那等於捅了雲紫璃一刀的真相!

  思緒至此,阿媚不禁緊握了握手裡那張皺巴巴的信紙。

  聽聞阿媚的話,再看她如此神情,獨孤宸輕皺了眉宇,心下微涼。

  靜默片刻,他狐疑著出聲問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

  白紙黑字,怎麼可能是誤會?

  阿媚眸色一冷,語氣堅定的迎著獨孤宸的視線將手裡的信紙遞到獨孤宸面前:「這上面白紙黑字,全都是皇上的筆跡,若是看過這些,先生還覺得這其中有誤會,那麼阿媚無話可說!」

  獨孤宸微眯著眸子看著阿媚,見阿媚一臉堅持,到底還是伸手接了她手裡那張皺巴巴的信紙,他在看信的時候,先是皺了眉,旋即沉了臉。

  「先生應該很熟悉這信上的筆跡吧?」

  阿媚凝著獨孤宸陰沉而下的臉色,冷笑著輕聲問著他,「這是皇后臨盆之前,朗月送到皇后娘娘面前的,正是因為這封信,皇后娘娘受了刺激,摔倒早產……」

  聽著阿媚的話,獨孤宸心神俱震,雙手將手裡的信紙攥在手裡,他的手因太過用力,青筋迸起,指關節泛白。

  對於朗月的身份,他早已知曉,但是念在朗月是赫連遠母族唯一的親人,加之他對雲紫璃也未行過極端之事,這才放任不管。

  但,即便如此,在赫連遠離京之前,還是對朗月做了安排。可是到頭來,怕什麼,來什麼,問題還是出在了朗月身上!

  還有,就是這封信。

  信上的內容,他並不知情。

  雖然他早已料到,赫連遠和雲紫璃的情路,會有諸多坎坷,卻直到此時,方才知曉,當初赫連遠是故意接近雲紫璃的……

  回想當初赫連遠在面對雲紫璃時,煩躁易怒的態度,想來那個時候,赫連遠心裡應該是極其矛盾的,愛……若始於算計,則後果必定苦澀!

  怪只怪,當初他並未深想……

  「其實,這一切,全都始於我,錯也在於我……」心裡似是壓上了一塊巨石,獨孤宸覺得,自己連喘息都覺得痛!

  當初,是他的心不夠堅定。

  傷了南宮素兒,傷了沈凝暄,亦傷了他自己!

  可是,所有的糾葛,都是上一輩的事情,既是赫連遠能夠平靜的接受他,對他百般敬重,那麼他對雲紫璃,也應該分得清楚到底是遷怒,還是真愛。

  「皇上……應該是真的愛著小丫頭的!」

  「從欺騙和謀算開始的愛,未免太沉重,也太過傷人!」阿媚搖頭苦嘆,滿是沉痛的對獨孤宸說道:「皇后娘娘已然被那份愛,傷的遍體鱗傷,此次更是九死一生……先生是娘娘的親人,還請您站在娘娘的角度,為她好好想想!」

  獨孤宸眸色一黯,沉聲對阿媚說道:「來時,皇上曾囑託我,若皇后跟你真的在這裡,定要將你們帶回吳國,屆時……你們只需將實情一一說出,他一定會為皇后娘娘討回一個公道,至於她跟小丫頭之間的感情糾葛,就讓他們自己去解吧!」

  「解?!」

  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阿媚冷嘲說道:「敢問先生,皇后娘娘的心已經死了,您……打算讓皇后娘娘如何去解?」

  此刻的阿媚,滿臉都是不屑之色。

  見她如此,獨孤宸不禁啟唇,剛想說些什麼,卻又聞阿媚兀自出聲說道:「先生,姐姐已經死過一回了,那樣的痛,經歷一次就夠了!」

  「你的意思是,就這麼算了?」

  因阿媚的話,獨孤宸的眉宇,不禁緊緊皺起:「阿媚,皇上愛她,她也愛皇上,他們之間的愛情癥結,就像是一個膿瘡,若是直至不管,會潰爛,會瘡膿……」

  「也許皇上會,但是皇后娘娘卻不會!」

  阿媚眉梢輕抬,冷冷一笑,微轉過身去,眺望滿園春色。

  但,即便美景在前。

  她的眸子裡,仍舊是冷的。

  原本,雲紫璃每日想著赫連遠,念著赫連遠,希冀著她們的孩子快些出生……可是忽然之間,一切都變了。

  愛是假的,又遭遇滅殺……

  那日在仁和宮時,雲紫璃是多麼的痛苦,多麼的無助?

  比起那時的痛苦與無助,雲紫璃現在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因阿媚堅決的態度,獨孤宸

  的神情,略微有些變化。凝著阿媚的側臉,他沉眸說道:「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他們之間的事情,該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你莫要忘了,他們之間還有……孩子!」

  「是啊!他們之間,還有孩子!」

  阿媚的唇角,冷冷一勾,轉過身來雙眸緊緊的盯著身前的獨孤宸,然後眸色一暗,無可奈何地說道:「阿媚逾越,不該在先生面前放肆,先生請吧,阿媚帶先生去見皇后娘娘,倘若見了她之後,您還是打算帶她回去,阿媚無話可說。」

  阿媚的話,讓獨孤宸心下一怔,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先生請吧!」

  阿媚側身,引著獨孤宸一路向前。

  兩人穿過如意殿大殿,並未在殿內停留,而是一路出了大殿,到了如意殿的後花園。

  後花園中,花團錦簇,奼紫嫣紅。

  在百花叢中,有一座涼亭,亭中石桌上,擺著牡丹,芍藥,玉蘭,海棠……各種各樣的花卉,是桌前有一淺紫色煙羅裝的女子,梳少女髮式,正紅唇微勾著,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拿著花卉,修修剪剪,然後抬起頭來,伸手插在一邊的花瓶中。

  在她抬眸的一剎那,明眸皓齒,顧盼流轉,讓周圍的花,似是都失了顏色!

  遠遠地看著涼亭中正醉心插花的絕色女子,獨孤宸的心,忍不住輕跳了下。

  小丫頭的眉眼,顧盼之間,像極了他的母親,讓他仿佛在這一刻,回到了從前,那個時候,又一次讓他體會到了年輕時見到沈凝暄時的那份悸動!

  「姐姐!」

  阿媚並沒有察覺獨孤宸的異樣,只是含了笑,快步行至涼亭前,輕喚了雲紫璃一聲。

  雲紫璃聞聲,回眸看向阿媚,如花的笑靨,瞬間流露出幾分不滿

  :「你這丫頭,說好一起練習插花的,不聲不響跑去哪裡了?」

  「是家裡來人了!」

  阿媚回眸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獨孤宸,笑吟吟的對雲紫璃說道:「這位是咱們的二叔父!」

  雲紫璃怔了怔,側目看向獨孤宸。

  見獨孤宸氣宇不凡,雍容淡泊的樣子,她連忙起身,快步下了台階,垂首在獨孤宸面前福下身來:「樂兒胡鬧,摔壞了腦子,因而不記得二叔父了,有怠慢之處,還請二叔父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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