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陪葬
2025-02-14 09:26:10
作者: 雲靜風渺
孫姑姑的話,讓青蘿青蘿太后瞬間便沉了臉色,想到這陣子自己費盡心機,連頭髮都白了許多,可她的兒子卻如此不爭氣,她幾乎是恨鐵不成鋼的咬牙說道:「哀家處心積慮,機關算盡到底是為了誰?他倒真給哀家長臉!盡」
「太后息怒!」
孫姑姑恭身,誠惶誠恐道:「王爺少年得志,唯皇后求之不得,不過一時想不開,也是難免的,如今皇后已故,他遲早都會想開的,此刻萬請太后以鳳體為重!」
青羅太后看著孫姑姑,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長長一嘆:「罷了,隨他去吧,反正皇上也快回來了,他這樣倒也免得皇上懷疑!」
「太后娘娘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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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姑姑含笑附和一聲,垂首點頭,又道:「您先歇著,奴婢去前邊盯著!」說完,她轉身就要退下。
見孫姑姑要走,青蘿太后便又出聲:「等等!」
「是!」
孫姑姑腳步頓下,轉身看向青蘿太后,靜等著她接下來的吩咐。
青蘿太后眉梢輕抬,緩緩閉上眼睛問道:「哀家的皇孫怎麼樣了?」
聞言,孫姑姑垂眸斂目,再次躬身回道:「回太后的話,皇長子由乳母照拂,除去早些時候有些哭鬧,這會兒睡得極是香甜!伶貴妃道是慈寧宮裡停有皇后靈柩,陰氣太重,便做主將皇長子送去了她那裡。豐」
因孫姑姑的話,青蘿太后微睜了睜眼。
想起陳鶯素日柔柔弱弱,如今卻也知道何為先下手為強,她唇角輕掀:「她倒是機靈的很!」
「如若不然……」
孫姑姑仔細端詳著青蘿太后的面色,有幾分猶豫道:「奴婢,到將皇長子接回來……」
「不必了!」
青蘿太后輕擺了擺手,眸華輕抬,對上孫姑姑的雙眼:「死了一個雲紫璃,等皇上回來,還指不定如何鬧呢,這個時候,他留在哀家宮裡,沒事倒好,萬一有事,縱是哀家也不好交代,便是在她那邊,也需吩咐乳母一定要小心餵養才好。」
「諾!」
孫姑姑微微頷首,道:「方才貴妃娘娘,已然親自吩咐過了。」
「嗯……」
青蘿太后心下略略安心幾分,思忖片刻,復又問道:「大長公主呢?」
孫姑姑眉心一皺,又回:「今兒一早,又餵了一回五石散,如今早已神志不清,奴婢親自去看過,披頭散髮,胡言亂語,一副瘋瘋癲癲模樣。」
「哼……」
想到安陽大長公主以前不可一世的樣子,青蘿太后鼻息間冷冷一哼,滿意地閉了閉眼,眉頭緊皺道:「算算時間,皇上的聖駕,這一兩日便會回宮,你仔細著這幾日裡,多餵她一些五石散。」
「奴婢曉得!」
孫姑姑又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去,返回了大殿。
大殿內,哭聲陣陣,到處都瀰漫著哀傷的氣氛,在殿內稍一立足,孫姑姑的視線落在靈榻之上,不由眼神微暗。
想到過去幾年,雲紫璃為拈花宮效力時,她們之間多有接觸,那個時候她總是感嘆,那麼美的人兒,也不知會嫁了誰,卻不想如今……
不知雲紫璃為何會跟青蘿太后到了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她心裡忽然覺得有些發堵,轉身向外,想要先透口氣。
慈寧宮大殿外,有一株櫻花樹。
孫姑姑微微抬眸,凝望著上方乾枯的枝葉,不禁在心中悠悠一嘆!
冬日,櫻花樹上,枯枝瀰漫,毫無生機,就如那大殿靈榻上的焦屍……
赫連遠對雲紫璃的寵愛,她可是看在眼裡的。
如今,伊人已去。
等到赫連遠回來,這宮中定會再次動盪啊!
「孫姑姑!」
忽然,一道急切的呼喚聲自身後傳來。
孫姑姑倏然轉身,見是禁軍首領王耐,正疾行而來。
孫姑姑眉心一蹙,開口問道:「王大人何事如此慌張?」
王耐不及上前,便已出聲回道:「城門守衛來報,皇上已於二刻以前進京。」
聞言,孫姑姑面色一滯!
隨即,她腳步一旋,快步向著大殿方向而去。
按照時間推算,皇上接獲急報,最快也得數日的功夫才會趕回來。
可此刻,他卻比之預期的最快時間,提前了整整兩日。
這個速度,絕不是車輦可以達到的速度。
只要略一思忖,孫姑姑便知,赫連遠定是騎馬回京的。
依著他如此速度,若二刻以前,他便已然進京,那麼以此刻算,再過不了多久,皇上便會抵達皇宮了。
大殿內,一眾人仍跪於雲紫璃靈榻之前。
這其中,比之方才,又多出了一個沈靈溪。
見孫姑姑匆忙而入,殿中眾人紛紛轉頭。
可孫姑姑卻不曾停留,便快
步進了寢殿。
見狀,她們各自神情微變。
她們之中,每一個人都知道。
能夠讓孫姑姑變了顏色的,此刻只有一件事情,那便該是——皇上回宮了!
寢殿之內。
青蘿太后見孫姑姑再次進來,眉頭深皺著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太后!」
孫姑姑直接行至榻前,急聲對青蘿太后稟道:「皇上聖駕回宮了。」
聞言,青蘿太后心頭驚跳:「怎麼會這麼快?」
與孫姑姑一樣,她也沒想到赫連遠回來的會如此之快!
「快……扶哀家起來。」
青蘿太后面色凝重,由孫姑姑扶著起身。
只片刻,青蘿太后便由孫姑姑扶著出了寢殿。
立身大殿之中。
她的視線,輕飄飄的掃過眾人。
輕啟唇瓣,她剛欲命眾人與她一起到殿外接駕,卻驚聞一文的唱報聲,自殿外適時響起——「皇上駕到!」
青蘿太后面色一凜,由孫姑姑扶著轉身向外。
幾乎是同時,原本跪在地上的陳鶯等人,也都紛紛起身,轉身向外。當她們的視線,停駐在殿門處時,身著一身單薄常服的赫連遠,已然大步進入殿中。
此刻的他,因不眠不休,連夜趕路,而一臉胡茬,雙眸通紅。
他的身上,仍穿著躍下龍輦時所穿的的那件單衣。因他一路馬不停蹄的趕來,路上風餐露宿,顧不得換衣,這僅僅的一件單衣,也已被霜雪打濕了。
如今,外面天寒地凍,他快步而入,周身都帶著冷颯之氣。
青蘿太后見狀,輕挑了下眉梢,以眾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側身對孫姑姑輕聲吩咐道:「快去,給皇上備衣!」
「諾!」
孫姑姑輕點了下頭,轉身進入寢殿。
「皇上!」
青蘿太后轉過身來,見赫連遠已然行至近前,向前兩步,剛要出聲說些什麼,卻見他只目視靈榻方向,未曾看她一眼,更逞論與她行禮了。
青蘿太后心下一顫,胸臆鼓動,卻只能盡力壓下。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他名義上的母后,過去他便是再如何不講情面,見了面總是要行禮的,可是現在……他卻直接視她如無物一般!
「樂兒是不會死的……絕對不會……」
赫連遠的視線,陰陰沉沉,死死的糾纏在靈榻上被殮布蒙蓋著的那人身上,從始至終都未曾去看青蘿太后一眼。
口中,輕輕的,碎碎念著,他似是念給自己聽,又似是念給別人聽。
此刻,他距離靈榻,只有區區幾米的距離。
但,他的腳下,好似灌了鉛石一般,越是往前,便越發沉重。
只這幾米的距離,便讓他覺得,好似隔了一生一般。
竟變得,冗長起來。
「皇帝!」
青蘿太后腳步鄭重,行至赫連遠身邊,泫之欲泣:「前些日子在你離開之時,皇后都還好好的,這才沒幾日,她便撒手人寰……母后沒有照顧好她……母后愧對於你……」
赫連遠仿佛未曾聽到青蘿太后的話,面色冷凝,仍是一言不發!
此刻,他眸色晦暗,緊咬牙關,眸光直直的目視前方。
緩緩的,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自青蘿太后身側越過,一步一步向前,直至最後,終於立身於靈榻之前。
大殿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半晌兒,赫連遠深吸口氣,而後微彎下身。
心下,仍存有僥倖。
他的手掌,不受控制的輕顫著。
伸手抓住覆蓋著整張靈榻的殮布,他眸色一黯,而後猛然用力,將殮布自靈榻上一掀而起。
殮布盡去。
靈榻上,入目的,是一具被燒的面目皆非的焦屍。
驀地,赫連遠雙眸圓睜,不由後退兩步。
「這不是她!不是她!」
看著眼前如焦炭一般的屍體,赫連遠心下俱震,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具屍體,絕對不會是他心心念念的愛人,他口中如此呢喃著,然後抬步,步履穩健的緩緩後退。
「皇帝,哀家知道,你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青蘿太后早已料到赫連遠會是如此反應,十分篤定的泣聲嘆道:「這是皇后無疑!」
赫連遠猛地轉過身來,眸華幽冷地看向身邊的青蘿太后:「太后急報中不是說皇后是死於難產麼?何以此刻……躺在這靈榻之上的,卻是一具焦屍?!」
他接連數日,馬不停蹄的趕回京城,在進宮之時,更是直接轉道仁和宮,卻聽宮城守將稟明,道是皇后停靈慈寧宮時。
因此,他顧不得多問,直達慈寧宮。
在青蘿太后在急報之中,不曾提及仁和宮走水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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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在進入慈寧宮時,他想過無數種結果,卻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見到的竟會是一具焦炭一般的屍體。
自然,他也還不知道,仁和宮早已化作一片廢墟!
「皇上……」
青蘿太后凝望著赫連遠,並沒有因他陰鷙的神情而露出不悅,而是緊皺著眉頭,老淚縱橫:「在你離宮後沒多久,皇后便夜半腹痛,有了臨盆之兆,哀家片刻不敢耽誤,早早的便遣去了二文和一眾醫女、穩婆,但凡能夠準備的,皆都無一遺漏,但……」
語氣哽咽地拿手裡的巾帕拭了拭眼淚,青蘿太后聲淚俱下的嘆道:「皇后命苦,天妒紅顏,在誕下孩子之後,便突發血崩,二文和太醫院想盡一切辦法,都不得其法,終至……終至……」
語氣,微頓。
青蘿太后看著赫連遠的臉色越來越沉,在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後來,哀家心中哀痛,想到無法與皇上交代,實在不能在仁和宮多留片刻,便回了慈寧宮,可哀家前腳剛走,許是仁和宮裡的奴才們,因主子離世,魂不守舍的,一不小心,竟打翻了燈燭,致使仁和宮半夜走水……」
聽著青蘿太后聲淚俱下的講述,赫連遠的呼吸,漸顯急促,眼底有嘲弄之色閃過,他看著青蘿太后,猶不死心的問道:「太后當時可是親自看著皇后離世的?」
「皇上在懷疑哀家所說的話麼?」
青蘿太后眉心緊蹙,滿目傷懷。
「朕當然懷疑!」
想到雲紫璃早已跟青蘿太后撕破了臉,可是到頭來,最後守在雲紫璃身邊的人卻是青蘿太后,只要想到這一點,赫連遠便忍不住心底發冷,如此冷冷說出一聲,他眉梢高抬,雙目中滿是希冀的左右看了看,問道:「大姑姑呢?」
聽聞赫連遠問起安陽大長公主,大殿內眾人皆都噤若寒蟬。
「皇上當真不信哀家啊!」
青蘿太后面露受傷神情,將半個身子都靠在孫姑姑身上,微微側目,睨了孫姑姑一眼,孫姑姑會意,忙垂首說道:「回皇上的話,大長公主殿下因皇后之死,一時間憂心過度,日夜必須服用五石散方能安寧,初時還好些,可是這幾日裡,神志越發不清楚了……」
「什麼?」
聽聞安陽大長公主因服用五石散而神智失常,赫連遠眸光霎時一冷,整顆心如墜寒潭!
方才,他還希冀著,無論再如何兇險,安陽大長公主都會保全雲紫璃。
他希冀著,他的樂兒產後只是昏死了過去,等到大火燒起來,她便又醒了,最終被大長公主所救逃過這一劫!
可是現在他才發現,他的想法,很天真。
他的樂兒難產而死?還被燒成了一具焦屍?
大姑姑因自責愧疚亂服五石散瘋了?
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是未免太過天衣無縫!
微轉過身,垂眸睨著靈榻上的焦屍,他心中思緒飛快轉動,將牙根咬的生疼:「這不是皇后,絕對不是!如果這是皇后,朕就讓你們這裡所有的人都去陪葬!」
他的聲音,低啞,深沉。
透著一股莫名的哀傷。
但是聽在眾人耳中,卻驚的眾人亡魂皆冒!
在這一刻,如煙臉色煞白,就連一直以來面色柔和的陳鶯都變了臉色。
她一直以為,赫連遠和赫連堂一樣,所看中的,不過是雲紫璃的好顏色。
但此刻,她才知道。
原來,一直以來,她都錯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了悟。
赫連遠不只愛重雲紫璃的好顏色,他的整顆心都失落在了雲紫璃身上!
為了雲紫璃,他可以什麼都不顧!
「皇帝……死者已矣!」
看著赫連遠心疼神傷的樣子,青蘿太后忍不住再次出聲:「你是一國之君……」
「一個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一國之君,朕當來何用?」雙眸中,血絲密布,赫連遠驀地出聲打斷青蘿太后的話,沉聲低吼道:「她說過要等我回來,說過要我親眼看著我們的孩子降生,我還沒有回來,她怎麼會死?」
在這一刻,他不再是大吳的皇帝。
他!
只是他自己——赫連遠!
一個痛失所愛的普通男子!
總之一句話,他不相信!
不相信那具焦屍,是他的樂兒!
青蘿太后見狀,自然深知赫連遠的情緒,已然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他徘徊在信與不信的邊緣!
以不信來支撐自己!
若是信了,便會直接崩潰!
此刻,她巴不得赫連遠崩潰了才好!
微微側目,她深吸一口氣,對剛剛為赫連遠取了龍袍來的孫姑姑吩咐道:「還愣著作甚?快些伺候皇上更衣。」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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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姑姑輕應一聲,將龍袍暫且為赫連遠披上。
「滾!」
驟然抬手,揮落剛剛披上肩頭的龍袍,赫連遠如一頭暴怒的雄獅一般,轉身直指靈榻上的焦屍:「將這具屍體搬走,這不是皇后,不是……」
心中,有著無法宣洩的情緒!
再不曾去顧忌青蘿太后的身份!
他怒吼著,在心中不斷的告訴自己,他的樂兒,一定不會死。
但,當他的視線,掃過焦屍已然被燒的變形的手骨時,卻不由渾身一震!
那隻手骨,明顯與正常的不同。
似是緊緊攥著什麼。
雙眸一凜,他伸手將手骨用力扳開……
當他看到手骨中緊緊攥著的東西時,不禁心下一沉,整個人頹然跪落在地。
青蘿太后見狀,不由緊蹙眉頭,惺惺作態道:「皇帝?你怎麼了?」
對青蘿太后的話,置若罔聞。
赫連遠虎目含淚,死死的盯著自己手裡的東西。
在那燒的變性的手骨之中,緊緊攥著的,是一塊玉佩。
因高溫燒灼,這塊玉佩上的圖案,已然崩裂,但卻絲毫不影響,他辨別出,這塊玉的來歷!
這是進宮後,他送給雲紫璃的那塊玉佩。
他如何能不認得?
輕顫著,將玉佩捧在手心。
凝望著靈榻上早已面目全非的焦屍,赫連遠的心,在這一瞬間,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
空空的,落落的……
腦海中,浮現著雲紫璃的一顰一笑。
他的唇角,微微揚起,原本隱藏在眼底的情緒,漸漸洶湧而出。
這,真的是她麼?
若方才,他還可以天真的以為,她難產後未死,且逃過火劫。
那麼此刻,看到這塊玉佩。
他的心,是真的涼了。
他悔!
悔不該,好不容易等到她,卻仍想著天下黎民。
悔不該,給了她承諾,卻仍是讓她一個人,獨對生產時的恐懼與疼痛。
心中,想到雲紫璃臨死時的絕望與恐懼,他用力的閉著雙眼,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的,朝著自己的臉上,甩了兩個耳光!
見狀,眾人譁然!
在場的所有人,誰都不曾想到。
身為堂堂的一國之君,赫連遠竟會當著眾人的面,自己掌摑自己!
「皇上如此反應,可是相信了?」
青蘿太后上前,撿起地上的龍袍,輕輕地披在赫連遠的肩膀,然後湊近他耳邊,以只她和赫連遠才能聽到的聲量低低說道:「不過,她臨死的時候,讓哀家轉告你,她瞎了眼,才會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