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算無遺漏
2025-02-14 09:22:31
作者: 雲靜風渺
子真先生,丰神俊朗,氣度本就極好,如今他一身道袍,步伐輕盈,行之無聲,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盡。
「子真先生!」
雲紫璃笑吟吟的喚了子真先生一眼,然後轉頭再次看向赫連遠,眼底光芒璀璨,灼灼逼人:「王爺,子真先生是我請來的休夫見證人!」
她早就算準了今日事情不會太順利,便也想好了趁機提起休夫一事。
雖然,對於赫連遠的心思,她還不甚明了。
但是她深深的知道,這妖孽嘴上嚷著要休了她,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無論如何都不會給她寫休書的。
既是如此,那她總不能永遠被動挨打不是?這有些事情,人家不做,便由她來做。
至於為何是休夫,而非和離。
和離的話,要娘家人出面,她那娘家有等於沒有,是靠不住的,說不定讓他們知道了,還會站在赫連遠那一邊,以孝道相壓……所以她想來想去,直到今日用膳的時候下定決心要走休夫這條路。
不過,赫連遠既然不肯休她,即便她休夫,他也一定會一笑置之,不會讓她如願。如此,她便需要找個靠山。
安陽大長公主靠不住豐。
人家還指望她跟赫連遠好好過日子呢,怎麼可能幫她休夫?
想來想去,她決定向子真先生求助,雖說子真先生是赫連遠的師尊,不過直覺告訴她,子真先生是個正直的人,一定會助她一臂之力。
結果,事實果真如此。
雖說世上有些事情,總有因由,不過她相信子真先生或許對她另眼相待,卻對她沒有惡意。
「你……很好!」
雲紫璃璀璨的目光,讓赫連遠心中鬱結叢生,只能用銳利陰鷙的目光緊緊盯著雲紫璃。
若說,雲紫璃將休書甩在他胸口的時候,他還能面色陰沉的看著她,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也知道,只要他不想,就算雲紫璃想要休他,那也是門都沒有,窗戶封死的。
但是眼下,看到子真先生出現在門口時,他心裡漏跳了下,俊美的臉龐,真的陰沉了下來。
為了能離開他,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這讓他不由心中開始反省自己過去對雲紫璃,是否太過分了些。
子真先生是他的恩師,對他亦師亦父,從小教他大義不說,四年前還救過他的性命……若說當今天下,誰的面子是他一定要顧的,那人便是眼前之人了。
可是,若他今日是為支持雲紫璃休夫,那這面子還真的不好給。
思緒轉了又轉,赫連遠眸光閃爍的看著子真先生,輕問:「先生要管本王的家事?」
子真先生淡淡看了赫連遠一眼,抬步向里,行至他和雲紫璃跟前,先冷冷地看了眼蕭染兒,最後將視線停落在雲紫璃身上:「在你們大婚之前,為師曾見過這丫頭一面,當時頗覺投緣,只道來日若是有事相求,也可幫她一二。卻不想這丫頭今日差人給我傳信,道是你寵妾滅妻,對她百般欺~凌,這日子過的實在沒意思,讓我無論如何走上這一遭,給她做個靠山,助她一臂之力!」
雲紫璃聞言,忙拿手裡的帕子壓了壓眼角,隨著她按壓的動作,她的雙眼瞬間便紅了起來:「子真先生深明大義,不因是王爺的先生而有所偏頗,紫璃對先生的敬仰之心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好了!」
子真先生何許人也,好話聽多了,但是聽到雲紫璃的話,還是忍不住勾起薄唇,然後輕咳一聲,又正了臉色問道:「休書可寫好了?」
「嗯!」
雲紫璃點頭,乖巧如兔的指了指地上的休書,哪裡還有剛才面對赫連遠和蕭染兒時的囂張狂妄?!
美人美矣,如今垂淚,自是我見猶憐。
可是廳內眾人在見識了她方才的厲害之後,哪個會相信她是柔弱的?如此,他們全都默不作聲的低垂下頭,暗道王妃好演技!
子真先生垂眸,睨了眼地上的休書,大手一伸,休書自地上盪起,落在他的手上。將休書的內容仔細看過,他隨手合上,輕飄飄的把休書擱在桌上,輕叩了兩下桌面,對雲紫璃說道:「走吧丫頭,我帶你離開王府!」
「先生!」
赫連遠眼看著雲紫璃雙眼亮晶晶的點了頭,作勢便要跟著子真先生向外走去,不禁聲若寒霜的開了口:「本王不同意!」
雲紫璃聞言,腳步微頓。
她身前的子真先生則神情淡淡的回過頭來,凝眸深看赫連遠幾許,道:「為師來問你,你寵妾滅妻,可是真?」
「……」
面對子真先生的問話,赫連遠無言以對。
「不言不語不反駁,視為默認!」
子真先生見他如此反應,眸色深深的又問:「為師再來問你,自她嫁入王府,你可有好好善待於她?她口中所說你對她百般欺~凌,可是信口開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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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遠聞言,微眯著眸子,有些無奈的在心裡嘆了口氣。
從小到大,他從不曾懷疑自己做過的決定。
但是這一刻,看著雲紫璃疏離的表情,他卻認真開始反思自己的計劃!
見赫連遠半晌兒不語,子真先生再次出聲:「既是如此,便表明你並不滿意她來做你的王妃,人我帶走便是!」
「本王不同意!」
眼看著子真先生轉身便要抬步,雲紫璃緊跟其後,頭也不回的架勢,赫連遠面色一凝,再次出聲,還是方才那句話。
雲紫璃聞言,回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很是傾城:「王爺,和離需要雙方同意,休夫我自己願意即可,不必王爺同意!」
「你……」
她言笑晏晏的一句話,成功的將赫連遠的俊臉,刷成了黑鞋底兒。赫連遠視線微轉,見子真先生正皺眉看他,不由深吸一口氣,抬眸朝著窗外望了一眼後,對雲紫璃沉聲喝道:「即便你想做那第一悍婦,也要看本王願意不願意,你雲紫璃生是我赫連遠的人,死是我赫連遠的鬼,沒有本王的同意,休想離開王府半步。」
他的話,甫一落地,便驚了眾人。
眾位管事將頭已然壓得低到不能再低,儘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而蕭染兒則看著赫連遠一眼,見他一臉堅持,絲毫不讓,心頭一痛,似是被人挖去了一塊一般。
子真先生看著這樣的赫連遠,眸光微閃了閃,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麼。
赫連遠並沒有注意他們,他的視線,始終膠著在雲紫璃精緻的面容上。那眼神有盛怒的火,有極力壓抑的冰,還有雲紫璃從來不曾見過的一絲……柔情?
柔情?!
心中蹦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雲紫璃腦海里所閃現的,竟是昨日赫連遠替他擋去熱水的一幕。
為什麼?
不知赫連遠眼底的柔情,到底意味著什麼,她輕蹙了下眉頭,來不及思索,便見安陽大長公主快步進了廳門:「哎呦,這是怎麼地?怎麼一個個兒臉色都這麼難看?」
見著安陽大長公主,雲紫璃本就蹙起的眉頭不禁蹙的更緊了些。再次抬頭,見赫連遠眼底柔情不再,竟是染上了幾分笑意,她不由暗暗咬牙。
安陽大長公主,是他請來的!
他剛才那些話,也是說給安陽大長公主來表決心的!
莫非,他早就猜到她請了子真先生,打算休了他?
想到這個可能,雲紫璃忍不住背脊發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若真是這樣,那這妖孽未免太恐怖了些。
「大姑姑!」
在雲紫璃心思飛轉之時,赫連遠轉身,面向安陽大長公主行禮。
「母親大人!」
雲紫璃斂眸,也跟著福了福身。
「趕緊起來!」
安陽大長公主方才未進門,便聽到了赫連遠決絕的話語,剛才一進門又看見雲紫璃咬牙怒瞪著赫連遠,心裡只道這兩人只怕是吵架了。
此刻見雲紫璃行禮,她忙笑著上前,伸手扶起雲紫璃,和藹問道:「好孩子,告訴娘親,你們怎麼了?今兒這一個個兒的,臉色怎麼都這麼難看?」
「大姑姑!」
不等雲紫璃開口,赫連遠倒是先開口說道:「王妃生了侄兒的氣,直接請了子真先生,寫了封休書給侄兒,這要休夫離府!」
聽聞雲紫璃要休夫,安陽大長公主到底面露震驚之色,驚訝到不行。輕擰眉梢,看了低眉斂目的雲紫璃片刻,見雲紫璃始終不曾抬頭,也不說什麼,她面色不悅的嗔了赫連遠一眼,便不著痕跡的把話題轉移到子真先生身上:「呀?子真先生也在啊?」
子真先生聞言,輕飄飄的看了安陽大長公主一眼,見她笑吟吟的樣子,他輕笑了下,雙手向上攤手:「我這麼大個活人在這裡,大長公主才剛看到?」
他的話里的意思,是指安陽大長公主明明看到他了,還故意裝作才看到,著實不太地道。
「子真先生實在太素樸,這王府里珠光寶氣的,也難怪本宮沒一時沒瞧見!」安陽大長公主輕笑著跟子真先生打趣著,又看了雲紫璃一眼,笑意依舊:「好孩子,來告訴母親,遠兒到底讓你受了什麼委屈,竟讓你走了休夫這條路!」
「母親……」
感覺到安陽大長公主緊緊抓著自己的手,雲紫璃心底無奈一嘆,抬頭看向安陽大長公主,又睨了蕭染兒一眼後,她張了張嘴,卻到底不語,又拿帕子壓了壓眼角,緊接著便見她眼眶紅了,淚水落了下來。
安陽大長公主見狀,臉色一沉,想起方才進門前赫連遠說過的話,她抬頭看向赫連遠時,眸子泛起冷意:「到底怎麼回事?你這臭小子如何欺負璃兒了?」
赫連遠心頭苦笑,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尖兒,輕搖手中玉骨扇,將頭轉向一邊,不聲不響,暫避鋒芒!
「你說!」
見赫連遠如此,安陽大長公主冷冷眯眼,不好命令子真先生,指著阿媚說道。
阿媚忍了好久,見安陽大長公主指著自己,總算逮著了機會,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剛才發生的事情毫無遺漏的說了一遍。
隨著阿媚的詳細解說,安陽大長公主的臉色,那是越來越難看,直到最後她看向赫連遠的目光,那叫一個深沉銳利。
「大長公主!」
半晌兒,見安陽大長公主狠瞪著赫連遠不說話,子真先生不禁開口催促道:「若是沒事,我便先帶璃丫頭離府了。」
「那怎麼行?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親,子真先生這是作甚?」
安陽大長公主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看著子真先生,侃侃說道:「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這感情要越吵才能越好,吵了架哪有就鬧著休夫離府的?」說著話,她用力拍了拍雲紫璃的手背,自責聲道:「都怪娘親,以為你在王府過的好,便一直不曾過問,好孩子……你放心,今兒這事兒,娘親一定會為你做主!什麼休夫離府的?你是這王府里的正經主子,就是要離府,也該是那些個不長眼的!」
聽安陽大長公主此言,蕭染兒心頭一緊,臉色瞬時難看的厲害,緊咬著朱唇向後退了一步,躲在了赫連遠身後。
她不承認自己是不長眼的,卻也聽懂了安陽大長公主話里那句正經主子是什麼意思!雖然她出身安國候府,但是到了這端王府里,卻只是個側妃。
側妃,說好聽點,是妃子,說難聽點,不過是個入了玉蝶的妾室!
王府的正經主子,只有兩位,一位是赫連遠,另外一位則是雲紫璃,她一個側室,再正經也正經不過王妃去!
雲紫璃將蕭染兒的舉動看在眼裡,微微啟唇,想要堅持己見:「母親……」
「遠兒!」
看著雲紫璃張嘴欲言,安陽大長公主又豈會給她拒絕的機會,只聽她沉聲一喝,扭頭對赫連遠怒道:「你還愣著作甚?速速把府里的對牌和鑰匙交給璃兒?」
「這……」
赫連遠眸光閃了閃,看向身後一臉青白的蕭染兒。
「這什麼這,還不趕緊的!」
安陽大長公主見赫連遠猶豫,微眯了眸子,不怒而威。
赫連遠看著安陽大長公主,靜默半晌兒,面露無奈之色的看著蕭染兒:「染兒,將府里的對牌和鑰匙交給王妃!」
「……是!」
蕭染兒迎著他的視線,聲音微顫,心中苦澀不已,卻不得不依著安陽大長公主的意思,將對牌和鑰匙交了出來。
阿媚上前,喜笑顏開的接了。
雲紫璃看著阿媚接過對牌和鑰匙,一時間仍有些反應不過來。
怔怔地看著那對牌和鑰匙,她心弦頓了頓,直覺抬頭看向赫連遠,卻見他眉眼輕揚,唇角微翹,正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
見他如此,雲紫璃思緒電轉,片刻之後在心裡朝著赫連遠狠啐了一口,懊惱不已:呀的,又中計了。
什麼支持蕭染兒掌家,什麼她雲紫璃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今日之事,可以說本就是他故意導演的,而她則自以為聰明的陪著人家演了一場休夫奪權的好戲。
赫連遠這廝,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知她定然要搶掌家之權,卻故意授意站在蕭染兒那一邊,為的便是激怒她,或許她的休夫之舉和子真先生的出現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他即便是如此,只要安陽大長公主到了,稀泥一和,不管她如何生氣,終究都會軟了態度。
事情至此,她心中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原本不甚明了的事情,漸漸明了起來,以前一晃而過卻不曾抓住的東西,也瞬間了悟。
她不知為何一定是她。
卻知道,赫連遠對她並非表面那般厭惡。
他對她的厭惡,不過是表現給別人看,借而逼著她反抗,逼著她掌權,也許更是為了逼著她讓她替他肅清整個端王府的後院。
直到此時,雲紫璃才有種上了賊船,深深被那妖孽算計了的感覺。但是同時,她也對這個長的俊美如妖孽的男人,升起了忌憚之心。
謀算無遺漏!
此人心思縝密,時而溫潤,時而冷酷,讓人看不清,猜不透……表里不一的可怕!
隨著安陽大長公主的介入,王妃休夫一事,就這麼揭了過去。
遣散了一眾恨不能鑽進地縫的管事之後,安陽大長公主勒令赫連遠陪同,跟雲紫璃和子真先生一起去暖園吃茶。
如此,聽雨軒恢復一片寧靜。
看著早起還熙熙攘攘的前廳,瞬間空蕩蕩的,想著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蕭染兒火氣,伸手將桌上的茶盞揮落,尚不覺解氣,把前廳里的擺設,全都砸了個乾淨,方才淚意漣漣的跌坐在地。
「側妃娘娘!」
半夏看著蕭染兒眼淚不止的樣子,半夏心疼不已,連忙上前想要將
她扶起,卻被蕭染兒直接推開:「出去,讓我靜一靜。」
「側妃娘娘!」
「滾!」
半夏無奈,深深地看了蕭染兒一眼,伸手抹著淚去了前廳。
蕭染兒恨啊!
恨當初不聽兄長勸說,自甘墮落,哪怕赫連遠不想娶她,卻還是央求父親進宮請婚,執意嫁入端王府為妾,如此才落得今日這般被雲紫璃欺~辱的下場!
現在,王府的掌家之權,落在了雲紫璃那個鄉野下頭手裡。那個野丫頭有安陽大長公主和子真先生做靠山,難不成她要一輩子都屈居她之下嗎?
恍惚之間,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待蕭染兒反應過來,她的視線之中,已經多出了一雙紅色錦緞面的繡鞋。
怔怔地,將視線上移。
入目,是一張宜笑宜嗔的俏臉。
「你……」蕭染兒張了張嘴,尚不曾發出聲音,便聽那人輕笑著說道:「蕭側妃堂堂安國候府的大小姐,卻被一個尚書之女如此欺壓,心中可覺得不甘和憤怒?」
蕭染兒聞言,臉色一沉,撐在地上的雙手,倏地握緊,如玉的手背,因用力太大,泛起白色。
女子看了眼蕭染兒用力過度的雙手,湊近蕭染兒耳邊,吐氣如蘭道:「若是你想,我可以幫你除掉她!」
蕭染兒一怔,緊咬著朱唇,「你為何要幫我?又想圖謀什麼?」
不管怎麼說,蕭染兒也出生安國候府,自也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的道理!
「你怕我圖謀什麼?我不過是看她不順眼罷了!」女子冷淡一笑,直起身來,大步向外走去:「信與不信,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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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轉眼即過。
這一日裡,安陽大長公主跟子真先生在暖園對弈,雲紫璃安排糕點茶水,赫連遠作陪,倒也相安無事。
眼看天色將黑,安陽大長公主和子真先生,總算起身離開了暖園。
將兩人送出暖園,雲紫璃看也不看身邊的赫連遠,轉身跨進暖園門口,眼看著赫連遠抬步欲要跟上,她勾唇冷笑,啪的一聲將院門關上,讓美美的端王殿下碰了一鼻子灰!
ps:感謝依依的鮮花,你家小白兔這章沒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