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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朝夕相對

2025-02-14 06:53:05 作者: Fresh果果

  仿佛做了一個遙遠而悠長的夢,夢中有無數瑰麗而色彩鮮艷的詭異舌頭,蛇一樣向她吐著鮮紅的信子,滑膩膩又粘濕的在她身上舔著。她的腹部湧出綠色的鮮血,滴在大海里,整個蔚藍的海洋變成綠色,魚兒全死了,就像她手中的花兒一樣。

  無數的妖魔鬼怪圍著她扯著她的頭她的四肢,猙獰的笑著想要將她分屍活吞。然後她被撕拉成幾截,頭在爭搶中掉入屍坑。旁邊都是鮮血和內臟,她睜著眼睛看天上有神仙踩在劍上飛來飛去,各種劍光交織分外好看。那一身白衣,最一塵不染的,分明就是尊上。她想開口求救,可是已經沒有脖子沒有嗓子叫不出來。一張惡鬼的臉又出現在她面前,張開血盆大口向她咬了過來。

  她驚叫一聲坐起身子,朦朧的睜開眼,低低的喚了一聲:「爹爹,我又做噩夢了。」

  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沉默的呆坐了良久,這才想起來,爹爹已經不在了,而自己,也有能力保護自己,再不用怕那些妖魔鬼怪了。一年間的記憶潮水般奔涌而來,從茅山到崑崙,從崑崙到長留,雖萬般艱難,居然也硬挺著走過來了。

  爹爹,我已達成了你最後的遺願,還拜了這世上最厲害、最仁慈的神仙做師父,你在地下可以好好安歇了,不用擔心我。

  抬頭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貌似不是自己的臥寢啊?房間很大,卻不失雅致,案上的蓮瓣琉璃香爐悠然暗香繚繞。四周陳設十分簡單,簡單得有點寂寥空曠,床大得過分,下面仿佛萬年玄冰一般,躺在上面便是刺骨的冷,也難怪她會做噩夢。

  自己怎麼會在這的,糖寶又到哪去了?心中突然著急起來。跳下床,推開門便往外跑。

  門外迎面而來的是滿庭院的桃花芳菲如雨,不遠處的小山在綠光掩映中濃郁如畫。突然覺得這景色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哪。急奔兩步,穿過庭院,眼前是幾乎比長留大殿小不了多少的又一座巍峨大殿。整座大殿漆了猹漆,在日光下閃發出七彩的鎏光,和長留大殿的金碧輝煌又是迥然不同。

  長留山自己已經很熟悉了啊,有這麼一個地方麼?加緊速度穿過空曠寂寥的大殿。一路上沒有人,半個人影都沒有,記憶不由得回到當初初上茅山的時候遇到的恐怖場景,心下不由有幾分發寒。長廊仿佛無限漫長,怎麼也走不到頭,她七上八下,完全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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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從後殿終於到了最前殿,面前大門非石非玉,高達數十米,花千骨把手往門環上一放,未待用力,大門應手而開。外面光芒大盛,竟是一片海色天光。一陣冷風迎面撲來,而眼前的壯觀景象也讓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

  海空間漂浮著的星羅棋布的無數小島,映襯著紅霞漫天,浮光耀眼,就像銀河裡倒翻了漫天星斗。下面是凌空漂浮在海面的長留仙山,而自己身處的小島竟是絕情殿,遠處半空中同樣漂浮著的還有貪婪殿和**殿。風卷著雲不時從身邊飛過,仿佛伸手就可以抓到。長留的大殿和十多座偏殿以及閣樓,在崇山掩映下透過雲彩看得清清楚楚。海天之間一切變得無比壯闊,無比美妙。

  花千骨興奮的俯望著下面,自己終於上到夢寐以求的絕情殿了,卻不知道原來從上面看整個長留山原來是這個樣子,和在劍上俯看的視角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醒了。」

  突然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花千骨心中猛震一下。抬起頭來,卻竟看見白子畫站在最靠邊的那塊突起的露風石上,俯瞰著長留和天下眾生,白衣飄然,仿佛隨時都有可能乘風化去。

  花千骨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上,雖然明知道不會,可是還是擔心他遙遠又飄渺的身子一不小心就會往下墜落。

  「拜見尊上。」花千骨跪下磕頭。

  「該改口叫師父了。」

  白子畫低頭看她,聲音平淡而清遠,簡單幾個字,花千骨卻疑心自己是不是聽見了回聲。

  面上不由一紅:「拜見師父。」

  白子畫點點頭:「我知道你很多問題想問,我千年清修,又總是獨自一人,不太習慣言語,你若有什麼不懂不明,只管問我便是,日後也是一樣。」

  花千骨囁嚅道:「尊上為什麼會收我為徒呢?明明我輸了,負了我們的一年之約。」

  白子畫道:「當時只說了讓我滿意便好,並沒說一定要拿到魁首,這近一年你努力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

  本來花千骨還想問比試時,斷念自己飛來之事,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改口問:「師、師父,糖寶呢?它不可以跟著我上絕情殿麼?」

  「你傷重昏迷,我把你帶回絕情殿醫治,糖寶見你三天了還沒醒,就先回亥殿幫你收拾衣物及行李去了。從今往後,你便住在這絕情殿中。」

  「雲隱他們呢?已經回去了麼?」

  「因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見你沒了大礙便先趕回去了。」

  花千骨不知自己為何在白子畫面前依舊如此緊張,一時想不出還有什麼要問的,便指著另一邊猶若銀河落九天源源不斷往長留山傾瀉而下形成巨大瀑布的水流道:「師父,這三殿明明凌空,為何會有這麼多流之不竭的水呢?」這個問題打從她來長留山就一直覺得很奇怪了。

  「三殿內各有一座雕塑,是上古神獸化成,長年口吐三種聖水,而三殿山脈上的各種奇石,有聚**的功效,二者匯做一股,流到長留山中,化作三生池水。海中水汽升騰又化為雲,周而復始。至於這三獸千年聖水流而不止又是為何,這就無人得知了。」

  花千骨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糖寶對四周環境已經差不多熟悉了,等它回來可以領你到處轉轉。這絕情殿上沒什麼禁地,除了你我師徒二人也再沒他人,你也不用像以前一樣諸多拘束,愛去哪就去哪,不用事事向我請示。」

  「弟子知道。」

  白子畫望著下面的長留山突然問道:「小骨,從這往下看,你看到什麼?」

  花千骨走得靠邊一點,風大得吹得她快飛起來。

  「回師父,弟子魯鈍,只看到長留山。」

  「此時的長留山和往日的長留山,有什麼不一樣麼?」

  「呃,更加壯觀巍峨。」

  「從高處俯瞰到的風景總是十分壯觀,就算是平平無奇的場景也令人覺得非同一般。可是,太過廣闊的視野,反而會突出自己與世界的差距。以至於無論如何,也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平常人的視野,只是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但是,修道人的視野,卻是大腦所捕捉到的,心中所感念到的。比起你自身生存所能體驗到的狹小空間,例如絕情殿,例如長留山,更應該心懷萬物,包容整個世間的廣闊風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護它。」

  花千骨明白了白子畫話中的涵義,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順著海天在眼前鋪展開來,似乎沒有一個角落自己看不到,沒有一個聲音自己聽不見。整個人仿佛俯瞰眾生的神祗一般,看著人間的生生死死,花開花落。

  可是這感覺卻如此孤寂,如此冷清。這,便是師父眼中的長留山,這,便是師父眼中的世界麼?日日一人站在高處俯瞰一切,就算並不情願也會不由自主襲上心頭的感觸,那只有兩個字:遙遠。

  望著白子畫依舊清冷淡漠的眸子,花千骨突然覺得懂了他很多。

  她在心中微微一笑,師父,從今往後,就有小骨會一直陪著你,在你身邊,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等到傍晚糖寶還沒回來,花千骨在殿中到處竄來竄去,翻東找西,心中憤憤的抱怨著,肯定又是跟落十一玩得不亦樂乎,忘記回來了。

  沒有,沒有,怎麼到處都沒有呢?

  花千骨除了師父的靜室和臥房什麼的沒進去過之外,哪個房間都找遍了。

  乒桌球乓,白子畫受了驚動,從房間裡出來。

  「在找什麼?」

  「師父,我肚子餓了,在找吃的。」花千骨低下頭去。

  白子畫略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望著她,半天不說話,似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花千骨哭喪著臉,她真的好餓啊,再不吃東西她就要餓死了。

  白子畫思忖了一下,他竟然糊塗到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絕情殿中沒有吃的。」

  「啊?什麼?」花千骨瞪大眼睛,沒有吃的?

  「以前都是為師一個人住,從未想過吃東西這個問題。」

  花千骨這才恍然大悟,師父已經是仙人之軀,根本就不用食五穀,而自己卻是一把骨頭一把肉的,不可能不吃飯的。而且大傷未愈,更需要補充能量啊!

  「以後你可以每日下到亥殿去吃東西。」

  啊?她那麼貪吃,大傷未愈,每天飛上飛下還不累死啊?

  「師父我可以拿了食材回來自己做不?」

  白子畫又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可以。」

  「好哦,那我現在就下去找好吃的,順便把糖寶給抓回來。」花千骨興奮的就要往外沖。

  「慢著。」

  花千骨停下來轉頭望著白子畫,卻見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到她胸前,解下她萬般小心掛在脖子上的鈴鐺,然後小心的替她系在斷念劍上。

  「怎麼跟小狗一樣,掛在脖子上。」白子畫面上雖仍無表情,語中卻難掩笑意和寵溺。

  花千骨心中暖融融的低下頭道:「我怕不小心弄丟了。」這可是師父大人親手傳給她的,是他們師徒關係的憑證。

  「去吧,慢慢走,別跑,地上滑,小心摔了。」

  「恩,弟子告退。」花千骨轉身而出,這一輩子也沒有這樣開心過。

  花千骨翻滾一夜,還是沒辦法適應這個稀奇古怪的大床。糖寶倒是喜歡的打緊,把小房子搬到了床的角落裡。揭開一角上面蓋的墊被,下面竟果然是渾然天成的一整塊玄冰,散發出清幽的光芒和絲絲寒氣。糖寶興奮得在上來滑來滑去,對花千骨說這是一等一的寶物,陰冷的屬性,有利於她納天地之氣,還有調養傷勢。

  花千骨硬撐著睡到半夜,凍得嘴唇都發紫了,之前躺在這裡是因為自己昏迷不醒,現在哪裡睡得著。

  最後乾脆抱了被子在地上一覺睡到大天亮。

  糖寶把她臉當彈簧床,在上面跳來跳去:「骨頭豬,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啦!」

  花千骨迷迷糊糊醒過來,心中大叫不妙:「怎麼不早點叫醒我啊,這是第一天給師父請安啊,死啦死啦的!」

  「呵呵,那床太舒服了,對我修煉大有裨益,我自己都睡過了。」

  花千骨飛快的洗漱,回憶了一遍之前禮樂課上師尊有教導的拜師時和拜師後的種種繁文縟節。可是白子畫已經不在房內了,絕情殿太大,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乾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師父,師父——」

  突然一個近在耳邊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在書房。」

  書房,書房,書房是往哪走呢,繞了半天,總算找著了。

  白子畫正在案邊瀏覽長留山的大小卷宗,一般的事務摩嚴都直接處理了,直接送到他這來讓他批閱的雖不多,卻都是極其重要的。

  「徒兒給師父請安。」花千骨像模像樣的俯身一拜,白子畫也不看她。

  「以後這些就免了,你也不用像往常上課一樣起那麼早,隨意就好。」

  「是。」

  「那床可還睡得慣?」

  「呃……」

  「絕情殿別的沒有,就是房間多,你愛睡哪間就睡哪間,那床實在不舒服就換一個,不過睡那個你內傷會好的快一點。」

  「弟子知道了。」

  「這桌上的幾本書你先拿去看,完完整整的全部記下來,一年後背給我聽。但是只能靠你自己去記,不要拿給糖寶看,或者讓它給你解釋。」

  花千骨拿了那幾本書一看,分別是樂譜,詩譜,棋譜,畫譜,劍譜,藥譜,食譜。

  紙張泛黃,年代久遠,束作一套,題曰《七絕譜》,一看就是極其珍貴的古籍。

  花千骨心裡覺得奇怪,她原以為師父授藝傳教,定是讓弟子苦練修行,卻叫她看這些書做什麼呢?而且要論她現在的記憶,這七本書下來,頂多兩個月也就倒背如流了,卻竟然要她看一年麼?

  卻也不敢多問,拿了回去,細細研究,不想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那七本書看來輕薄,所書所寫,竟密密麻麻全是條目,根本還沒有涉及正文和內容。那紙張甚為古怪,你手觸了哪個條目,或者甚至只是心念所至,書中的字就會全部換成那個條目之下的內容,然後其間遇上不明白的還可以再一層層往下翻閱查詢。

  光是那一本書中所列條目就不是一般的多。拿樂譜舉例,除開樂器,樂識,名樂賞,等等的分類,還有琴譜,簫譜,歌譜,舞譜等等的分類,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與樂有關的,詳盡無比。

  而劍譜也同樣,各類名劍,各類劍派起源和傳說,各個用劍高手,御劍訣竅,各家各派的劍法,無一不有,無一不精。

  藥譜則囊括了世間有的甚至滅絕的草木花卉,珍獸奇蟲,煉毒製藥,調香易容等等。

  每一譜皆包容了一個領域的所有知識與精粹,甚至是許多人窮盡一生可能都沒辦法接觸到,領悟到,還有學會的。

  她別說一年背七本了,就是七年背一本也不一定能背得下來啊。蒼天……

  幸好師父只說是讓她背,沒說都要學會,多花點時間,多看幾遍,應該還是勉強可以記下來的。

  而最讓她驚嘆的是,這書奇妙無比,不光有文字,還有圖畫和聲音。例如樂譜中看到哪段,可能就會有琴瑟合鳴的演示,劍譜上會出現舞劍的小人,或是哪個高手的圖影直接反射在空中。花千骨一邊看,還可以跟著他一邊練習。

  那些天女散花一般翩翩起舞的仙女,讓人看得如痴如醉。而各種花木植蟲,看見的都是無比清晰的原始圖像,她甚至還能聞到香味。治藥步驟,都是一步步真人演繹。人體經脈穴位,還有很血腥的解剖等等。花千骨不感興趣的地方就背下來,感興趣的地方例如易容調香,琴棋書畫就跟著一塊學。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有趣的事情,也從來不知道學習可以這麼輕鬆又好玩。師父只給了個時間期限作為督促,其他的進度和安排,什麼都沒有給她做限定。絕情殿沒有別的人,她也不用多有顧及,從來都沒有這麼自由過。

  六界,大地,宇宙,星空,山川,河流,無聲流淌千萬年的歲月,乃至每一粒細小的微塵,都在她面前波瀾壯闊的鋪展了開來。雖還沒有洞識一切玄機與奧妙的大智慧,她卻開始擁有了洞識一切真假與奧秘的能力與博識。

  接下來的時間,花千骨仿佛痴了一般,完全沉醉在了七本書中。除了吃飯時間,幾乎都書不離手。覺更是捨不得睡,常常是累得不行了,手中還抱著書倒在哪個地方就睡在哪了,然後可憐的糖寶還得辛苦的把她龐大的身子運回去。

  它也幾度好奇想要看看那幾本書的,況且花千骨根本不設防,它想看隨時都可以。可是它也明白自己不是長留弟子,又是異朽閣的靈蟲,知道的許多信息來源於那裡,說不定也會有很多被傳回去。

  那七絕譜是長留至寶,幾乎囊括了宇宙萬物的信息,對靈蟲而言不能不說是一個天大的誘惑。白子畫可能也是考慮到異朽閣的原因,所以才交代骨頭不給它看的吧。而自己為了骨頭,當然也只有強忍下來了。

  在絕情殿的日子過得平淡而又簡單,花千骨每天沉迷書中,糖寶無聊每天都會跑出去玩,然後把落十一還有輕水等人,以及山中發生的好玩的事情講給花千骨聽。回來的時候會帶各種食材給花千骨,花千骨便依著食譜中所言,做許多好吃的,還會裝上許多,讓糖寶給輕水他們帶去。

  因為其他弟子是不能隨便進入三殿的,而花千骨也每日忙碌著,平均一個月才能到清流住的別院裡跟他們小聚一下。那時候輕水,落十一,火夕,舞青蘿,甚至還有朔風都會在,特意趕來嘗花千骨的手藝,大家聚在一起把酒高歌,好不熱鬧。

  而在絕情殿中,就明顯清冷了太多太多。白子畫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殿中清修,但是因為不用每天拜見,師徒間也沒有什麼必須要說的話,有時候甚至十天半個月都碰不著一面。

  花千骨常常會覺得這空蕩蕩的大殿裡仿佛就孤零零的住了自己一個人般,好恐怖啊。有時候久了很想見他,可是心知白子畫清冷慣了,怕吵到他清修,無事的話便也很少找他。

  而對於白子畫來說,雖然無人叨擾,但是日子畢竟還是不如以往如此那麼死寂了。

  有時候觀微尋花千骨,會發現她時而傻傻的趴在草地上一邊看書一邊傻笑,時而御著劍和空中蝴蝶飛鳥打鬧,時而在桃花樹下依書練劍,時而在廚房手忙腳亂打破盆盆碗碗,然後又做了壞事一樣悄悄用修補訣拼好,等待下次再次被打碎。時而望天看星星,自言自語。時而和糖寶鬥嘴,遊戲。時而堅持在玄冰床上睡著,一兩個時辰又從床上滾到地上。

  就算他不去感知她此刻正在何處,在做些什麼,也總能聽到她跑來跑去,身上歡快奏響的鈴音。如果見不到他的日子隔得久了,不知道他人還在不在殿中,她就會整個人變得不安的扯著嗓子喊:師父,師父——

  他沒沒收過徒弟,也不知道怎麼教徒弟,何況是這么小個女娃兒。雖然比初時好了許多,她眼中,分明還是有幾分怕他的,後來相處久了,知他為人嚴謹卻絲毫不苛刻,說話和眼神中就又多了幾分向長輩撒嬌的意味。

  「師父,師父——」

  又聽到熟悉的喊聲,白子畫無奈搖頭:「我在劍閣。」

  不一會兒就見花千骨氣喘吁吁,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手中端著個盅兒。

  「慢點跑,地很滑,摔倒多少次了還不學乖。還有,你內傷還沒好,不能運真氣,那些劍招你學形就好,不要行勢。」

  「師父你怎麼都知道?」花千骨摸頭傻笑,剛剛在房間裡突然了悟了一招劍勢,動了真氣,腳下一滑,摔得她屁股都疼了。

  「這回是什麼?」白子畫看看她手中的盅碗兒。大老遠就聞到香味了,卻不知道她最近對食譜怎的這般感興趣。每每有得意之作,還老拿來給他嘗。

  「這個叫水晶醉蓮花。」花千骨打開蓋子,裡面一絲寒氣溢出,宛然一朵絕色蓮花,粉嫩嬌艷,卻又玲瓏剔透,瓣上仍有冷霜,酒香四溢,花尖幾點,猶若美人垂淚。

  白子畫雖仍面無表情,眼中已有幾分贊色。接了花千骨遞上前的筷子輕輕嘗了一口,一絲冰涼伴著酒香與花香充斥口中,果真是極品美味。

  「怎麼樣師父?」

  白子畫看她興奮的神情,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道:「不錯。」

  「太好了!師父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什麼事?」白子畫低頭看著她,雖然之前有跟她說過有什麼要求就提,有什麼不懂就問,不過到絕情殿半年,她還真沒跟自己求過什麼。

  「師父可不可以每天抽一小會,只是一小會的功夫和小骨吃晚飯啊?」

  白子畫看她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眼神,突然明白她定是往常總是和家人一起吃飯,之後又和輕水還有諸多朋友在一起,現在每日一個人孤零零的吃飯不習慣吧。

  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花千骨驚叫一聲,師父大人居然答應她了!哈哈哈,她已經策劃此事好久了,為了以後每天都能有一小會可以見到師父,一直到自己手藝得到師父認同了才敢提出這個要求。

  嘿嘿,十一師兄說的果然沒錯,別看師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其實是三尊里最好說話的一個。早知道師父原來這麼好欺負,應該多提幾個要求,多撒撒嬌才是。

  說著興高采烈的抱著盅兒往外跑,心裡捉摸著晚飯做些什麼好呢?師父不吃葷腥,她一定要把素菜都做的又好看又好吃又花樣百出才行。

  剛走出門外,白子畫突然想起什麼來。

  「慢著。」

  花千骨單腿獨立,金雞回首。

  「還有什麼吩咐麼,師父?」

  「你那冰蓮從何而來?」

  「哦,那個啊,我看後院塘里那蓮花開得這麼好看,就突然想出這道菜,然後就摘了來啊。」

  什麼?是他的千年冰蓮?他大老遠從極北苦寒之地移植過來,悉心種了百餘年,好不容易今年才開了兩朵。

  白子畫依舊面無表情,卻道:「今天晚上你不許吃飯。」

  花千骨無力的俯倒在台階上,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是剛剛才答應陪她一起吃飯了的麼?果然是神仙師父之意不可測啊……

  於是,晚上,小骨和師父一起吃的第一頓晚飯。

  ——師父和糖寶在桌邊坐著,小骨在一旁流著口水看著。

  嗚呼哀哉……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花千骨在桃樹上做了個鞦韆架。一邊看手裡的書,一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邊悠哉悠哉的蕩來蕩去。

  這大半年來的生活實在是美妙至極,也不用像初時那麼辛苦的修行,每天除了看書,便是吃喝玩樂睡大覺,內力修為幾乎沒半分長進。只有廚藝日益精湛,倒把她瘦弱嬌小的身子養得白嘟嘟,水嫩嫩的。

  花千骨看著樂譜中的琴簫合奏,心中暗自驚嘆,原來樂聲竟然也可能用來對敵,而且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書中的聲音和畫面只有持書的人能聽見看見,所以糖寶依舊趴在旁邊的一片桃花瓣上睡得正香,時不時吧唧一下小嘴哼唧兩聲。幾十隻粉紅色妖冶的桃花精,扇動著透明的薄翼繞著糖寶上下飛舞著,發出輕細妖嬈的笑聲。見它睡相喜人,時不時的又摸摸它,捏捏它。若是千萬隻一起發出聲音會讓人產生視聽的幻覺,此時的糖寶應該正做著美夢吧。

  突然一陣幽幽琴音從遠處傳來,竟硬生生把書中強勢有力對戰中的音律攪得支離破碎。

  咦,難道是桃花精們攪得自己也幻聽了?

  合上書,果然是有琴音,不是從書中傳來的,而是從殿外。花千骨不由欣喜的跳下鞦韆就往外面跑去,是師父。

  「骨頭,你上哪去?」糖寶受了驚動,打個呵欠醒來,對著海上升明月嗷嗷嗷伸長脖子咆哮幾聲,樣子滑稽極了。

  花千骨停下來戳戳它的頭,笑道:「叫什麼叫,你是蟲,又不是大灰狼。」

  糖寶挺挺小胸脯:「我正在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靈氣……」

  花千骨才不管它靈氣不靈氣的呢,一把抓起來塞進兜里,提起裙角就往外跑,鈴兒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跑到殿外,果然是師父正在露風石上,對著海色月光下的長留仙山幽然撫琴。緞發隨意散開來如蓮花盛開般垂落滿地。一身素白的衣裳,沒有系腰帶,在大風中鼓動飄飛。

  「師父。」

  花千骨開心的跑到他身後,白子畫沒有應她,琴也撫得甚是隨意,卻比她在書中聽到的任何一曲都要好聽,清靜淡雅,空靈飄逸。

  可是那絕世的琴音中她卻感覺不到白子畫的任何情感。自古樂聲就講究以情動人,這古琴身為四藝之首,八音之絕,一向深邃蒼遠最能打動人的心緒,可是師父這琴音卻光有其形其韻其神,卻絲毫沒有注入情感,聽下來直叫人心中萬念俱空。

  花千骨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裡凝視著白子畫的背影,聽他撫罷一曲無心之琴,不由萬般蕭瑟。師父他就如此**的屹立於九天之上,守護著這片仙山,這個大地,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千年萬年……

  曲罷,就聽白子畫淡然道:「其他樂器能明白就好,這古琴你需會彈。琴譜可有看過?」

  「回師父,看過了,都記下來了,就是不會實際操作。」

  「你過來。」

  花千骨心驚膽戰的在他身邊坐下,風似乎比往常小些,不然一往崖下看,她就覺得自己要栽下去。

  「你彈給我看看。」

  花千骨緊張的伸出手去,回憶書中所教,食指輕挑,中指從外向內逐弦連勾。琴中立刻傳來悅耳的聲音,花千骨心道好玩,憶著家鄉歌謠的調兒,斷斷續續的彈了起來。

  白子畫輕輕點頭:「托的時候手要有所轉動,讓大指垂直一些,然後自然向下。」

  糖寶從兜里探出頭來,爬到古琴上,被琴音震的小身板抖啊抖啊的,連忙又跳到花千骨肩上。哇,骨頭娘親好厲害,會彈琴了耶!

  「鎖弦時入指不可太深,以甲尖著弦,發音才清晰。」

  「是。」花千骨額頭開始冒汗,越發的覺得手指僵硬起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卻突然白子畫環過自己的身子,兩隻手從上面將自己的小手握住,輕輕在弦上撥動。花千骨頓時僵在當場,整個人如瞬間浸沒在水中。

  「不要急躁,凝神聚氣於指尖,音浪層層推出,每一波都有斷石分金之威力。」

  花千骨感覺著身後貼近自己的身子,覺得嗓子眼快要冒煙了。任憑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手把手的教自己彈琴。而自己的手指卻仿佛廢掉一般,再不能動。

  卻見白子畫手上白光注入,穿過自己雙手,電光火石之間,急速的開始在琴上掃弦。

  「滾和拂雖是多弦連奏,須聲聲明晰,端如貫珠,避免混成一片。滾拂並用時,須連接緊密;滾時由左轉右,拂時由右轉左,成一大圓。正所謂松風謖謖,流水潺潺。」

  正說著數道白光利刃一般從琴上激射而出,。

  花千骨呆愣在那裡,根本就沒聽見白子畫在說什麼,只是在心中捉摸,這覆在自己手上的掌心明明如此冰冷,寒氣都滲到她骨子裡去了,她為何卻熱得滿頭大汗,心慌意亂?

  「明白了麼?」白子畫放開她的手,低頭看她小花骨朵兒一般的偎在自己胸前,縮作一團。

  「明、明白了。」

  「那你閒時便多練習,琴房中有數百把古琴,你明日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樣式。這樂戰是與人比試中會常常遇到的,所以一般長留弟子都會習一種樂器。為師自作主張幫你選了古琴,你若是不太喜歡,也可以換其他的。」

  「不用不用,師父我很喜歡,謝謝師父!」花千骨仰起臉對他笑,心裡想師父一定是希望她將來能好好護守流光琴。

  白子畫點頭:「明日沐劍節,山中有大典,你回去早些休息。」

  「是師父。」花千骨慢慢退出他的視線,一轉身又歡快的奔跑起來。哦耶,師父教她彈琴了。來這裡大半年,這還是師父第一次親自教她些什麼。她太激動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學。

  第二日天剛亮就起來。

  「師父,師父——」

  師父已經下去殿中了麼?

  「我在房裡。」

  花千骨連忙跑了過去,直接推門進去才發覺失禮,連忙又退出去,卻又伸個腦袋進去看。見白子畫剛佩上掌門佩劍,玉帶白羽,華麗流蘇,發卻仍是隨意的披著。

  「師父,你怎麼不束髮啊?」

  「一會下去會有弟子幫忙束。」他雖一個人住在殿中,不需人伺候,卻只有這長發打理不來。

  「我幫師父束吧。」花千骨激動得跳到他面前。

  白子畫停下手中動作望著她。

  花千骨指指自己的包子頭,洋洋得意道:「我現在梳的可好了。」

  分明看到他嘴角有一絲笑意,一眨眼又不見了。白子畫坐下,遞給她梳子。

  花千骨興奮的站在他身後,終於可以觸碰到師父的長髮啦,漆黑仿佛夜空一般,真不知道他怎麼保養的。一千多歲了啊,一根白髮都沒有耶!有點手足無措的把一梳子梳下去,卻慌了沒拿穩,梳子直接不用外力的順著髮絲滑落下地。花千骨咂舌,娘呀,滑成這樣,怪不得用法力也束不好。

  半個時辰之後……

  「小骨,還沒梳好麼?大典快開始了。」

  「好了好了,馬上好了。」花千骨正把玩的不亦樂乎,回神過來,連忙三下五除二的把發給簡單的束了起來。

  白子畫望了望鏡中,無奈的嘆口氣,這不跟他的技術不相上下麼。唉,算了,就這樣吧,來不及了。

  師徒二人,從絕情殿直下大殿。

  「師弟,怎麼這麼遲。」摩嚴不滿的看著他。

  笙簫默望望白子畫,又望望他身後磨磨嘰嘰的花千骨,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師兄,你的頭髮……」怎麼亂七八糟松松垮垮的啊?第一次看到一向超凡卓絕的師兄有這麼可愛的樣子。

  「沒事。」白子畫念了個法訣,長發立刻規正清爽了許多。只是他平常本就很少動用法術,連頭髮都要靠法術來維持似乎是小題大做了點。不過畢竟正式場合不束髮又不成體統,他平時都能免儘量免了。

  花千骨心虛的嘟起嘴巴,唉,不怪她技術不到家,實在是技術難度太高了啊。

  典禮上,和火夕,舞青蘿,落十一他們站做一排。不敢出聲,只能眉來眼去的算打過招呼。感覺身後有道凌厲的目光,轉身看卻果然是霓漫天。大半年不見,她出落得更加美艷動人,玲瓏有致,她本就比花千骨長了兩歲,已長成迷人的少女,而花千骨依舊個子小小像個孩子。

  無語凝噎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胸,依舊是扁平扁平的,半點起伏都沒有。唉,你平就平吧,要是哪一日,臉蛋可以有殺姐姐千分之一的好看,那也就心滿意足了。

  想起殺阡陌,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花千骨實在不希望再看到妖魔與仙界起衝突了。

  大典完畢後,花千骨沒有跟著白子畫回殿,留下來和輕水他們小聚。

  第二天一早,白子畫推門欲出,看見花千骨低著頭站在門邊。

  「怎麼?」

  「師父,我以後可以每天早上來給你束髮麼?技術這東西啊,是練出來的。你不是常說勤能補拙麼?」花千骨揚起梳子對他嫣然一笑。

  白子畫滿頭黑線中……

  花千骨正在廚房裡忙活,糖寶抱著小勺子幫她打下手,一會加鹽一會放糖的。

  「師父,師父——吃飯啦!」

  白子畫正在入定中,元神遠在萬里之外與東華上仙下棋。一聽到呼喚匆匆告別,瞬間飛凌萬里,元神歸位,醒了過來。

  走進偏廳,看到桌子上的菜,一道比一道精美,一道比一道華麗,倒反而不像吃的,像藝術品。

  「今天做的什麼菜?」

  「回師父,分別是天機蜜露羹,翡翠豆腐仁,芙蓉玉帶湯,**百果肉,甘草什錦盅,小炒黃花心。」

  「不要每回都做那麼多菜,吃不完浪費了,隨便做一兩樣就好。」

  「知道了,師父。」花千骨雙手遞過白玉筷子,「師父大人請用餐。」

  白子畫接過去,捏在手中,那手指竟比玉箸還素白精緻。

  糖寶坐在它的專用青花小碗裡望著菜餚直咽口水,不過尊上沒動筷子之前,它還不敢輕舉妄動。

  「你的雕工見長。」白子畫看著百果肉里數類果物拼雕組合而成的百鳥朝鳳輕輕的點點頭,夾了塊雪梨放進嘴裡嘗了嘗。

  花千骨開心的一面抱著碗扒飯,一面悄悄看著師父吃東西。每天這個時候是最開心的了,雖然可能師父整個席間說不上幾句話,可是光是陪她在這裡坐著就讓她感覺很溫暖了。哎,為什麼會有人連吃飯的姿態都那麼優雅那麼好看呢?

  「骨頭,我要那個,那個……」

  花千骨夾下鳳眼的櫻桃肉放進糖寶的碗裡,糖寶抱在懷裡,啊嗚一口咬去半邊。

  沒吃多久,白子畫每樣菜嘗了幾筷子,便放下不吃了,卻依然坐在桌邊看著她和糖寶。本來他就沒有什麼飽與不飽之分,只是每天抽出一點時間陪陪她罷了。

  「慢點吃,別急。」

  「嗯嗯……」花千骨呼啦啦的掃掉桌上菜的四分之一,覺得七八分飽了,連忙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糖寶剩下的交給你了,師父說了不要浪費。嘿嘿,還有你最後吃完的,你負責刷碗!」

  「啊?好吧……又那麼多啊,我最近都胖了一圈耶,小蠻腰都找不見了。」

  「腰?」花千骨用筷子夾它,從頭夾到尾巴,「這裡?這裡?還是這裡?不都是一樣粗的麼?」

  看到糖寶被筷子咯吱的直扭直笑,真想當小菜把它夾到嘴巴里吃掉。

  白子畫看著她們兩個打鬧,不由得眼中有了一絲笑意,抬起白得一塵不染的袖子,替花千骨擦了擦嘴角。

  花千骨仰起頭來,看著他依舊清冷的面容,那一剎那的親昵叫她感動的想要落淚。

  看了看白子畫袖上的污漬,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師父的白衣總是萬年如一日的乾淨,周身環繞的仙氣,總是讓浮塵都不敢沾染其半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如她凡人一般瑣碎的洗衣服什麼的……不過需不需要洗澡呢?花千骨突然想到如果師父脫衣服洗澡的話……

  頭暈,頭暈。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所以現在的生活和她以前所想的拜師之後好好孝順師父,給師父老人家洗衣做飯,斟茶倒水之類的完全迥異。

  師父一向主張道法自然,清心無為,法術不是為了給生活帶來便捷而存在和使用,反而會讓人產生依賴和惰性。所以像綰髮啊,淨衣啊,諸如此類的瑣事,哪怕只是抬一抬手,念一個訣那麼簡單,也定是寧願親力親為而極少使用法術的。

  「師父,一會衣服給我,我去幫你洗洗吧?」

  白子畫眼中一絲錯愕,輕輕點了點頭。

  夜晚,明月初升,皎如玉盤。

  花千骨赤著腳站在後山溪水裡洗衣,不遠處翩飛的桃花瓣隨風紛紛灑落水中,順流而下。月色傾城,那水中折射有如暈染過的白衣上惹出幾抹粉色桃紅,極美極靜又極艷麗。

  糖寶對從上游乘著桃花小船激流而下的遊戲不亦樂乎。

  花千骨用水澆它,打翻它的船兒。它努力蹬著細細的小腳努力的在水裡游。突然看到一條小魚,興高采烈的一個猛子紮下去追魚兒。不一會兒不知道怎麼把那條游得飛快的小魚騙到手了,心甘情願的讓糖寶坐在它的背上,歡快的帶著它游來游去。

  花千骨仰頭望望天上的圓月,又再低頭望望師父的別院,燈依舊亮著。從未想過會有如此幸福平靜的日子,她再別無所願,只求能永遠這樣持續下去。

  第二日糖寶去找輕水他們玩去了,花千骨正躺在樹上看書,突然見遠處一隻長得歪歪扭扭的白色小紙鶴向她飛了過來。

  有信到。跳過去一把把它抓了過來。

  來了長留花千骨才知道,通常仙界都靠這種小紙鶴傳遞消息,就是紙隨意迭成的各種小鳥。顏色不同,傳遞消息的種類和緊急程度也不一樣。而速度和傳遞消息之人的法力有關,法力弱的,可能紙鶴在路途要飛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半載。法力強的或許一天或者幾個時辰就可以飛完數千里的路途。而且還不怕雨打風吹不容易壞,甚至隱於空中不被任何人發現攔截。

  但東方不會法術,迭的小鳥都是靠機關術驅使。看上去很簡單,但內部結構複雜得一塌糊塗。不過這樣也有好處,就是藏在結界外,偷偷附在人身上進入長留山的時候不容易被摧毀和發現。

  花千骨打開信,字歪七扭八,跟鬼畫符似的,寫得比她還難看,寥寥數字,很明顯是故意逗樂,花千骨可不信他就寫成這樣去參加科舉。

  「小骨頭,好想你,想得骨頭都疼了。」

  末了還很難看的畫了個小骨頭,小書生,中間一個小蟲蟲的圖,美其名曰:全家福。

  花千骨抱著信捂著肚子笑,其實她也很想他啊。跑到書房裡,提起筆一口氣給東方彧卿回了很長很長的一封信。寫好了塞進小紙鶴肚子裡面,它就又搖擺著翅膀上路了。

  花千骨繼續爬回樹上去,屁股還沒坐穩,突然見遠處一道金光嗖的就飛了過來,一身黑袍,負手立於院中,竟然是世尊摩嚴。

  嚇得花千骨乓得一下從樹上摔了下去。

  「弟子拜見世尊。」哎喲,屁股好疼。

  摩嚴冷冷的望她一眼:「身為掌門弟子,遲鈍散漫,沒個樣子!你師父呢?」

  「師父,師父……可能在劍閣,可能在後山塔內,可能在書房,可能在……」

  摩嚴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徑直往殿內走去:「你這個徒弟怎麼當的!」

  花千骨連忙低頭跟在他後面不敢多語。

  白子畫知是摩嚴來了,他從不輕易上絕情殿,此次應該是有要事。

  取過一旁折迭得規規整整的袍子,抖了開來,素白驚人,又平又展。這是那小傢伙洗的?穿在身上,很淡然的桃花香,還有水的清爽和陽光的味道,心頭不由莞爾。

  推門出去,正見摩嚴迎面過來。緊皺眉頭,低沉聲音道:「又有一件神器被奪。」

  白子畫面無表情,心中輕嘆一聲。

  花千骨無聊的在床上翻滾著,她現在真氣逐漸恢復,已經勉強可以撐著在玄冰床上面睡得著了。師父大人出門辦事已經好久好久了,她算算,該有三天了吧,嗚嗚嗚,都沒人陪她吃飯。臭糖寶也不多陪陪她,最近往落十一那跑得越來越勤快了。唉,真是見色忘娘啊……

  但是就算落十一再帥,那也是風靡萬千少女,不是少蟲啊!

  糖寶的審美觀應該是會覺得一條毛毛蟲長得比他好看多了吧?

  好無聊啊,師父不在殿裡,總是覺得不心安。不想看書了,不然再去廚房研究幾道新菜式,等師父回來做給他吃?恩,說干就干。

  剛推開門,卻看見一個人正站在門口把她嚇了好大一跳,也難怪世尊說她遲鈍,有人上了絕情殿不說,都站到她門口了她竟然都沒發現。

  這個人自己以前有見過啊,好像是叫長生,貌似是負責長留後殿雜務的,比自己早入長留幾年,但是低兩個輩分。不過普通弟子都不讓上三殿啊,他怎麼跑來了。得趁著師父不在沒人發現趕快回去,不然是要挨重罰的。

  卻見長生嘴角揚起,笑容詭異僵硬而又高深莫測。

  「小不點,我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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