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未娶先休（下）

  秦二夫人的脾氣上來也不是蓋的，猛地抽手回來同時帶起毒龍鞭，在她眼裡鳳雲煥不過就是一個趨炎附勢玩弄心術的小人，在她看來鳳女之所以敢抓毒龍鞭，要麼是無知者無畏，要麼就是想要故意使苦肉計，騙得她親外甥的可憐，再編個藉口隨便掩飾過去。

  她就不信鳳女敢冒著失去半隻手的危險，繼續握住鞭子，因此雖然用力生猛，但是動作並不快，毒龍鞭鞭梢的倒刺已經深深卡進鳳雲煥的掌心，只要她再用力，那隻芊芊素手就算毀了，苦肉計畢竟是弄虛作假，她才不信這個女人會犧牲這麼多。

  兩人之間的拉鋸戰並沒有持續太久，秦二夫人的動作再慢，畢竟動作也是一氣呵成，慢也只是相對而言，毒龍鞭再帶起時，血腥更弄三分，長鞭回到她手中時，勾回的一片艷麗血色在燈火昏黃的地窖中顯得格外刺眼。而她原本打算收回長鞭之後立即再揮出一鞭抽打鳳女的動作也因此收回，一聲極低的悶響，倒刺上的血肉落在地上，卻沒有響起本該響起的慘叫。

  鳳雲煥伸手在手臂上刺入三根烏金針，止住傷口流血，額間豆大的冷汗頃刻滑落，片刻臉上已經沒有半分血色。正如她所想的那樣，劇痛能讓她的心得到暫時的太平。

  在這一刻，她終於不覺得她再虧欠睿王什麼。

  用毒煉藥之人最珍貴的就是一雙手，她活了兩世，從未被人傷到手，這是絕無僅有的一次，是她心甘情願的。因為明知道自己無力償還虧欠睿王的屢次救命之恩和他的付出，唯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洗刷掉她心底深處的愧疚，抬頭直視羽族聖女，為什麼不繼續？

  秦二夫人手腕微動，微微皺眉，盛怒已經斂去，她從鳳雲煥眼中讀出心甘情願受刑的意思，頓時大為不解。為什麼她不呼痛？也不求饒？反而沉默著要她繼續動刑？

  「你可知罪？」

  

  心思微轉，頓時回錯了意，以為鳳女是痛得說不出求饒的話來。

  鄙夷的目光立即落在她身上，哼，裝模作樣了半天，最後還不是要認輸？

  「錯就錯在我生於貴胄，身不由己。動手，怎麼不繼續？」

  星眸冰寒，終於明白秦緋緋習以為常的不可一世從何而來，仙族根本沒將紅塵放在眼裡。

  或許當年仙族從天庭初降紅塵時，的確抱著一顆赤誠之心，但是經過這麼多年，人心易變，羽族經過世代與紅塵聯姻後雖然還未直接參與到權勢傾軋中去，可是也有了分別心。

  可笑，她覺得無比諷刺，原本應該以保護紅塵安寧為己任的仙族，如今卻成了最看不起凡世的宗族，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幾代，早晚羽族會忘記初衷，拋棄守護紅塵之心。

  「你……」

  鳳雲煥不待她多說，立即寒聲打斷她的話，「既然你覺得我有罪，多說無益，動手。要麼處死我，要麼重刑，廢話少說。如果你以為你可以嚴刑逼供屈打成招，讓我認下莫須有的罪名，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不可能！動手！」

  雙眸冷冽，寒星隕落其中，她已經做好了今夜償還所有恩怨的準備。

  既然這位聖女是睿王的親姨母，由她動刑，再合適不過。

  「你是死不悔改了？」沒想到鳳雲煥的回答竟然如此決絕，秦二夫人在惱火的同時，也為她的骨氣撼動，在她看來凡人之所以在苦海沉淪，多因難以堅持自我，常常令深陷進退兩難。為了苟活，什麼骯髒低賤之事都能做得出來。

  想不到這個丫頭倒是有幾分硬骨頭，她倒要看看這個將門之後到底能有幾分血性！

  回應秦二夫人的是鳳雲煥一聲冷哼，她無話可說，與這種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她不屑對牛彈琴——永遠別想教會老狗玩新把戲，同樣的道理她會對秦緋緋說，那是因為五公主還小，而且雖然做錯事，卻是出於善心，平等公正這樣的概念她希望在她身邊侍奉三年，領會最深的清風能夠對秦緋緋耳濡目染。

  但是對於秦二夫人，她不抱任何希望，五公主一再強調羽族以女子為尊，但是即便在這樣的宗族裡，黑與白、是與非，想要顛倒也是如此容易，所以她不會自取其辱的跟羽族聖女爭論她有不接受睿王感情的權力。

  便是她說了，又能怎樣？

  她的權力，在別人眼裡看來，只是不知變通不識時務的愚蠢。

  她和野蠻人，沒什麼可說的，多一個字，她都不會說。

  秦二夫人惱恨她的態度，轉眼又是七鞭子抽在鳳雲煥身上，血光道道，染紅了鳳女腳下三尺地面。鞭影之下，除了鞭子抽打的聲響，只能聽到她一人變得急促的呼吸。

  八鞭已過，秦二夫人不得不停手，沒人能夠挨上一整套的毒龍鞭法。

  鳳雲煥已經坐在地上，雙臂環膝，面無血色整個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抖。

  但是，由始至終，她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就連秦二夫人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她的過人之處。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那樣吸引睿王的注目。

  能讓睿王為之傾心，自然不會是尋常俗物，便是她養在身邊的族中長老之女，也未必能夠咬牙挺住毒龍鞭的抽打。何況，這不是演法點到即止，她盛怒之下出手更加狠辣。

  「繼續。」

  可是秦二夫人剛停手不到半刻，已經變成血人蜷縮成一團的鳳女竟然突然開口。

  聲音冷靜，神色安寧，仿佛她只是在聽琴賞曲而非受罰一般。

  「你休想死在這裡！你只會髒了睿王府！」

  秦二夫人怒罵一聲，揮手一鞭子猛地抽向鳳雲煥面前的地面，全力出手之下地面留下一道一尺來深的鞭痕。

  「你給我滾！滾出睿王府！永遠不要再出現在睿王面前！你們的婚約作廢！再讓我知道你敢，別怪我取了你的狗命！」

  鳳雲煥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盯著秦二夫人開開闔闔的嘴。

  她，被退婚？

  下一刻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她……終於自由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