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天節，虛日之宿（上）

  「雲煥，睿王有沒有告訴你當年為何會有仙族後裔遺骨？」

  兩人對坐，陸紫丞為她斟了一杯暖茶，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兒，冷風絲絲縷縷從縫隙中溜進來，鳳雲煥的目光落在桌上，「我沒問過。」

  有時候，有些事情，不能太過追究。

  因為太過追究，就會失去繼續向前的勇氣。

  

  陸紫丞沒有轉身，如果此刻鳳雲煥抬頭，就會發現他臉上的落寞，是比心疼更悲傷的絕望。不問嗎？不問，就是她對睿王全心全意的相信是嗎？

  他曾經以為他只是晚了一步，才會輸給捷足先登的那個人，事到如今，她的心已經被睿王霸占，睿王以不容抗拒的強勢取代了她心中原本的那個人，由始至終都不曾有過他的痕跡。

  不是她沒給過他機會，是他親手將她推出去的。

  兩人各懷心思，廂房中一片安靜。

  鳳雲煥沒察覺陸紫丞異樣的沉默，她的心思已經飄到睿王身上。睿王看向她的目光中總是游離著一份洞穿一切的熟稔和懷念，他心底一直以來都有另外一個人，他從她身上看到他想要看到的另一個人。睹物思人，她是另一個人的替代品，可是他的付出卻讓她為之感念。

  以睿王的霸道強勢，如果那個人還在人世，他一定不會容許她離開，正因為那人不在，所以他才會不問情由的禁錮自己。她代替了那個人登上睿王妃的位置，於公於私都該盡力。

  她鳩占鵲巢得了屬於別人的溫暖庇護，縱然不是因她而起，卻是真真正正的存在。

  睿王曾在她面前暴露過最柔軟的一面，他的心殤，她偎之以溫柔。

  這樣就足夠了，站在她的立場，她不需要知道的更多，再多，她怕觸及到他和那個人的過去，她只是頂替了那個人的位置，卻不打算將睿王心中那個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甚至，在心底，她希望睿王能夠永遠不要忘記那個人，不要將她和那個人弄混，涇渭分明是對過去的尊重，也是對現在的負責。

  最美不過回憶，有些過去永遠無法真正過去，得而復失的悲傷遠比失而復得的喜悅來得銘心刻骨。她已經格外真切的體會過，所以不希望他再走過她的回頭路。

  對於一個永遠都不會再重聚的人，死別和生離就是短痛與長痛的對應。不是不恨他強迫她，只是同病相憐讓她對他多了心疼。她了解他的一面，是他最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她很難不去想，睿王在那個人面前或許是無所不能的幽州霸主，是不是也像她一樣，曾經自以為無所不能，直到失去一切，可是再後悔也無法當著故人說出口。所有的堅硬，只是為了保護無法癒合的傷口。

  那些傷口是她的致命軟肋，也是守護她的堅固城牆，心防又何嘗不是一種警惕。

  她全都了解，所以她不會主動去觸碰他的過去，他可以永遠活在美好的回憶中，世事無完美，最殘忍的莫過於叫醒一個沉睡在美夢中的人。她會盡力維持著他的夢境不碎，少年稱名血洗一方，他的心底還有多少不能為外人道的痛苦，她會試著一一抹平。

  人心複雜的程度遠遠超過她之前的理解，她在毒門時，句芒尊者就說過世間不是非黑即白，她之所以一直無法從屍身脫胎成為真真正正的人，不只是修行上的差距，更在於心境上的領悟。如果當年有人告訴她，她會對一個屢屢欺凌她的人產生憐憫之情，她定會嗤之以鼻，覺得對方是喝多了做白日夢，可是如今睿王對她的種種，複雜矛盾，將她拖入了深淵中，她才不得不正視，人心繁複至極。

  為愛犯下最令人懷恨的罪行，卻也為愛問心無愧。

  睿王想要的，只是那個人還安安穩穩待在懷中，被他保護被他疼愛，哪怕只是幻象。

  那麼她呢？她想要的又是什麼？曾經她以為自己最想要的是自由，一直被禁錮著的行屍走肉，渴望著有天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簡單平淡。在他將她的夢幻打碎之後，疼痛剜心刺骨，可是度過最難熬的那段時間，她發現過去的迅速被眼前千變萬化的局勢取代，疼痛依舊，只是她已經從絕望中站起來。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出乎意料，明明痛不欲生，到後來竟然不是她早有預料的麻木，而是她從未想過的堅強。

  從來絕望倉促成形，可是從容應對卻是如此艱難。

  人的心，究竟是由什麼做成的？

  「仙族後裔，是當年八支仙宗的後人，仙宗是後世的稱呼。」

  陸紫丞先回神過來，低沉微啞的聲音講述久遠的傳說。天界某位玄女占卜出人間將有浩劫，於是命八名金仙帶著他們的弟子下凡普濟蒼生，這些金仙在後來的浩劫中死傷大半，只剩下三支仙宗等待著天庭的援助，但是就在這時神魔混戰開始，天庭通往紅塵的通道封閉，人間浩劫尚未結束，他們無法離開，天庭又陷入血火，分不出人手援助人間，仙宗當年的絕望可想而知。他們下界時都脫了仙籍，一旦百年不歸，仙骨就會慢慢退化。

  仙宗為此一分為二，其中五支決定布陣強行衝破天界與紅塵的邊界，下場就是被天罰劈為飛灰。另外三支留在人世的仙宗見此，明白強闖無濟於事，於是在紅塵安頓下來繁衍生息。

  轉機出現在神魔混戰結束之後，塵封已久的凌霄台上突然出現新的天意。

  仙宗安守紅塵，浩劫已過，可以重歸天庭，但是需要一樣東西才行，這件東西就是天星位——二十八星宿和三十三天在神魔混戰中隕落不少，只要得到它們的仙籍，就能重歸天庭。

  「畲族族長北宮棧星，在當年降生時就有天節虛日之象，凶星臨世，無人敢動。之前傳言她走火入魔，只怕是假的，應該是為了迷惑外人放出的迷霧，我猜她應該已經大成，星位顯現！二十八星宿早於三十三天，星位卻不如三十三天高，鳳主眾星，又在三十三天外，一旦你身上的天星位覺醒，她就會被你壓制永無出頭之日，所以她一定會煞費苦心的扳倒你。」

  鳳雲煥聞言挑眉，凶星沖她而來不奇怪，只是天星位既然是覺醒而來，又如何能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