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聖人不仁

  官方記載：1945年抗日戰爭全面勝利之前，葉巳瑾帶隊執行任務，營救被RB人囚禁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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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行任務期間遭遇了日方出乎意料的瘋狂反撲，葉巳瑾犧牲，任務失敗，被囚禁的同志失蹤。

  劉長安記得，葉巳瑾最愛吃的便是他做的蔥花豬油拌麵，她最想去的地方，便是郡沙的江洲，她和他說過，等全面勝利之後，一定要和還活著的同志們，一起在那裡朗誦一首《沁園春》。

  他們的慷慨高歌，當然和後世任何人的演繹，都不一樣，不一樣的壯懷激烈，滿腔熱血澎湃。

  葉巳瑾一直在期待。

  無數風流人物，終將逝去，只留下劉長安替他們見證一切，他和雕像保持著同樣的角度眺望著，仿佛在替自己過去一起浴血奮鬥過的戰友們，親密的，素不相識的，無名無姓的那些英魂，注視著他們鑄就的新世界。

  「將來每家每戶缸里都裝滿了大米白面！」

  「逢年過節肯定有肉吃！」

  「老百姓再也不會受欺負了！」

  「到時候啊，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嘍！」

  劉長安去過京城，看過那面魏昂挺立的碑。

  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鬥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哪怕是劉長安，也更願意生活在和平的年代，這溫和平靜的日子，活潑而歡快，就像少女一般模樣。

  不老不死也沒有做過聖人，沒有辦法視百姓為草狗，劉長安總是活在當下的世界裡，總是會在存亡危急之秋願意為這個民族，這個國家做一些事情，劉長安認為自己終究只是個活的更久一些的人而已，沒有想過站在淡漠的視角看待一切。

  似乎從兩千餘年前，劉長安第一次從軍出征，無數年來外敵入侵時，無數鮮血鋪面鑄就的抗爭，都在宣示著一句話：寇可往，我亦可往！

  就是不能屈服啊！

  劉徹有沒有真的這麼說過，沒印象了，但是他這麼做了，而且做到了。

  活得再久，終究還是感覺人類文明誕生以來的這些歷史讓他的生命也更有血液的溫度。

  ……

  ……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劉長安今天的回憶有些久遠，抬起頭來看著天空，總覺得不那麼通透的城市上方籠罩著什麼古老的氣韻，在驚醒著他沉睡的記憶。

  於是劉長安又在菜市場買了一隻小母雞。

  小母雞毛色素白，有著淺淺的雞冠，顏色淡粉，猶如少女的唇，羽毛觸手溫暖而豐滿，翅下毛髮細膩如絨，劉長安想起除鴨以外，古時也有文人才子愛養母雞。

  現在有很多娛樂活動，古人終究無聊些，偶有變態之愛好，也不足以為奇。

  菜市場買的小母雞便宜些，丟到車廂里去也沒有那麼心疼，不過他還是阻止了周咚咚想要用繩子牽著小母雞去玩，小母雞都要死了，讓人家死之前好好歇息會。

  從車廂里把瓶子拿出來，百腳蟲已經毫無生機，輕輕捏了捏，能夠感覺到外殼下的臟腑肌肉已然死硬，於是劉長安再把小母雞丟了進去。

  每天一隻小母雞也是個不小的數字。

  真是窮啊……劉長安沒有感慨，只是看到事實，不講太遙遠的生活，就一百年前的時候，他曾經多多少少也有些積蓄。

  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只是留在身邊的書畫和一些東西，是千年來一些摯交好友的饋贈，總有些紀念的特別意義。

  在戰火燎原的歲月，考慮到自己的計劃，留存也不容易，便都捐贈了出去……對於他來說，這些友人故作留存於世更重要一些，至於是否屬於他，這倒不重要。

  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將一切都看做將來的塵埃，那些風華絕代的人們，心中大概總有一份要讓後世驚艷的心魄，劉長安也會在方便之時照顧他們的心意，讓他們在時間長河上留下更動人的浪花。

  至於方便流通的財富和資產，在國破山河碎裂之時，捐贈出去以資抵抗入侵也是理所當然之事，有故舊友人創辦實業從劉長安這裡也拿走了不少銀元鈔票，被帶到台島去的也有相當一部分。

  早去幾年前，自己在漢代藏身過的一個墓穴被挖了出來，燦爛爛的滿穴黃金，劉長安也沒有辦法跑過去宣稱所有權……儘管那個隨之出土刻有名字的印章他是想要的。

  「小劉啊，你天天買雞吃啊，高考了是要補補身子。」劉老太太走了過來。

  「你今天穿的這身旗袍是真可愛啊。」劉長安誇讚著，順手拿起綁小母雞的紅繩打了個花掛在劉老太太的發針上，「玄色配紅，優雅大氣。」

  「真調皮，我這一把年紀了你給我弄個紅花。」劉老太太把紅繩給扯了下來丟給他，拍了拍劉長安的肩膀，「考好點，考個好學校，我送你一籃子雞蛋。」

  劉長安很期待地滿口應承。

  明天又是假期了，劉長安正想著明天是不是去一下二手書店找找書，接到了安暖的電話。

  下午放學後，安暖留在學校里練排球，馬本偉混進了學校，直播安暖和附中女子排球隊的日常訓練，一直沒有人理會他，後來學校體育老師發現了把他趕出了學校。

  馬本偉的賓利就停在校外，一邊直播一邊等著安暖，直播的主題就是如何約附中的網紅排球美少女，一時間讓直播間裡人氣爆棚，相比較平日裡用打車軟體「偶遇」的路人女子，安暖的身材相貌和名氣都更讓人充滿期待感和挑戰性，也有附中的一些學生在直播間裡推波助瀾。

  安暖離開學校以後，沒有理會馬本偉的搭訕，直接打計程車回家了，哪裡知道馬本偉竟然跟到了安暖家小區外，繼續給安暖發信息邀她出來見面……安暖打車的時候沒有選擇隱藏自己的手機號，也沒想這麼多，畢竟她用網約車也少，本來遇到這種事情的機率也不大。

  「我過來一趟。」劉長安說道。

  「不用了……我就是覺得煩，和你說一聲，你可千萬別來，等會又和人打架！我不許你打架。」

  馬本偉和陳昌秀不同，陳昌秀畢竟是學生，在附中內部打架的事情，總有學校調停管理，不至於影響到近在咫尺的高考，但是馬本偉這些社會人士就難以控制了，這個道理安暖還是想明白的，只是遇到這種事情，安暖還是喜歡告訴他，想知道他的反應。

  「都是我不走路送你回去惹的禍。」

  「哼，你知道就好，反正我不許你來，這次我原諒你了，你要是來了，我就繼續生氣，一百五十分的那種啦！」

  「知道了。」

  「你別敷衍我！我已經把他的電話號碼拉黑了，他總不能一直守著，端午節後過幾天又要高考了，去學校也沒幾天了。」

  「那好，以後放學我都送你。」

  「嘻嘻，那還差不多，吃飯了嗎？」

  「沒呢。」

  「那你去吃飯，我去洗澡。」

  劉長安煮好了米飯，今天沒有去買米，多放了土豆和紅薯在裡面一起煮著，香氣四溢，就著早些天曬的香菜乾吃了一碗飯，洗碗打掃以後劉長安拿出了手機，搜索了幾個直播平台的APP，找到了馬本偉的直播間。

  馬本偉的人氣很高，直播觀看人數眾多，很好找，劉長安平常並沒有觀看直播的愛好，對主播更沒有什麼關注。

  孤獨是一種人生的常態，對任何人都是，對劉長安也是，只是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孤獨的時候可以參與進喧囂的活動中排遣，大概絕大多數人在空虛和孤獨的時候，都是如此處理，或者觀看直播是很有趣的事情，然而對於劉長安來說，生命中的孤獨時刻只是一個人心靈的安靜，並不是一種難以忍受的負面情緒。

  他默默地看著馬本偉的直播，一邊往湘南大學橘園走去。

  今天他的腳步比平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