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廢帝和太后

  竹君棠認認真真地看著劉長安，她設想過很多次自己和劉長安再見面的情景，自己是會激動，還是會矜持，又或者乾脆像以前的皇帝一樣威脅他，讓他交出自己秘密的根源？

  她就是沒有想到劉長安會回到了那天晚上，他沒有跳下去之前和她對話的情景，接著就這麼說了下去。

  你當這是評書啊，直接來一句「接上回……」

  你上次也沒有說「請聽下回分解」啊？

  心裡胡思亂想著，劉長安停下了說話的聲音，竹君棠回過神來：「怎麼不接著說了？」

  「後來我成為了劉賀，變成了劉徹的孫子，還當了幾天皇帝，又被上官家的小姑娘廢了，只是再也沒有被輕易關了起來，勉勉強強地，無所事事的，間或掙扎奮鬥了一會兒地活到了現在。」

  「接下來呢？」

  「沒了，我編不下去了。」

  「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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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長安和竹君棠對視著。

  劉長安的眼睛幽黑而流轉著光芒，竹君棠的眼睛很大，仿佛貓兒一樣略微帶著反光的感覺，讓她的眼眸顯得格外明亮而有神，她眯了眯眼睛，眼睫毛扇動著，眼眸變得狹長，有著少女的嫵媚。

  夜風漸漸大了一些，竹君棠那蓬鬆的裙擺仿佛被蝴蝶踩著的別離草花瓣一樣搖曳，竹君棠伸出手來，用力指著樓下：「你跳個樓給我看看。」

  「不跳。」劉長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讓我跳我就跳啊？」

  這句話是當初竹君棠對劉長安說的，沒有想到他居然記得，竹君棠也不在意他的小心眼，此時此刻她的情緒很複雜。

  「那天晚上你隨隨便便就跳了！」

  有些興奮，但是被壓抑住了，而且風吹啊吹的，能冷靜一點。

  感覺很荒誕，又有一種做夢的感覺，懷疑自己，也懷疑眼前的劉長安，想要再次證實。

  她最希望看到的是自己站在這裡，劉長安跳下去，然後又上來，再跳下去，來來回回十來次，竹君棠覺得自己就能慢慢地接受現實了。

  「只要你跳下去，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竹君棠自信滿滿地蠱惑劉長安跳樓。

  劉長安笑了起來，愚蠢的女人。

  「我是竹君棠，竹家的三小姐，你腳下這棟樓就是我的，不算竹家，我名下的產業，排進福布斯榜單也是綽綽有餘。」竹君棠冷靜的勸說，「就算你有超能力又怎麼樣？終究要活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你需要物質上的享受，精神上的滿足，還有……只要你有欲望，我就能滿足你的一切欲望。」

  說著竹君棠指著腳下的城市：「我是仙女，任何能夠滿足仙女的人，都能夠獲得滿足。」

  竹君棠認為劉長安長生不老的故事也許真是編的，但是如果自己那天晚上真的不是做夢的話，那他一定有超能力。

  她說自己是仙女的時候，她是真的這麼認為的，劉長安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臆想症患者也不少，尤其是帝王諸侯瘋魔的太多了。

  「按照你的猜測，我是有超能力的人，那麼我為什麼不用自己的超能力去滿足自己的欲望，而是依靠你？」劉長安對竹君棠那自信而愚蠢，野心勃勃又狂妄自大的內心有點想要了解一下。

  「很顯然你並不是一個愚蠢的人，你現在的拒絕承認……不管你承認不承認這一點，都是對我們普通人統治的這個世界的一種敬畏。」竹君棠微微抬起下巴，一步步走近劉長安，「人們需要信仰，也會信仰神，但是統治者並不需要神真正的出現，如果出現了神，那麼神就會被消滅，超能力者也一樣。」

  「你只能低調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你的超能力就算能夠輔助你獲取財富，又能獲得多少？而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覺得你並不擅長使用自己的超能力來獲取財富，那麼這便是我們可以合作的理由。你有超能力，我有俗世的繁華，各取所需，為什麼拒絕？」

  竹君棠信心滿滿地看著劉長安，她想不到劉長安拒絕的理由。

  「你轉過身去。」劉長安示意。

  竹君棠有些興奮地轉過身去，看來劉長安要表演跳樓了。

  一股大力從竹君棠的屁股上傳來，竹君棠驚呼一聲，只覺得整個人凌空飛了起來！

  「噗通！」

  水花飛濺，竹君棠被劉長安一腳送進了游泳池裡，他很小心的把握了力氣，畢竟仙女受到點教訓就可以了，他並不想把小花兒給弄的殘破。

  竹君棠從水裡鑽出來，伸手撥開凌亂的頭髮，用力拍打著水面，怒氣沖沖地看著劉長安。

  「劉長安，你瘋了嗎！」

  「竹君棠，你才瘋了。」劉長安走到泳池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往水裡按了按，看著她像浮標一樣浮浮沉沉了幾下，「我當然有所敬畏，可是我會敬畏你嗎？你的愚蠢讓你十分可愛。」

  竹君棠鼓著眼睛，她從來不曾如此狼狽過，竹三小姐就算在草地上摔一跤，保姆傭人們都會誠惶誠恐，她的每一根毫毛都被照顧的無微不至，這種來自他人施加的疼痛和恥辱感，竹君棠還是頭一次感受到，陌生而憤怒。

  竹君棠打開劉長安的手，從泳池裡爬了出來，渾身濕漉漉地站在劉長安身前。

  裙子緊緊的貼在身上，原本蓬鬆的布料只是吸收了很多水份，並沒有春光乍泄的感覺，竹君棠打了個冷顫，使勁瞪著劉長安，然後哆嗦著伸出手來，手指頭動了動，還是用力扯住劉長安的衣袖，一言不發地就往樓下走。

  仲卿在樓下等著，她沒法放心地把竹君棠和劉長安留在樓頂，自己就離開。

  看到竹君棠的模樣，仲卿嚇了一跳，連忙招呼仆傭過來，有拿毛巾的，端熱水的，抱著毯子的，手忙腳亂的似乎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仲卿，你陪著他，別讓他飛走了。」竹君棠頭也不回地說道，她並不想自己這幅樣子讓外人觀賞太久，竹君棠一向是優雅高貴的仙女。

  飛走？仲卿無法理解，但是知道竹君棠等會出來還要見到劉長安。

  劉長安毫不介意竹君棠給他加了一項超能力，也沒有著急離開，他今天晚上是要守夜的，長夜漫漫，想必范建也不會介意他在樓上打發時間。

  仲卿領著劉長安來到客廳，看著劉長安兀自沒有忘記他的安全帽和手電筒，深呼吸了一口氣，壓抑住那份驚愕和憤怒：「需要喝點什麼？」

  「茶。」

  傭人端來了一壺茶，茶香四溢，劉長安聞了聞香氣，十分罕見的好茶，只可惜他沒有玄學的品嘗出這是某地某顆茶樹上的第幾波茶葉由哪位大師炒制出來。

  仲卿看著劉長安喝茶，「請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覺得我應該敬畏她，於是我就把她踢進了用泳池，讓她清醒清醒。」劉長安皺了皺眉，「你為什麼不提醒她，她並不是仙女？」

  「竹三小姐當然是仙女。」仲卿一字一頓地說道，她不說是看著竹君棠長大的，但是也陪伴了她很長的時間，她對竹家的歸屬感很強，對竹君棠也有著情感在其中，施加在竹君棠身上的侮辱，仲卿多多少少有些感同身受，「老夫人從小到大都叫她小仙女，她當然就是仙女，難道一定要會飛才是仙女嗎？還是你會飛，所以認為不會飛的不是仙女？」

  仲卿語氣里的忿忿十分明顯，劉長安卻笑了起來，果然都是慣出來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隨手拿了出來。

  茶香越發濃郁，瓷杯潔淨溫潤，帶著水晶似的通透感，放下茶杯後，劉長安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了「網友」，他記得她也是喜歡喝茶的，時不時會分享一些茶類相關的營銷文章給劉長安。

  仲卿看在眼裡，讓傭人去取了一套茶具過來，要送給劉長安。

  「三小姐以後肯定還會找你，還請你在以後不要再對她如此放肆。」仲卿並不想威脅劉長安，在她看來劉長安這個人腦子不正常，威逼利誘似乎都沒有用，也就是說不能用尋常的方法來應對他。

  「夫子說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你如果真的為她好，應該告訴她，她並不是人人都會寵愛的仙女，而不是縱容她更加自以為是。」劉長安擺了擺手，「放肆的是她，不是我。」

  「你既然喜歡說夫子，孔夫子也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吧？她最多就是有些驕傲而已，你就要一腳把她踹進游泳池裡？她是個女孩子，你是個男人！」仲卿惱火地說道。

  「這句話不是他說的。」劉長安糾正了仲卿，「我已經多次明確表達了拒絕和她見面，你卻在她的指使下屢次三番的來騷擾我，我沒有把你丟進游泳池而是把她丟進游泳池略施懲戒，已經很講道理了。道理面前不分男女。」

  道理面前不分男女？仲卿真希望劉長安以後找了女朋友之後，也能堅持原則，天天和他女朋友講道理。

  可是現在劉長安講的確實很有道理，清清楚楚，讓仲卿覺得竹君棠是自找的，他劉長安一點錯也沒有。

  不服氣啊，仲卿很想找回場子，只是這劉長安軟硬不吃，而且拳頭太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