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
2025-02-08 22:41:33
作者： 葉亦樂
492
倩兮的背影漸漸消失，分開瀑布再次合上，奔騰不息，時不時發出氣勢恢弘的水聲……
李澈站在原地，輕輕地嘆息。
猶記得那年在東甌王府，因為上官素素的愛慕引起了同為「門客」的人不滿，他們嫉妒，便趁著上官素素不在的時候欺負他，偷偷打他……
那時候，他也沒想過反抗……
本來，他就沒什麼求生欲，就這樣被打死了也好，正好可以去地下找母親……
他被打得暈了過去，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了……
然而他卻醒了……
那時候，意識很模糊，隱隱約約中感到好似有人在照顧他，他想要跟她說沒必要救他，努力睜開眼睛，一張甜甜的笑臉闖入視線……
那笑如同春風一般拂面而來，吹進他原本冰天雪地的世界……
那一刻，他只覺得整個人都暖暖的，很舒服……
原來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好看的笑容……
那一刻，他竟覺得活下去，其實也不錯……
當時他的視線很模糊，只是看到那一身熟悉的衣服便理所當然地以為那便是上官素素……
李澈大概是個很執著的人，為了那一輩子只見過一次的笑，他便不顧一切地交出了心，只是從那以後再沒見過那樣的笑……
那驚鴻一瞥的笑讓他對上官素素死心塌地、並付出一切，最後，卻也抵不過一個「命」字……
上官素素成了西秦的王妃，他再次生無可戀，卻因機會偶然遇到了玉鳳麒麟門門主宇文源，結識了慕容昊這一知己……
從此，上官素素和那一抹春風拂面的笑容一起成為一個過去，永遠的過去……
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再次見到小時候那讓他魂牽夢縈的笑……
那個女孩叫做上官倩兮，是慕容昊帶回來的，當時，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可是不知道為何，只要一聽到他的笑聲，他的腦海里便會不自覺得浮現出小時候那一抹笑靨……
不知道為何，他竟會毫不猶豫地認為她的笑和他小時候見到的那抹笑是一模一樣的……
於是，他會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找各式各樣的藉口接近她……
他跟自己說只是把她當做朋友……
只是當做朋友……
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沒法說服呀……
然而，她是昊子的女人……
兄弟的女人，他能如何呢？
……
那天，大火乍起，是上官倩兮放的火，她想要滅了他們，卻不知道這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所以，他一點兒也不怪她，這個世界上本就是互相算計、弱肉強食的……
火很大……
即便大家都是武林高手，可要從那天的火中逃出去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火實在是太大了，更何況他一個不會武功、不會走路的瞎子呢？
更重要的是，他從未想過從離開……
這樣也好，從此他不用矛盾，不用煩惱，昊子那麼愛她，一定會照顧好她的，而他，本就是生無可戀之人……
可是昊子卻不顧一切地衝進大火之中企圖救他出去……
出去？
出去對他來說是更大的折磨呀……
「昊子，你可知如果我這一次我能從火中活下去我會做什麼嗎？」
身後火光妖嬈，李澈勾著唇，淺淺地笑，那是他第一次笑得那麼妖嬈，漆黑的眸子當中竟然有紅光在跳動。
「我會不顧一切地爭取愛情……」
都是聰明人，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難道你……」慕容昊眉心緊縮。
「昊子，對不起，我愛上她了……我怕我會不顧一切地和你搶她……」慕容昊依然在笑，他的笑比他們四周的大火還要絢麗，「所以，讓我死吧。」
言罷，他縱深跳入茫茫大火，然而，即便如此，慕容昊依然拼命地去救他，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
「昊子，有你這樣的朋友，澈此生無憾了……」
他拿出匕首，割斷了袖子，笑容卻更加好看了，那是發自真心的笑……
然而命運總是弄人，李澈做夢也沒有想到即便這樣自己也沒死……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被陽光刺得眼睛發疼……
陽光？
他竟看到陽光了？！
那一刻，他的心情複雜極了，百感交集……
他發現他不但可以看到陽光，甚至雙腿也能站起來了……
治好他的是一個冷漠的黑衣男子，他說是他父親的朋友，而他的父親竟然就是玉鳳麒麟門的門主、昔日的大魏二皇子宇文源……
原來……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的命運永遠都是這麼戲劇化……
縱深跳入火海之前，他同慕容昊說若能活下去，他一定會去爭取愛情，那時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然而命運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他竟活了下來，可是……他卻永遠不可能去爭取愛情……
永遠不可能！
瀑布水聲不斷，偶爾濺出來的水汽薄薄的，反射出七彩的陽光，在天空中搭起了一座七彩橋樑……
李澈嘴角微微一勾，一抹淡淡的笑容從他的嘴角蕩漾開來——溫暖、動人、絢爛……
他想起倩兮剛才說的話……
她說的他笑容熟悉……
你當然熟悉了，我一直都在模仿你的笑容呀……
只是我沒有想到原來當初遇到的那個人就是你，一直都是你……
「珍重，堂妹。」
李澈微微地笑，笑容絢麗依舊，只是帶了一絲淡淡的無奈……
果然，有些事情是沒辦法強求的。
……
*******
瀑布後面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水簾洞，然而裡面並沒有猴子，倩兮沿著洞穴往裡面走了大約兩個時辰，經歷了一段長長的黑暗之後，他終於看到了曙光……
竹林漫上殘陽，天地之間一片費紅，天地之間蘭香陣陣，有蝴蝶翩翩飛舞……
倩兮抬眸，看到一個黑衣男子靜靜地站在前方，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小男孩……
清風徐來，衣袂飄然……
倩兮見狀，心中怒火「騰——」地一下子就躥了上來，她想起李澈說過這裡是只能進不能出的……
好你個慕容昊，你自己不願意見我進來也就罷了，竟然還把我兒子也帶進來了！
這不是擺明了這輩子都不讓我見兒子了嗎？
真是太過分了！
氣死我了！
倩兮鬱悶地咬牙切齒，確定好好把慕容昊給教訓一番方才能解氣……
前方，小傢伙感到身後有人，轉過身望過去，漆黑的眸子一下子便亮了起來！
「哇——娘親！真的是娘親耶！我沒看錯吧！」
贏兒一邊說，一邊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張開雙臂，朝著倩兮跑過去……
「娘親……」
小傢伙撲倒倩兮的懷裡，奶聲奶氣地叫道。
倩兮抱著肉嘟嘟的兒子，一顆心頓時就軟了。
「贏兒……」
「娘親，你真的來了！師祖真厲害！」小傢伙高興極了，他手舞足蹈。
「師祖？」
倩兮不解地看向小傢伙。
「師祖就是爹的師父呀！是他跟我說娘親今天會來，帶我來這裡等您的！」小傢伙笑嘻嘻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後，卻發現前方空無一人，「咦？人呢？剛剛明明還在的……」
「娘親，贏兒沒有說謊，師祖剛剛還在的……」小傢伙怕娘親不相信，抬起頭，嘟著紅唇說道。
「恩，娘親知道，贏兒沒有說謊。」
倩兮伸手揉了揉小傢伙柔軟的長髮，腦海里浮現出自己剛才看到的黑衣男子，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是她卻知道那個人是誰……
原來，他也在這裡……
沒想到慕容昊的師父竟是他……
難怪自己的醫術怎麼都比不上他……
如果慕容北辰知道了，只怕也會羨慕吧……
「娘，您是來找贏兒還是來找爹的呀？」小傢伙抬起頭，漆黑的眸子眯成月牙的形狀，「你一定是來找贏兒的對不對？贏兒才是娘親最重要的人，爹一點也不重要，是不是？」
倩兮倒沒想到小傢伙會問這種問題，這個小東西不是一向都粘他爹，很嫌棄自己的嗎？
「贏兒什麼時候移情別戀了？」
倩兮伸出手，揉了揉小傢伙肉嘟嘟的小臉，打趣道。
「這些日子，贏兒都沒見到娘親，贏兒才發現娘親才是我的真愛……娘親，你要原諒贏兒的年幼無知啊……」
小傢伙一邊說，一邊對著倩兮撒嬌。
「抱~~~」
「噗——」
倩兮看到兒子這幅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她彎下腰，將小傢伙抱了起來。
說起來，她真的有些日子沒見贏兒了，好想他……
「娘親，你愛贏兒還是愛爹？」小傢伙被娘親抱著一臉幸福，他偏著小腦袋，古靈精怪地問道。
倩兮皺了皺眉頭：
「贏兒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因為贏兒長大了呀！」小傢伙非常認真地凝視著自己的母親，一臉霸氣地說，「娘親，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你只准愛我，不准愛別人，哪怕是爹呀不可以！」
「噗——」
倩兮看到這傢伙的樣子，忍不住再次笑出聲來，他捏了捏他的小臉。
「嘻嘻……」贏兒一點兒也不在意，他衝著娘親淘氣地笑，「娘，我們回家……」
「家？」
倩兮好看的眉心忍不住微微皺起……
家……
在蘭花村的時候，她每天都等著兒子丈夫回家……
然而這裡也有她的「家」嗎？
慕容昊，他還會願意接納她嗎？
他既然帶著兒子來幽蘭谷，那便是不要她了……
她這樣追過來，他會不會生氣？
……
不知道為何，這一刻，倩兮竟突然動搖了，突然害怕了……
「對了，我忘了娘親還沒來過這裡的家呢！走……我現在帶您去！」
慕容贏笑呵呵地衝著倩兮眨眼睛，然後拽著她往前走。
隨著距離的一點一點靠近，倩兮整個人愈發地忐忑了，她聽到了自己不安的心跳聲……
不！
不要胡思亂想！
上官倩兮，你一向都很霸氣的，猶豫害怕不是你的風格……
慕容昊既然一直都這麼愛你，他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改變的，不會的！
不會的！
把一切都說清楚，他會重新接納你的……
遠遠的，倩兮看到了一座小屋，住宅和耳房的部署簡直和蘭花村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一瞬間，她都懷疑自己其實是回到了蘭花村……
木柵欄圍了一個院子，慕容昊就坐在院子裡，他一身華麗的錦衣，烏黑的長髮用冠玉綰成髻……
果然是慕容昊！
即便是隱居山林，依然穿得這麼風***！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倩兮在心裡默默地將慕容昊鄙夷了一番……
隨著距離的靠近，倩兮漂亮的眸子中出現了一絲不悅，因為她發現慕容昊的對面還坐著一個女孩……
那女孩十三四歲的樣子，身著一身粉色的衣裳，留著碎碎的齊劉海，烏黑的長髮綰成少女們很喜歡的飛天髻，粉色的緞帶系成蝴蝶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少女特有的清醒和活力……
此時此刻，她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慕容昊，那麼專注，那麼純粹，那麼認真……
這一刻，倩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這個女孩子和柳絮、小玉都不同，她身上有一種特有的靈動，而且……
「慕容昊。」
倩兮咬了咬牙，冰冷的聲音從她的齒縫之間飛出來。
慕容昊聽到她的聲音顯然楞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向倩兮，眼中帶著不敢置信的驚訝。
「你……怎麼來了？」
慕容昊皺起眉頭，聲音中卻帶著疏離。
「師父，這位是……」
少女見到倩兮，漆黑的眸子俏皮得眨了眨，一臉好奇地看著倩兮。
「師父？」倩兮的眉心皺得更緊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嚮慕容昊，「你也會收徒弟？」
三年夫妻，她很清楚慕容昊的性格……
他醫術高明，一直以來想要拜他為師的人數不勝數，可是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他沒有耐心教別人醫術，自然不會收徒，可是這個女孩……
「她是爹最近收的徒弟。」贏兒在旁邊很認真地解釋道，他一邊說，一邊突然神秘地對著倩兮眨了眨眼睛，道，「不過你可別被她騙了，這個女人雖然擺爹為師，可是她可不想學醫，她其實是看上我爹了……對了，有句話叫做什麼來者？塞翁之意不在馬……」
「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少女彎下腰，笑得開朗，她似乎一點兒不在乎自己的心意被說出來。
「啊！時候不早了，師父我去給你做晚飯。」少女甜甜地衝著慕容昊，「對了，這位姐姐，你也留下來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