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海平面上的吻

  064?海平面上的吻　　　　離開，離得他們遠遠的——

  留在他們面前，只會讓他更難抉擇！

  不想聽到檀嬌嬌撕心裂肺的哭聲，也不想聽到從他口裡說出的選擇。

  海水近在咫尺，仿佛整艘船隨時都面臨著被吞沒。

  她站在遠遠的一邊儘量看向別處，不去聽周圍人群的嚎哭聲，也不去看身後那個男人。

  她怕看到的畫面會讓自己更傷心……

  在她和他女兒之間，他毫無疑問還是會選擇他女兒吧？

  說不定現在她轉身，就可以看見那個男人正貼心的為檀嬌嬌親手穿上救生衣哪！

  不知是不是此刻心擰得特別緊，雙耳特別敏~感，導致有腳步聲走過神經就繃了繃。

  

  「穿上。」

  一道熟悉涼薄的男聲自耳後響起——

  沒有起伏的聲音裡頭蘊著丁點命令的意味兒，明明聲音那樣寒冽，話語卻在心裡化開層層暖流。

  這男人居然會把僅剩一件的救生衣留給自己？！

  江雲燕甚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訝異的回頭去看，就見檀冰亞站在自己身後，手裡拿著救生衣遞給她。

  她翕動了兩下嘴唇，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還要我替你穿上？」

  眼前的男人因她的遲愣起了不悅，眉心微蹙。

  江雲燕馬上接過他手裡的救生衣，問：「那嬌嬌……怎麼辦？」

  雖然她很想要救生衣，但如果犧牲了檀嬌嬌的話……她自己心裡也會過意不去。

  檀冰亞並沒有回應她，只走回秦源那邊。

  他漆黑的深眸里看不出什麼情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海水已從腳尖升漲到膝蓋，昭示著遊輪正一點點被吞噬……

  江雲燕快速將救生衣穿在身上後，便走到檀冰亞他們那邊去。

  因為海水在升漲，檀嬌嬌矮小的身子不得不被抱在懷裡，否則小小的身子一下就會被淹沒。

  江雲燕走過去的時候，檀嬌嬌正生氣的看著她身上的救生衣，小嘴撅得高高的，眼神就像是別人搶了她的東西，委屈又埋怨。

  「總裁，小公主……」

  「我來抱。」

  檀冰亞從秦源手裡接過檀嬌嬌。

  他敞開身上穿著的救生衣，是江雪走前把自己身上的救生衣給他，替她穿上的，畢竟上了救生船基本沒多大危險。

  他把檀嬌嬌嬌，小的身子抱進懷裡，將她兩條短小肉肉的手臂環在自己脖子上，再將救生衣拉鏈拉上。

  所幸檀嬌嬌尚且幼~小，兩人還能湊合著穿一件。

  「嘩啦——」

  剛將救生衣拉鏈拉上，整艘船就毫無徵兆的發出一陣響聲！激起陣陣浪花砸在臉上。

  下一秒，所有人忽而全都置身海里！

  雙腳本有船面可以踩踏，如今突然的踏空，不由讓人錯覺以為整個人都墜入海底！差點要被淹沒！

  幸好有救生衣，江雲燕在海水裡往下沉了沉又浮到海面上。

  「啊——」

  「船沉了！！」

  周圍傳來人群的尖叫聲和嚎哭聲，所有人都慌亂一片。

  船上本還有近百人，如今因遊輪驟然下墜，導致少了一大批人消失在海面上！

  剩下的人有些是有穿救生衣，沒救生衣的人則趴伏在零零碎碎漂浮在海面的物體上，等待營救……

  檀嬌嬌怕極了，短小的胳膊緊緊勾在檀冰亞的脖子上不鬆開，腦袋一個勁兒的往他頸項里埋，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如今沒有船，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只有零星的人數，顯得蕭條又清冷。

  秦源邊趴伏在一塊木板上，邊往檀冰亞那裡游去，向是在匯報什麼情況。

  至今，江雲燕終於明白秦源為什麼是檀冰亞身邊的大紅人。

  像這種生死關頭，他找到的救生衣雙手奉給檀冰亞，已能體現出他有多忠心！

  若是換作別人，恐怕早已拿著救生衣逃之夭夭自救了！

  海面上，格外平靜……

  靜得仿佛真的沒有人一樣，只聽到風呼嘯而過，吹起波濤的浪花聲。

  這種靜，靜得叫人毛骨悚然。

  一刻鐘過去，江雲燕臉上就慘白慘白，不見一點血色。

  海水本就冰，現又是大冬天，體感這水都可能只有零度！

  對於人體三十七度的正常體溫，與這水溫相比實在相差勝遠。

  如果救援隊還不來，沒準海面上的人會凍死在海里！

  倏然，一條有力的臂彎搭在她肩上——

  江雲燕冷得趴在木板上緊閉雙眼，睜眼時就見檀冰亞將自己摟入懷裡——

  他溫涼的薄唇貼了貼她發白的臉頰，雖然彼此都置身海里，可他的體溫較比稍暖些。

  有一剎，她心底築起多年的圍牆轟然倒塌！

  剛才……他這算是在吻自己嗎？？

  即便只是輕薄而短暫的一下，依舊讓她心跳加速。

  被他唇瓣貼過的側臉，也如同稍稍回溫了些，許是因為自己緊張吧！

  「靠近點，會暖些。」

  檀冰亞將她摟近，按壓著她的後腦勺，將她冰冷的面頰貼在自己頸項處的肌膚上。

  即便他體溫不是很熱，但有一寸熱源，就易讓人下意識靠近。

  可轉而想到檀嬌嬌，又忽然抬起頭要離他遠點。

  畢竟被檀嬌嬌看見她的父親抱著另外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她小姨子，這種場面實在……不健康！

  「她病了，一時醒不過來。」

  江雲燕看了看趴在他身上的檀嬌嬌，她小小的臉蛋上沒有絲毫生機，全身都無力的趴在檀冰亞肩膀上，水汪汪的大眼也無力的闔著。

  小孩子本就抵抗力低，受一點風寒就容易感冒，更別說現在還浸泡在冰冷的海水裡，必然會生病。

  檀冰亞看出她疑慮，依舊將她帶入懷裡，「不想凍死在海里的話，就乖點！」

  江雲燕隨他抱著自己，明明他的懷抱很冷，可她心底卻有股暖流正源源不斷的湧出，溫暖了她整片心房。

  二十分鐘……

  三十分鐘……

  時間慢慢划過，在海上等待營救的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此時的大家就像等待著被閻王收復，沒有看見救援隊，就如同面臨著迎接死神。

  不少人已被冰冷的海水冷得一動不動，分不清是否還活著。

  深夜，平靜的海面在此刻卻是死一般的寂寞！

  江雲燕几次都差點冷得想睡過去，但想到眼前的男人，她還是放心不下強行撐開眼皮，她怕自己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檀冰亞……」

  她聲音叫得有些打顫，嘴唇也已發白髮紫，面上萎靡不振，整個人都很消沉。

  「嗯。」

  頭頂傳來他的回應聲。

  她第一次發現，和他可以這樣和諧相處……

  沒有他給的心痛，也沒有他對自己的厭惡，這樣的感覺真的好好！

  如果不是置身在冰冷的海水，她真希望時間可以不再向前，永遠停滯在彼此擁抱在一起的時刻！

  「檀冰亞……」

  她又顫慄的喚了聲，聲音依舊很抖，輕輕的，沒有力氣。

  「我在。」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般深沉，可在此時聽起來卻像卸去了以往的冷然。

  江雲燕聽得有些不真切……

  這個對自己無情的男人，卻在生命里最危險的時刻緊緊抱著自己不放手，真的好……好不真實！

  簡直像做夢一樣！

  她再次喚了聲，「檀冰亞……」

  「我在。」

  若說世界上最暖心的話語，應該就是在危難無助時，對方說的一句『我在』。

  這種感覺，就仿佛他一直在……

  自己一直在他心裡存在著，沒有變過。

  「檀冰亞……」江雲燕無力的靠在他肩頭上，氣若遊絲道：「其實……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你……」

  「如果，我們沒有離婚……那該多好……」

  她說著說著，淚水不由從眼角滑落，好在浪花時常打在臉上，分不清是海水還是眼淚，不易讓人察覺。

  眼前的男人身體有很明顯的僵持，她氤氳著眼眶，看不清他面上的情緒。

  只感覺腰上的那隻手在漸漸收緊……

  她沒有掙扎，反倒很是喜歡他這樣抱著自己。

  六年了，他們再見原以為會形同陌路。

  可在今晚，在這場海里……她的堅韌和偽裝轟然卸去，在發現他並沒對自己不管不顧時，冰冷了多年的心都在此得到陣陣暖意。

  江雲燕囁嚅著慘白髮紫的唇瓣，分不清是因身體過冷雙唇都在打顫，還是因為哽咽在喉嚨口強忍著哭意的情緒。

  她頭靠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朦朧著雙眼看他。

  檀冰亞始終低頭看著懷裡楚楚可憐的女人，黑眸在暗夜裡顯得諱莫如深，那雙幽深的瞳仁一但對視，就猶如能將人捲入他眼裡。

  陡然——他低頭含住了她打顫發白的柔唇！

  江雲燕一驚，模糊的眼眶逐漸睜大，甚是不敢相信這個毫無徵兆的吻，來得那樣不真實。

  他溫熱的氣息仿佛能將她冰冷的唇融化，肆意輾轉。

  不一會兒，她的口腔滿滿都有了專屬他的味道。

  剛還風平浪靜毫無波動的深海，也隨之輕輕蕩漾起來，時而有波濤輕輕拍打在彼此臉上，周圍鼻息間又混著海洋的味道。

  

  他們身後是新月彎彎，原本悽慘的月光在此時看起來又有種異樣的光景。

  清冷的月色照在相擁熱~吻的兩人身上，盡顯唯美。

  不知是不是吻得太急，原本就意識薄弱的江雲燕被這突如其來的吻惹得愈加呼吸不暢，有種要溺死在他懷裡的錯覺。

  她伸手推了推檀冰亞的胸膛，而全身已使不出力氣，呼吸都被他堵住像是要窒息。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成為史上第一個接吻都能窒息過去的人時，男人涼薄的唇終於離開了她的。

  「怎麼變青澀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檀冰亞黑眸緊緊逼視在她氣喘吁吁的臉上，像是一種審視。

  她雖然和蕭意徹在一起五年，可他們倆卻沒發生過任何關係，即便有時接吻也不會像現在這麼熱烈，也只是輕碰而已，從沒像眼前這男人這樣狂肆。

  江雲燕想再開口，可是聲音已經冷得打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便只倚著他沒回。

  檀冰亞看出了她的虛弱，也不在刁難，只是環在她腰上的臂彎更緊了幾分，像是想將她揉進他身體裡。

  又一次……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雲燕意識已經開始渾渾噩噩，即便靠在他身上，她也能感受到檀冰亞原本尚還溫涼的身體，現在和她一樣冰冷冰冷的。

  明明救援隊說好的三十分鐘，此時卻遲遲不來。

  浮在海面上的人連罵的力氣都沒有，靜得可怕。

  只有偶爾聽見趴在漂浮物上的人因體力不支『嘩啦』墜入海里……

  真正堅持到現在的，基本只有穿救生衣的人。

  只是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們這群穿救生衣的人都要活活被凍死在海上！

  江雲燕意識逐漸渙散，本還可以撐開的眼皮如今根本睜不開，四肢凍得已經沒了知覺！

  就在她以為要在他懷裡永遠睡過去時，模糊得聽見『哧——』的鳴響。

  還有強烈的燈光在烏黑的海上照射出來的明亮。

  「在那裡！他們在那裡——」

  聽到有人在吶喊，江雲燕知道終於有救援隊過來救他們了！

  「雲燕！」

  熟悉的呼喚聲在身後響起，溫潤且帶著心急。

  她聽出那是蕭意徹的聲音！

  他怎麼會來？？

  想到現在自己還被檀冰亞抱著……如果被他看見會怎麼樣？！

  江雲燕強硬的撐了撐眼皮，依舊睜不開來，抬了抬垂在海里的手，也完全沒力氣……

  結果一股腦，就迷迷糊糊昏了過去，也不知道蕭意徹看到自己靠在別的男人懷裡會怎麼樣……

  醫院。

  當江雲燕再次醒來時，就見那張滿是疲倦的臉孔在面前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自己。

  在看到她醒來後，愁眉不展的俊臉終於起了少許悅色，「雲燕，終於醒了！知不知道把我急壞了？」

  蕭意徹大掌心疼的揉了揉她回溫的臉蛋，眼裡是說不盡的溫柔。

  江雲燕撐起身子半靠著床~背，「我睡多久了？」

  「江小姐，你可是睡了整整兩天了！」

  剛好有護士進來檢查病房，在一旁說道：「蕭先生也在你身邊整整守了兩天兩夜！連眼睛都沒合過呢！你要是再不醒來，蕭先生也要陪著你一塊兒睡過去了！」

  護士取笑著。

  江雲燕這才知道自己睡了兩天，而蕭意徹也陪了兩天！

  再看他那張疲倦的面孔，雙眼都因長時間沒得到睡眠而沖血絲。

  護士為她簡單檢查了下身體，道：「體溫已經開始慢慢恢復了，這幾天人還是會有點虛弱，主要不要再受涼就好了。」

  「知道了。」蕭意徹應聲。

  「那我不打擾江小姐休息了，昏睡了兩天，你男朋友應該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吧！」護士笑米米的看了眼她離開。

  病房裡重回安靜。

  蕭意徹大掌覆在她涼涼的手背上摩挲，「你這樣……以後讓我怎麼放心的下你一個人出差？這次沉船的事，你真的有嚇到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差點經歷失去，今天的蕭意徹格外溫潤。

  乾燥溫熱的大手蓋在她手背上暖暖的，很溫暖。

  「我也不知道這次事故會那麼嚴重，那艘遊輪可能是……」

  「雲燕，以後我會保護好你的，起碼……再也不會在你出事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蕭意徹異常認真的說著。

  不止為了保護她，更為了在她出事的時候，他不想自己女人被她的前夫保護！

  當他看到江雲燕靠在檀冰亞懷裡時，他那顆理智的心倏然崩塌！

  那種害怕肆無忌憚的在他心底亂竄，更怕因為這件事，江雲燕對檀冰亞的感情加深。

  追求了五年才好不容易談到結婚的份上，如果就因這一次他不在她身邊，而讓她改變了原本的心意，那他簡直……

  無法想像自己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起碼，他蕭意徹認定的事和人，一旦付出就必須要得到回報！

  包括對江雲燕五年來的付出也是如此！

  「這次不怪你，世事難料。」江雲燕不找邊際的將手收進被窩裡。

  為什麼她總覺得蕭意徹自從回了海城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可這種感覺又偏偏說不上哪裡奇怪。

  蕭意徹清眸敏~感的察覺到她手有在躲避自己，只裝不知道，溫和道：「兩天沒進食了，喝點粥吧。」

  「嗯。」

  江雲燕環視了圈四周，終是壓制不住心裡的擔憂，問：「意徹，那個……檀冰亞他……怎麼樣了？」

  男人腳步微頓，卻很快恢復如常，「他住在隔壁病房，昨天醒的。」

  「哦。」

  醒了就好……

  回想起前兩天沉船的事，真的好不真實。

  還有他在深海里緊抱自己的模樣，即便他雙手麻木了都不曾鬆開！

  還有那個吻……一切都來得好不真實。

  或許……

  他還對自己有點感情？

  否則那晚他為什麼要吻自己？？

  想到此，江雲燕的心就躍躍欲跳著。

  「張嘴，我餵你。」

  蕭意徹端來白粥，坐在床~沿邊上，一隻手捧著碗，一隻手拿著勺子。

  江雲燕張嘴，任他將粥餵到嘴裡，可心卻早已飄到隔壁病房去……

  「唔~意徹，這粥好淡哦，我想加點肉鬆，你去超市幫我買點好嘛？」江雲燕找著藉口道。

  向來從不對她說不字的男人當然不會拒絕，「好，還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還想吃蘋果、生梨，反正什麼都想吃，兩天沒吃東西肚子好餓！」

  江雲燕故意說了一大堆想讓他去得久一點。

  「那你在房裡先休息會兒，我買完就回來。」

  他將白粥放到一邊柜子上，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角，不忘囑咐，「別到處亂跑，醫生說了不能著涼。」

  「我回來的時候，要讓我看到你還是乖乖躺在這張床~上沒變過，嗯？」

  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這番話聽在耳里，總讓她覺得蕭意徹像看穿了自己心思……

  這個男人從什麼時候起那麼了解自己了？

  還是說……一直都很了解，只是現在表現出來了？

  江雲燕掩去眼裡的心虛，乖巧的點點頭，「知道了，你快點去吧！」

  得到她的肯定，蕭意徹這才離開病房。

  五分鐘後……

  確保蕭意徹已經離開了有一段距離，江雲燕立馬下~床，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往隔壁檀冰亞的病房跑去，完全把蕭意徹的話當成耳邊風。

  她只是去看他一眼！就一眼而已！

  顧不得敲門，江雲燕便直接推開了檀冰亞病房大門——

  上架第一天，謝謝支持首訂的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