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有點拿不準
2024-05-09 12:00:46
作者: 香香
忽然想到臥室被強占了,愣在原地。
江清沂跳起來,筷子都掉在桌上:「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雲欒煜閉上眼睛又睜開,他到底是怎麼了,這個這麼善良溫暖的好孩子,一派天真,對他全是誠懇,他幹嘛總是嚇唬她、折騰她、把她弄得神經兮兮的呢?
他一定是熬生活熬得太狠,變態了。
但是他的生活無論多難熬都好,跟眼前這個熱心腸的好孩子,又有什麼關係。
他坐回桌邊,江清沂偷眼瞧他,看出他沒生氣,復又坐下。
坐下之後她說:「那,那你別亂動,我吃麵了啊。」
她埋頭髮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雲欒煜靜靜地看著她,也不明白他倆為什麼不開燈,為什麼明明已經入夜,窗外還燈火闌珊,輝映著江清沂年輕的臉。
他說:「面是外賣,是不是不好吃。」
江清沂吸溜吸溜鼻子,不抬頭地回答:「好吃。」
她說好吃,並沒吃完,吃了一半就明顯放慢速度,深呼吸的樣子有些勉強。
雲欒煜想了想,告訴她:「清沂,我,我不愛生氣,而且你很好,非常乖,所以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讓你難過的事?你是不是想告訴我。」
江清沂把筷子放下,吸溜一下鼻子。
然後她輕輕把碗推開,又吸溜一下鼻子。
他低著頭不吭聲,腦袋都要耷拉到桌子了。
再他終於又吸溜了兩次鼻子之後,雲欒煜開口叫她:「清沂?」
江清沂沒抬頭,一顆圓圓的眼淚啪嗒砸在桌面上。
雲欒煜心裡一陣絞疼,整個胸口都酸得脹痛。
但是他沒有貿然開口,他有點拿不準,江清沂是不是因為他看不見,不知道他掉眼淚,才放心在他面前哭泣的。
但是江清沂很好,他掉了一下眼淚,抬起頭,兔子一樣地開口說:「不好意思,我哭了。」
雲欒煜嘆口氣,溫聲道:「是麼?那是,為什麼呢?」
江清沂咧著嘴看他,那個孩子般的表情讓雲欒煜終於坐不住,起身走到他跟前,把他摟進懷裡,摸摸頭。
江清沂立刻就伸出雙臂,把雲欒煜的腰摟緊了。
她不出聲,壓抑著肩膀的抽搐,憋了半天才發出長長的鼻涕聲。
雲欒煜的心裡悠長地嘆息,抬手放在他腦袋上,揉一揉,終於說:「清沂,不哭。」
江清沂從他臂彎里鑽出來,她洗完澡穿了一條肥短褲,整條筆直的小腿都露出來。
她起身把雲欒煜按坐到沙發上,拽著雲欒煜的一隻手去摸自己的膝蓋,從左腿膝蓋骨往下摸,是一條非常深非常長的、嶄新的、凸起的傷疤。
觸目驚心,拆線後留下的好像蜈蚣一樣醜陋的針孔還在,雲欒煜冰冷的手指經過它,幾乎被燙傷了。
她不可思議地瞪起眼睛,江清沂已經帶著濃重的鼻音開口道:「我不是丟下你不理的,我受傷了。」
那個語氣很傷心,明擺著是想要得到安慰。但是雲欒煜剛皺眉還沒開腔,江清沂又急急地說:「但是現在已經好了,一好我就來找你了。」
雲欒煜幾乎是生氣了,他剛剛還說自己不愛生氣的:「清沂!這怎麼弄的?!你幹什麼了傷成這樣?!骨頭壞了嗎?」
江清沂把雲欒煜摸過傷疤的那隻手攥住,低聲說:「壞了,傷筋動骨一百天。裡面的釘釘才拆出來。」
雲欒煜覺得自己已經漸漸被這個壞小孩逼瘋:「你,那你不好好歇著到處亂跑什麼?萬一影響恢復怎麼辦?你是打算後半輩子當個瘸子嗎?」他擔心得要死,語氣里都是著急。
江清沂偷偷抬目光看看雲欒煜,攥住他手,蔫噠噠地說:「我本來想縫好傷口就來找你,但是他們不讓我出院,我沒辦法,又害怕你看不見,又害怕你不會講h語,只能給你叫外賣。」
「但是我那幾天又是用麻醉又是感染髮高燒,也不知道給你叫了什麼東西吃,後來過了四五天,我腦子清醒了,民宿的清潔阿姨才告訴我說,你走了。」
她清楚完整地講完事情經過,低著頭乖乖地等著雲欒煜回答,等了一會兒發現雲欒煜沒動靜,才又低著嗓子控訴:「你,你要走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呢?」
雲欒煜心裡想:黃天菩薩,幸虧是沒打電話,要是打了,可能就......
可能就什麼呢,就走不了了嗎?他有什麼本事照顧江清沂呢。
異國他鄉,他目不能視,舉目無親,心懷叵測。
江清沂鬆開雲欒煜的手,好像還是擔心雲欒煜會生氣,磨磨蹭蹭地說:「打個電話也不用幹嘛啊,你可以說:清沂,我回去上班了,你保重啊,再見。」
雲欒煜閉上眼,有一種自心胸到鼻腔的苦澀,抬手把江清沂肩膀摟住,江清沂乖順地靠著他。
就是不敢說再見吶清沂,怕說了再見就會再見,怕說了再見就再也不見。
他忍耐了一會兒,開口問:「疼嗎?清沂?」
江清沂撥弄雲欒煜的衣角玩兒,明明是搖了頭,卻嘟噥著回答:「疼。可疼了。」
雲欒煜說:「是嗎?那怎麼辦呢?」
江清沂困意襲來,不高興地回答:「要吹吹才能好。」
雲欒煜笑了,把江清沂拉起來塞進臥室,按在枕頭上,給她蓋上被子之前,象徵性地在她左膝蓋來回假吹了兩下,問她說:「是這樣嗎。」
江清沂不出聲地笑,搖頭說:「不是。」
雲欒煜把被子給他拉上,又問:「那要怎麼才是?」
江清沂像條軟體動物一樣挪啊挪,挪到床內側,占用了窄窄的一條空間,空出大半張床,好真誠地說:「要一起睡。」
雲欒煜覺得又要瘋,誰知道江清沂還沒說完:「我拽著你的衣服角。」
雲欒煜循循善誘地教育孩子:「清沂,你是個大人,我也是個大人,兩個大人是不能睡在同一張雙人床上的,你不知道嗎?」
江清沂說:「之前你不是都和清沂睡一張床嗎?」
雲欒煜說:「那,那怎麼一樣。」
江清沂說:「你就想它一樣,它就一樣了。」
她說著,把被子掀開一角,讓雲欒煜睡進來,還把枕頭推過來,拍一拍:「枕頭留給你睡,我可以不要。」
雲欒煜腦中一片混沌,一萬句道理堵在喉嚨口。
江清沂又咧嘴,蔫噠噠地說:「我爸媽不要我了,他們把我轟出來的,你也不要我,我就去跳海跳車跳樓。」
雲欒煜憤怒:「胡說八道!我警告你不許瞎說!」都不是小孩子了,還這樣!
江清沂坐起來:「我現在就去,四樓夠高嗎?」
雲欒煜絕望了,閉上眼睛一咬牙,靠上床頭。
江清沂立刻表演聽話,趴過來湊到雲欒煜耳朵上,告狀:「你知道我怎麼受傷的嗎?我從涉地可支的崖壁上滑下去救人,被火山岩凸出來的尖尖把腿劃開的,骨頭都看見了,從水裡出來,肉都翻著,一片白。」
雲欒煜繳械投降,又給她一條手臂枕上,任由江清沂鑽過來,跟他緊緊地挨著。
他說:「救誰?讓我想想,是你旅行團里的哪個少女?憐憐不會下水的,她兩腮還沒分化好,還不是一條魚。」
江清沂驚訝地瞪大眼睛,亮晶晶地感嘆:「欒煜!你會講笑話!」
雲欒煜冷哼一聲:「哼,不然你想我說什麼,像你一樣哭鼻子嗎?小朋友才那樣。」
江清沂撇嘴表示不滿:「哎呀也不是,我去撈那個海女婆婆,就是在龍清岩開店的那個婆婆啊,她的浮球我認識,是我送她的,顏色跟別人的都不一樣,上面還有我簽名呢。」
她嘆口氣,低聲說:「那天我站在海邊,看見熟悉的浮球,本來還很高興,誰知道忽然那個球自己動了,然後就被一個海浪打飛,漂走了!我嚇死了,就啥都沒想,直接順著那個懸崖出溜下去救人的。」
「還好,婆婆雖然昏過去,但是身體隨著浮力往上走,我這才把她撈出來。」
雲欒煜柔聲問:「婆婆還好嗎?」
江清沂眼睛發光:「好著呢!我瘸了三個月,她才躺了半天,就生龍活虎地回家了。」
雲欒煜忽然伸手,把江清沂盯著他看的眼睛閉上,順手在他她腦門的包上打一巴掌:「不許盯我!你盯著我看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