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殯

  蘇小小用胭脂在鏡子上畫了第三朵小紅花。

  三朵小紅花，代表三天。

  蘇小小已經在這裡待了整整三天，三天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

  比如，紅玉已經甦醒了過來，大夫說她沒有了生命危險；再比如，在蘇墨生的要求下，綠蕪也搬進了他們的院子，從雜役丫頭變成了蘇小小的貼身丫頭；還有就是，蘇小小的娘唐婉兒的頭七已過，明日便是下葬的日子，按規矩蘇小小必須和她爹一起扶棺送靈。

  其實，如果非要說規矩的話，早在兩天前蘇小小就應該開始為唐婉兒守夜，但是因為她重傷初愈，蘇墨生不忍讓她太過勞累，便破例免去了她每日守夜的任務。只是，明日唐婉兒就要下葬了，蘇小小於情於理都得為她娘守這最後一夜。

  所以，今日一大早，綠蕪就為蘇小小穿上了一身孝服，然後給她交待了一堆晚上守夜的規矩。

  蘇小小雖不是唐婉兒的親生女兒，卻也由衷地為她不幸的遭遇而感到難過，因此她倒也是心甘情願地為已經逝去的唐婉兒做這一切。只是她事先沒有任何經驗，學起來難免有些吃力。好在綠蕪對她十分有耐心，把每項要記的規矩都一字一句地教給她背熟，才總算趕在天黑之前辦妥了這些事。

  夜，很快就深了，原本應該莊嚴靜謐的丞相府里卻傳來了陣陣淒楚的嗩吶聲。

  蘇墨生靜靜地跪在唐婉兒的靈柩面前，身著素服，面色悲戚，顯然還沒有從失去愛人的巨大悲痛中走出來。而跪在蘇墨生身邊的蘇小小，則面色沉重，心情壓抑。她很想開口安慰蘇墨生，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而更多的，是因為她知道即便是自己開了口也沒有多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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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最痛，莫過於生離死別。

  而比生離死別還痛的，是與摯愛之人陰陽相隔，卻無能為力。

  蘇墨生，好好地難過吧，難過掉今晚，她就真的要長埋土地了。

  肉體雖永隔，靈魂卻常在，我相信，她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你此生幸福安樂的。

  一曲嗩吶完畢，蘇小小與蘇墨生一起拿起地上的酒杯，往面前一倒，然後再向靈柩行跪拜禮，以表送別之意。

  做完這些，便只需要等到天亮，然後就開始出殯。

  對蘇小小而言，天過了很久很久才亮，她的雙腿都已經跪的麻木了，但為了不給蘇墨生添亂，她還是一直咬牙堅持著。熬到天亮的時候，她偷偷撇過頭去看了蘇墨生一眼。只見他面色憔悴、目光呆滯、眼袋腫的都快掉到了地上，可他的眼神還是緊緊地盯著唐婉兒的靈柩。想必，對他而言，這一夜還是太短了吧。

  隨著嗩吶聲的再次響起，終於開始了出殯。

  除了在主持儀式的陰陽先生、「八仙」和吹嗩吶的鼓手以外，偌大的院子裡就只剩下蘇墨生、蘇小小和一大早趕來的送殯的綠蕪。紅玉因為傷重臥床，不能起身，所以沒趕上送唐婉兒最後一程。

  蘇小小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心裡忍不住有些唏噓，唐婉兒到底是丞相府的媳婦，那些人竟能涼薄至此，死了都不來送她一程，實在是薄情寡義。難怪蘇墨生會對他爹心寒，換了她恐怕早就翻臉離開了。

  嗩吶聲越來越響，聲聲悲傷淒楚，催人淚下，「八仙」將棺木抬起，由「引魂幡」引路，吹鼓手牽引。蘇墨生扯起一丈多長的白丈，領著棺木徐徐前進。蘇小小則亦步亦趨地跟在棺木旁邊，大聲哀嚎著，只希望能盡己所能地讓唐婉兒安息。

  到了墳地之後，棺木先繞墳三周，然後放在墓前，由蘇小小施禮送入墓穴。之後便填土起墳冢，等待喪禮結束。

  在整個過程中，蘇墨生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蘇小小知道這是因為蘇墨生的眼淚早已在唐婉兒躺進棺材中的那一刻就流幹了的緣故。

  唐婉兒，此生有人愛你至此，想必你也已經了無遺憾了。願你放下今生所執，安心前往輪迴。我蘇小小，定會代你和你的孩子，照顧你在這世上所在意的一切。

  微風輕輕拂來，吹走了蘇墨生的哀傷，吹去了蘇小小的希冀……

  喪禮終於接近尾聲，眾人也都開始收拾，準備離開。

  綠蕪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邊打量著蘇墨生和蘇小小的臉色，生怕他們二人一個不小心就哀傷過度昏死過去，卻沒想到這兩人都出奇地平靜，仿佛並沒有什麼承受不了的事情一般。

  「三少爺，小姐，我們也差不多時間該準備回府了。」綠蕪好心地想讓蘇墨生和蘇小小早點離開這個傷心地。

  蘇小小本以為蘇墨生會想要在這裡多留一會兒，卻沒想到他聽了綠蕪的話後，便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就牽著蘇小小的手，準備帶她離開。

  蘇小小的手被蘇墨生緊緊地握在掌心裡，可她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溫度，她微微仰起頭看著蘇墨生，那削瘦的臉龐和毫無神采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哀莫大於心死，不過如此吧！

  

  就在眾人準備打道回府之際，一支隊伍突然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蘇小小還沒來得及看清那隊伍的來歷，就清晰地感覺到蘇墨生的手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是什麼樣的隊伍，能讓此時的蘇墨生而感到害怕？

  在那一瞬間，蘇小小的腦海里只想到了一種可能，丞相府派人來搗亂了！

  但是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不太可能，丞相府若想為難他們，大可不允許他們出殯即可，何必搞得那麼麻煩，等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了之後，才派人來搗亂？

  所以，這個念頭很快就被蘇小小給否定了。

  但是，不是丞相府，那又會是誰呢？誰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唐婉兒的墓地面前？是巧合路過，還是有備而來，蘇小小不得而知。

  那支隊伍走到他們面前，便停了下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蘇小小聽見了從綠蕪嘴裡傳來的不可思議的聲音，「宮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