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金亂平
2025-02-08 11:05:35
作者: 老雅
青鳶一愣,這才發現手中是一件素麻喪服。她忙鎮定了下神色:「這是自然。對了,今晨,我的房間內…你們沒有看到…一隻狗溜出去麼?」
沒想到落英很是詫異的挑眉道:「桓公子就在姑娘隔壁,什麼動靜都瞧得明白。不曾見得什麼畜生出入。」
青鳶嘆了口氣,方陵朔的功夫底子,她自己都沒摸清。這人行蹤詭異,來來去去,周遭人沒有發現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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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青鳶若有所思,落英就靜靜的侍立在一旁,也不打擾。忽的,見青鳶抬頭一笑:「落英,你是說對了,那就是個畜生。」
青鳶穿好衣衫,腳尖剛觸到地面,忽地兩腿發顫,一個體力不支就要往下倒去。
「鳶姑娘!」落英慌忙扶住她,擔憂的蹙眉,「姑娘這幾日操心過度,身子都養虛了。今兒中午不如讓落英燉罐參雞,給姑娘補補。」
「虛」「補補」這些字眼在青鳶聽來,竟帶了特別的深意。讓後者銀牙緊咬,兩靨燒紅,恨不得把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不…不用了…我在夢裡…被瘋狗咬了…」青鳶尷尬的咧了咧嘴角,推開落英,強撐著走下樓去。卻覺得每踏一步,渾身的力氣都要耗盡了般,尤其是腰間腿間更是疼得齜牙咧嘴。
客棧大堂中熙熙攘攘。南來北往的客人用著早膳,一片喧譁。
青鳶當先瞧見了桓夜,難得的素色喪服襯得他愈發俊朗冷嚴,客棧中的人都不自覺離了他十步遠。見得青鳶下來,他溫厚一笑。
「小姐早安。歇了一晚,小姐可覺好些了?」
「桓夜!」青鳶嘴角上翹,便要向他跑過去,卻瞬時兩股發顫,腿一軟就從樓梯上摔下去。
堂中寂靜。諸人只覺眼前一花,素色衣衫閃過,碧衣女子已經被穩穩接在了一個懷裡。
青鳶舒了口氣,素色衫子上傳來的氣息,溫暖熟悉,讓她安心無比。她抬眸,剛想對他報以一笑,卻瞧著男子的眸色有些凝滯。眸底壓抑著滔天巨浪。唇角沒有一絲笑意。
青鳶的笑靨尷尬的凝固在唇角,桓夜沒有開口,這可不常見。她心裡有些發虛。
「桓夜…吃…早膳罷…」青鳶努力讓自己的笑意如昔,但眼神卻顯得有些游離。
「我的小姐吶」,桓夜兀地低下頭,咬住了青鳶的耳墜子,「桓夜真想哪日把小姐吃了,以免他人占了便宜。」
男子的聲音低沉壓抑,些些嘶啞,唇齒間的熱氣帶著潮濕的魅惑,完全不同於平日的冷嚴鎮靜,讓青鳶兀地愣住:「桓夜…你…說什麼?」
桓夜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眉梢一挑,恢復了如昔的神色。放佛剛才那一句話只是青鳶的幻覺:「小姐,巳時送葬。由長安西的延平門出。」
青鳶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自昏倒後,無論神識,還是聽覺,都有些恍惚了。她自嘲的一笑,只當自己才清醒,耳朵不太靈敏。
「好。朱雀門那事,是我對不住兄弟們。閻摩也跟了我五年了。三百多條命,總要送送。」青鳶恢復了常態,拿起筷子,卻沒有注意到桓夜眸底的異樣。
延平門。位於長安城西郊。
臨近延平門的一幢大宅里。此刻卻十裏白幡,哀樂聲聲。整個的街道從街尾到宅子門口,全部插滿了素白祭幛。無數身著麻衣的人,幾乎令街道壅塞,列隊在宅子門口,等著進門最後辭別。
「這是哪家大人去了?如此大的手筆。」路過的一位屠夫驚詫的嘆道。「哪是大人,是道上的人。聽說是世家亂用仙法,炸死了幾百人。」一個書生嘖嘖嘆道。那位屠夫嚇得慌忙掩口:「幾百條性命,真是作孽。哪是誰來了?」
幾人的對話戛然而止。因為三抹身影緩緩行來,身著麻衣,神情哀然。周圍的人卻在看向當先的人時,俱俱眼眸一亮,然後唰唰拜倒一片,沒有一絲遲疑。
「那是道上的哪位英雄?」屠夫疑惑的擦了擦眼睛。
「一定是鳶姑娘了。只有鳶姑娘,才有如此聲望。」書生一拍腦門,拉著屠夫也齊齊跪倒。
正是青鳶、桓夜、落英一行。當先的青鳶一襲白衣如雪,青絲未梳髻,飄散在朔風中沾惹上了一層雪沫。那清冷的容顏此刻卻散發出淒淒哀然,讓跪倒的諸人都不敢抬頭,只是敬畏的目送著女子走入宅子。
「鳶姑娘?」青鳶一走進靈堂中,哭泣的眾人都停了下來,略帶差異的瞧著她。道上二主之一,按理說倒也沒必要為幾個道派辭靈。況且青鳶還身著緦麻「小功」的喪服儀制,乃是為族兄弟所服。
「奴叩謝鳶姑娘」一個年進三十的女子已經哭成了淚人,踉蹌著走過來,便要跪下。
青鳶連忙扶住她,安慰的拍拍她的手:「是閻嫂子罷。閻摩跟了我五年,是我對不住他。」
那女子噙淚搖頭:「鳶姑娘能來送送他,還以『小功』之服執族兄弟之禮。奴感激不盡。」
青鳶掏出羅帕為她拭了拭淚珠,瞧著四五個孩子穿著不合身的麻衣,懵懵懂懂的跑過來,喚那女子「娘親」,她的鼻子也有些發酸。
「閻嫂子。逝者長已矣,還請節哀。」落英過來一手扶住了女子,一手遞給青鳶三隻香火。
青鳶會意的對她點點頭,接過香火神情嚴肅的走到供桌前。案上烏木牌位上竟然寫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八個字。
「這是他當年和幫內兄弟們的約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死也要死在一塊,享福了也不能落下誰。這不是閻兄弟一個人的牌位,而是整個滅心宗的牌位。」單混頭無力的聲音傳來。
青鳶深深吸了口氣,為滅心宗諸人上了香,拜了拜,眼眶微微濕潤。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閻摩,是她剛剛掌管一半道上,她才十一歲。諸人都還很是不服,只有閻摩哈哈大笑的摸了摸她的頭道「小女娃娃,有意思。我閻摩就奉你為主,瞧瞧你能捅出什麼天來」。
青鳶轉過身,瞧著靈堂內七八十個面容:「此番朱雀門罹難的宗派,我青鳶以小功服制執族兄弟禮,祈爾來世安穩,魂安魄寧。逝去兄弟們的遺孤、遺孀、老母,都是我青鳶的親人。我青鳶當行奉養之則,保爾等餘生安穩!」
諸人驚了驚。青鳶這番話,竟然是要將死去三百來人的遺親全部奉養,不論是人數還是錢財,都是筆驚天的數目。
「鳶姑娘不必了。奴如何忍心連累姑娘。」閻摩髮妻噗通一聲跪下,膝行到青鳶面前磕頭。
青鳶讓落英扶起她。旋即朗聲大喝:「這是鳶姑娘的命令!爾等,誰有異議?」
頓時,一股冰冷的威壓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讓人生不起反抗的念頭。只能默默跪倒一片:「遵鳶姑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