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死去

  晚上睡覺的時候，裴雲琅摟著車曉，下巴蹭了蹭她的額頭，在她的耳邊呢喃絮語。

  「本來今天打算帶你去見楊柳馨最後一面，不過公司太忙，有很多事情要料理，所以我打算明天早點下班，帶你去，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車曉驚訝的看著他，「最後一面？」

  裴雲琅眯起鳳眸，面無表情的看向窗外，「快要撐不下去了，是我一直在給她輸葡萄糖，才維持到現在！」

  那可是車國棟和潘紫瑩的親生女兒，她看著楊柳馨就這麼死了，真的好嗎？

  車曉糾結的皺起眉頭，潘紫瑩到死都是拿她當親女兒看待，車國棟死之前也讓她原諒楊柳馨，可她沒忘記楊柳馨對她所做的一切，她不是觀音，沒辦法對所有人都慈悲。

  

  見她猶豫，裴雲琅微轉瞳孔，「你要是不想去……」

  「我去！」車曉突然出聲，扭頭與他對視，平靜的說道：「也是該做個了斷了！」

  翌日，裴雲琅特意提前離開公司將孩子送到裴雲奇那，自己則回家帶著車曉一路往目的地開去。

  還是曾經那棟偏僻像是鬼屋的破舊樓房，這一次，裴雲琅並沒有帶她前往地下室，而是直接來到後面的院子裡，這裡有陽光，不過已經快到傍晚，現在的陽光並不毒辣。

  院子中央有一個大沙發，仔細看去，一個女人正躺在沙發上。

  整的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再次變得血跡斑斑，認不清原來模樣。

  躺在沙發上的人，好像渾身沒有骨頭一樣，看起來就是癱在那裡，像是一塊爛泥，而她的手被固定在一旁的木板上，輸著液，不遠處的牆角，堆了一大堆的空鹽水瓶，看樣子這些天，沒少給她輸藥水。

  「裴總，您來了，裴夫人好！」一旁走出兩個手下，彪形大漢的身材，儘管知道楊柳馨現在跑不了，但裴雲琅不再大意，這一次，他不要出任何意外。

  聽到說話的聲音，沙發上的女人虛弱的睜開眼睛，當她看到車曉那張臉，整個瞳孔差點要全部凸出來，配合著全是血絲的臉，那張猙獰的面孔，在車曉腦海里，久久未曾退去。

  「車曉……你居然還沒死！」咬牙切齒的聲音，卻沙啞無比，一點也不像當初那個尤物和甜甜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像是要用盡渾身的力氣，原本癱軟的渾身，因為大笑，帶著一絲顫抖。

  為什麼？

  為什麼她吃盡苦頭，付出那麼多，賭上了自己的生命，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

  她這一生，用盡手段，想要得到自己愛的東西，喜歡的東西，她有錯嗎？

  她不過是窮怕了，她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那樣一睜開眼就看見自己的繼父無恥的霸占她的身體，她真的太害怕了，每每午夜夢回，她都夢見繼父那張猙獰的臉。

  其實有一件事誰也不知道，就是她的繼父，就死在她手裡！

  他該死，喪盡天良的臭男人！

  「車曉，這一生，我付出的，比你多得多，為什麼，你會過的比我好？我不甘心，你搶了我親生父母，用了本該屬於我的身份，可為什麼你的身邊會有無怨無悔幫你的朋友，以及，那麼愛你的人……」

  楊柳馨嗚咽著，狠狠的押著自己的嗓音，讓自己發音標準一些，她現在連說話都費力，看樣子，離死不遠了……

  這一刻，她真的好怕，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看著眼前面容全毀的面孔，車曉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一些，看著楊柳馨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有些替潘紫瑩感到悲哀。

  「楊柳馨，你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難道你就不覺得愧疚嗎？」

  「你的親生母親，臨死之前，都不知道你才是她的親生女兒，不過我想，如果她知道了，死都不會瞑目吧！」

  「車曉，你給我閉嘴，我的父母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議論？車國棟的死，那就是他活該！他自己嗜賭如命，賠上了我未曾謀面的母親性命，他該死！」

  憤怒的衝著一臉紅潤的車曉說道，只是當她想起車國棟死前的表情時，鼻子一酸，眼眶有淚水在打轉。

  暮然回首，身邊所有親近的人早已消失不見，連唯一的父親，都被她殺了，她早就喪心病狂了，不是嗎？

  

  打從小時候被那個光棍的無賴收養後，她的命運從此再也走不上正軌！

  「楊柳馨，在你眼裡，車國棟該死，可是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到死之前，都求著我原諒你，證明他根本不恨你會殺了他，你知道嗎？」

  車曉也顧不得形象，眼眶微紅，咆哮的看著她，回憶的淚水再次划過臉頰，她不去看楊柳馨那張驚愕的神情，她永遠也不會知道，車國棟有多愛她這個親生女兒！

  「楊柳馨，這是我第一次，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一絲叫父愛的東西，他是因為你！來之前，我還想就算你曾害過我，至少你是潘紫瑩的親生女兒，我完全可以保下你的性命，可是現在，我發現你不配，一個連殺死親生父親都不知道懺悔的人，根本不值得原諒！」

  「不……不……車曉，救救我……我不想死……以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你看我這樣，就算命保下了，也永遠不能傷害你了，你救救我，我真的還不想死……」

  楊柳馨淚流滿面，她從不敢奢望，她的生命中還會出現父愛這一詞，可親耳從自己討厭的人嘴裡聽到，簡直更加傷人。

  她知道自己身體越來越不行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還不想死！

  楊柳馨感覺視線越來越模糊，意志也漸漸渙散，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只能發出蚊子的叫聲，心底一個勁在重複一句話，「車曉……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不想……」聲音戛然而止，還有幾個字沒有說完，然而，躺在沙發上滿身罪惡的女人，再也開不了口。

  這一刻的夕陽，就像是被血染紅一般，車曉閉上眼睛，擦掉眼角的淚水，抬起臉頰看著漫天夕陽，低喃，「對不起……」

  是因為沒能守住潘紫瑩親生女兒說對不起，還是沒能守住承諾對車國棟說對不起，或者因為對楊柳馨的見死不救說對不起，只有車曉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