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024-05-09 11:25:54 作者: 希行

  大夏寶元三年初夏,永慶府,鑼鼓喧天,爆竹聲聲。

  定西候府所在的整條街上都披紅掛綠,街上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就連樹上牆頭都站滿了人。

  「這麼排場的娶親場面,咱們永慶府可是好久都沒見過了。」

  人群裡頭發花白的老人們眯著昏黃的眼看著眼前的娶親隊伍。

  十六人的鼓樂吹奏班子,二十人的高頭大馬,三十人的迎親護從,擁簇著一頂六人抬的花轎,一路上兩邊的隨從不時撒下彩屑絹花,如同天女散花紛紛揚揚,引得大姑娘小媳婦孩童們爭搶。

  定西候府的絹花,料子式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得的。

  今日定西侯府的嫡長子娶妻,這可是不亞於嫡長子出世的大事,對於這個侯府大家來說,是標誌著家族延續的重要時刻,就定西候在朝中的地位來猜測,說不定這花還是從皇宮裡得來的新鮮式樣呢。

  隨著迎親隊伍的走過,人群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起伏浪潮,那些被擠得東倒西歪的人笑罵著,找鞋子的,扶著帽子的喧鬧聲聲,但誰也捨不得移開一寸目光,只怕將來談資比別人少那麼一分一毫。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走在隊伍最前頭的新郎官身形挺拔,紅冠紅袍紅紗,紅彤彤的一片,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這便是定西候的嫡長子,由皇帝親自起名為雲成,小小年紀便承祖業父志投身軍伍,據說毫無貴族子弟驕縱,能吃苦不怕死,頗得好名,這樣的好男兒簡直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夫婿。

  今日這個好兒郎成親,那麼最讓人嫉妒羨慕的便是那坐在花轎中的新娘子了。

  厚實的裝飾喜慶的轎子看不到內里。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兒如此好福氣。」很多人在詢問感嘆,「能嫁入定西候府,自然也是一般的富貴門庭出身吧。」

  「你可說錯了,這新娘子是個平民白身呢。」有知情人大聲說道。

  這話引來一片譁然,更多人的圍了上來。

  「快說說快說說,怎麼個故事?」大家紛紛問道。

  「說起這個新娘子啊,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緣,她本是外地流落而來的孤女,幾乎是靠乞討為生,偏機緣巧合遇上了老侯夫人,解了老侯夫人突發的病,老侯夫人看她孤女可憐,為了報答其救命之恩,便收養進了侯府,長大了便做主讓長孫娶當媳婦….」

  這可是日常想不到的稀罕事,只有在話本上才存在的傳奇,一時間讓眾人聽得興奮不已。

  「可見好人有好報,老天爺都是看著的,我們大家日常要多行善事,指不定什麼時候也就給兒女存下了好姻緣..」

  不少的婦人們都心中默念,再看向那遠去的迎親隊伍滿臉的憧憬。

  相比較於外邊的排場熱鬧,侯府里顯得有些怪異,裝飾的也都是新婚大喜,人來人往穿的也都是喜慶的衣裳,但他們的臉上神情卻有些陰沉,賓客們也不時的低聲交談,面上並沒有絲毫的喜色。

  一步一步的拜堂程序走完,天已經黑下來,遍布的大燈籠將整個侯府籠罩在一片紅雲中,遠遠看去似真似幻。

  拜過堂新人被送進了婚房,坐床之後新房裡便只剩了新娘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婚床上。

  秋夜的風透過窗欞吹進來,撩動屋內大紅蠟燭一陣跳動,在牆壁上投出舞動的陰影。

  有急促的腳步聲奔來。

  「小姐。」門被猛地推開了,進來的卻不是新郎。

  聽到這個帶著哭腔的聲音,新娘子猛地繃緊了身子,猛地掀開了蓋頭。

  縱然大事在頭,跑進來的丫頭也因為眼前陡然出現的這張臉而片刻的失神。

  十七八歲年紀,本就眉眼如畫的她此時因為這新娘的裝扮更是容貌絕美,紅燈燭火照耀,鳳冠珠釵璀璨之下,恍若神仙妃子。

  「阿如,你怎麼過來了?」新娘子看著這丫頭有些發怔,有些焦急的走過來幾步,「可是,老夫人…」

  她的話讓丫頭回過神。

  「小姐。」丫頭噗通就跪下了,眼淚涌了出來,「老夫人去了..」

  一眨眼間,滿眼的喜慶就換成了素白。

  新娘子一身亮紅的跑在院子裡,格外的扎眼。

  「老夫人,老夫人…」她終於被繁重的禮服絆倒,妝面已經哭花了,眼淚止不住的流,「您說要吃月娘的茶的.您說要吃月娘的茶呢…您說月娘成親就能給您沖喜了…」

  她的哭聲尖利踉蹌著起身。

  「姑娘不能進去..」高高的堂屋前已經站滿了素白孝服的婆子丫鬟,看到她過來,紛紛伸手阻攔。

  新娘子尖叫著要衝進去。

  「老夫人要喝我的茶!」她只是反覆的哭喊著,「端茶過來!端茶過來!」

  「這時候不能哭!成心讓老夫人走的不安生!」門內一聲低吼,帘子掀開,走出一個中年男人,已經換了麻衣麻鞋重孝。

  「帶姑娘下去!」在他身後緊跟著走出一個中年婦人,同樣的重孝婦裝扮,沉聲對僕婦們說道。

  「侯爺,夫人…不…爹娘…讓我見見老夫人見見她…」新娘子跪下哭道。

  爹娘二字入耳,那中年婦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大姑娘,你如今是喜日子,不能來這裡,對你對老夫人都不好。」她面色柔和幾分,緩緩說道,一面說著話,一面擺了擺手。

  四周的僕婦立刻撲過來,抓手按身子塞嘴動作流暢利索。

  一身紅衣的新娘子在一片素白中拖行,她拼命的掙扎回頭,死死的看著那威嚴的堂屋,如雨般的淚水浸染了衣裳,滴落在地面,蔓延成一條隱隱的水線漸行漸遠。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