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獨守空閨錦衾寒 7

  身上繁複的宮裝讓我有些不堪重負，進了殿就將外袍脫了扔到桌子上，宮女惶恍的跟進來，小心翼翼將宮裝拿起來擱到衣架上，又走過來道：「太后娘娘累了罷？奴婢讓人備水，娘娘泡個熱水澡興許就好一點。」

  我冷冷笑著，在妝鏡前坐下，一樣一樣往下取著釵環。

  

  舞雲跟著過來，拿起桌子上的來碧玉梳給我梳頭，一邊試探著道：「什麼事惹得娘娘不高興了？說出來奴婢給你分憂。」

  我從鏡子裡看她一眼，笑著道：「你向來懂得哀家的心事，不防猜猜我是為什麼而煩心，猜中了就重重賞你。」

  「重賞不敢要，奴婢只讓娘娘開心就好了。」她含蓄的道。

  我搖搖頭，「一定要賞，猜罷！」

  「真這樣？那奴婢可就猜了。」她臉上露出一抹皎潔的笑，咬著手指想了一會道：「奴婢猜娘娘一定是在為與大理聯姻的事煩惱。」

  我低頭笑起來，罵一句，「死丫頭。」

  「奴婢可是猜中了？」她嘻笑的扶著我的肩問，我輕笑不語，她得意的道：「一定是猜中了，那娘娘笑一個罷？」

  我終於被她調皮的樣子逗笑了，扔了手上釵環道：「算你機靈，說罷，想要什麼？」

  「嗯……不如就這把梳子罷。」她舉起手裡的碧玉書道，我奇怪的看她一眼，「一把破梳子，你要就拿去，不過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再讓哀家賞你，就不作數嘍。」我笑著站起身，朝床邊走去。

  舞雲不以為意，走到屏風後取了一件寢衣捧過來，仔細替我換上，「能跟在太后娘娘身邊是最大的福氣，奴婢不敢再要什麼賞賜。」

  我低頭看著她，她正一絲不苟的給我系扣子，金鳳盤鳳的珍珠鈕，又細又密十分難系，她低著頭認真的表情不禁讓我感慨一聲。

  她系好扣子，直起身子道：「好了，奴婢扶娘娘上床歇息罷。」

  我在床上坐下道：「舞雲，明天著人去把袁將軍的女兒請進宮來，讓哀家看看。」

  「是，奴婢明天一早就吩咐他們出宮傳旨，定當把袁小姐接進來讓娘娘瞧瞧，天晚了，先睡罷！」她扶著我在床上躺下，放下床帳離去。

  我閉眸睡下，難得一個好覺。

  隔日起床也顯得精神好多了，就連梳妝的宮人都夸道：「娘娘今天氣色真好，臉色又白又潤，不上粉也十分嬌嫩。」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把老骨頭了，還嬌嫩什麼，今天要進宮的袁小姐才是二八年華，正是真正的好時候。」

  「正因為娘娘經歷歲月臉上有一種小女孩身上所沒有的獨特氣質。」碧珠笑著道。

  陳仲也在旁附和，「對，太后娘娘的氣質與丰姿不是僅有美貌就有稱托出來的，難怪天下的人都爭搶著要仰視太后娘娘您的鳳顏，一睹天顏。」

  「貧嘴。」我笑著斥了一句，抬頭從鏡子裡看著他。

  他站在那裡，微微打了個呵欠，雖是極小的動作，可依然落入我眼裡。

  陳仲是我留在宮中唯一的大太監，我至今仍記得他初次見時的樣子，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但他的聰明與旁人的不同，是最伶俐的，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想著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不是跟碧月一樣會捨身救主的。

  但我仍留著他，因為自私的人才會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與主子，不把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何況，他算是忠心的。

  「陳仲，聽說園子裡的海棠開了，哀家今天突然想要聞一聞海棠的香味，你去，采些來插瓶。」我淡淡說道，低著頭撿點首飾盒裡的金銀飾物。

  陳仲愣了愣，躬身問道：「沒聽說海棠開了呀……」他無辜的看著我，突然醒悟過來，「奴才這就去辦。」

  說著便退下去。

  碧珠一邊幫我梳著頭，一邊從鏡子裡覷著我的臉色，「娘娘，外頭白海棠還沒開，您這是……」

  「聽說他最近又重新拾起賭性，整天跟宮裡的下人們一起開賭局到天亮，可有這等事？」我冷聲道，拿著飾物一一在頭上比著。

  碧珠怯懦的看著我，「是有這回事。」

  我冷哼一聲，「也是怪哀家最近慣了他，整天不見他人在跟前服侍也不過問，從今天起，每日給他派些差使，看他夜裡還開不開局！」

  「是。」碧珠小心應了一聲，不敢反駁。

  我最後選定了一套黃金長簪，南海白珍珠的耳飾，碧珠一一幫我妝點了，又選了一套緋紅與紫色層迭的宮裝，外頭罩一層銀白紗衣，裙擺綴著一排皓珠，我凝視鏡子裡的自己，萬般的尊貴與華美。

  高不可攀的感覺。

  我威儀的走出殿外，坐著轎子去上早朝，下朝後，聞說袁將軍的女兒早已候在殿裡了，我淡淡應一聲，又乘著轎子趕回宮。

  下轎的時候突然有些暈眩，我扶著額頭站定，碧珠與舞雲左右扶著我，擔憂的道：「娘娘，是不是太過操勞累著了？奴婢去請太醫罷？」

  「太后娘娘……」旁邊一道輕柔的男聲緩緩傳來，我轉過頭，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男子。

  我勉強撐住身子，露出威嚴的姿態看著來人笑道：「賢王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哀家派去帶王爺遊玩的奴才們還都滿意嗎？」

  玉賢王披一件珊瑚紫的披風，裡頭是黑色長袍，頭上裝飾著冠玉，趁得他俊美的臉龐越發顯得風流倜儻。

  他含笑望著我，負手走過來，「太后娘娘今天很漂亮。」

  如此大不敬的話讓我臉色不由一變，冷笑道：「謝謝讚美，宮裡還有客人哀家就不奉陪了。」

  「裡頭的是客，外頭的就不是客嗎？」他若有所指瞅著我，一臉邪惡的笑意，絲毫都不介意我越來越陰冷的臉色，我在心裡低低咒一句，冷笑道：「既然這樣說，那賢王就一起進來罷，這位客人是原本要配給你的袁小姐，你們既無緣，做朋友也可！」

  我說完，便仰著高傲的頭從他身邊側過，他站在原地看著我的背影，若有所思，等了一會才跟上來。

  袁將軍的女兒自然承襲了他父皇將軍的風範，不如一般小女子般嬌柔，身上有一種颯爽的男子氣概，這次進宮，看得出來是經過一翻妝扮的，粉紅的羅裙，雪白的皮膚，烏黑如絲稠一樣的頭髮披在肩後，她的五官也算是小巧精緻，只是從眼神中可以透露出尋常大家閨秀所沒有的調皮可愛。

  「小女紫楓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玉體安康，我母親讓我代她向太后娘娘問好。」

  

  我素來喜歡純真的女孩，見到她便十分喜歡，親昵的對她招招手，「過來坐。」

  她依言緩緩走到我我身邊，「謝太后。」她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垂著眸不敢直視我的臉，我笑著道：「不用拘禮，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紫楓抬了頭，我看到一雙純淨美麗的眼睛，嘴角不禁露出微笑，「袁將軍有個這麼漂亮的女人，往日宮宴上怎麼只見你母親來，而不見你來？」

  「母親說我調皮，帶著沒規矩，恐驚了太后娘娘鳳駕。」她直言道，太過沒有修飾的話讓我輕笑起來，「你母親也真是的！今年多大啦？」

  「十六。」

  「十六，真是大好的年華啊！」我有些感嘆的道，輕輕拉著她的手。

  「袁小姐幸會。」旁邊的玉賢王插嘴道。

  我不禁黯下臉色，先才我有意晾著他，想說他坐一會，也該告退了，沒成想卻出言輕佻起來，紫楓到底小些，剛才就知道有男客在，只是因為我在，而不好退去，現在被他當從一夸，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害起羞來。

  她低著頭的模樣確實惹人憐愛。

  玉賢王看出我冷落，也不介意，繼續道：「袁小姐是位將軍的女兒，理應懂得騎馬射箭罷？」

  紫楓不好意思，只得答道：「略懂一些。」

  「不知改天可否約袁小姐切磋一下？」

  「好了，別說笑了，」我打斷他道：「這裡不比你們國家女子放得開，我國的女子婚配之前都不見外客的。」

  「可我不是你們國家的男子啊？」他一臉無辜的道。

  紫楓的臉越發紅起來，坐在那裡顯得很不安，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怕，這個是大理國的玉賢王。」

  「太后娘娘早該介紹在下了。」他在旁附和著道。

  我勉強自己笑著，裝作不介意的樣子，抬頭看著他道：「是啊，剛才哀家見到紫楓一時高興，忘了介紹。」

  他看著我咬牙切齒的笑容，滿意的笑了，起身坐到剛才紫楓的椅子上，離我的鸞榻更近些，湊過來道：「紫楓姑娘，本王也在這宮裡逛了好多天了，如果姑娘不嫌棄的話，等下在下可以親自帶姑娘逛逛這園子。」

  「不用了，謝謝王爺。」紫楓聲若蚊嚀的道。

  我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對紫楓開始關心起來？難道是因為看到紫楓長得標緻，又反悔了？有心聯姻了？我暫且不出聲，只是望著他。

  他也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抬起頭，剛才對上我的眸子，「太后娘娘，可以嗎？」

  我想了想，道：「用了午膳再說罷！」

  他臉上露出一絲皎潔的光，笑著道：「那……我也在這裡用膳罷？」

  我不禁厭惡起來，這個人，好沒教養，但他是賢王，我又能怎麼樣呢？從前也不是沒領略過他的放蕩與不拘小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