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章 致命一擊

  羲谷，大地在崩解，大片陸地沉入深海。

  巫鐵站在半空，十二條破破爛爛的戮神舟懸浮在他頭頂，滄海道人三人相互攙扶著，七竅中不斷有血水流淌下來。

  巫鐵和三屍分身之間，一縷縷強大的道韻往來流轉，天地元能不斷注入巫鐵身軀，經過他強橫身軀的轉化後，化為生命精元融入滄海道人三人體內，為他們快速的治癒傷勢。

  羲狂等無數羲皇一脈的高手，呆呆的站在劇烈搖晃的羲谷中，呆呆的看著頭頂的巫鐵。

  羲翯、羲竺等百來位長老被斬殺，巫鐵手下留情，為他們留下了一點元靈烙印。微弱如螢火蟲的元靈烙印懸浮在空中，不斷發出悽厲的尖叫聲。

  如此情勢，他們只能去輪迴轉世。

  但是巫鐵給他們造成的傷勢太重，就算輪迴轉世，他們也不可能保住這一世的記憶。尤其是如今的輪迴大道何等危險，他們很有可能迷失在輪迴之中。

  

  或者，他們會投生牲畜。

  或者，他們會化為草木。

  甚至，他們會魂飛魄散。

  「巫鐵，巫鐵！」羲翯等人無力多說其他的話語，只是一聲聲不斷嘶吼著巫鐵的名字。

  巫鐵俯瞰著劇烈搖晃，不斷有海水侵入的羲谷，輕輕地搖了搖頭。

  羲谷中，有無數的庫房，內有龐大的空間。

  巫鐵手一指，陰陽道人的陰陽二氣瓶就噴薄而出，黑白二氣席捲整個羲谷，巫鐵毫不客氣的攻破那些庫房的大門，將庫房內堆積如山的材料吞得乾乾淨淨。

  糧食，礦石，珍稀神材，軍械輜重，丹藥丹丸……乃至各種大型戰具……

  羲谷囤積的這些資源，比武國經過最近幾年的努力，掃蕩了這麼多人族國朝之後收集起來的資源總數還多出數萬倍。

  可怕，可怕，不愧是人族兩大聖地之一，得到整個人族百姓的集中供養。

  巫鐵下手賊狠，庫房中連一粒米都沒給羲谷留下。他看著羲狂緩緩說道：「你們，既然無心為人族作戰，那麼，你們也沒資格享用人族供奉的資源。」

  「以後，好自為之……本王，懶得和你們打口水仗。要報仇的，真刀真槍、擺明兵馬的殺過來吧！」

  巫鐵目光深沉的，狠狠的瞪了一眼羲谷的中心位置。

  在那一片宮殿下方，地下數千里的深處，還有一片地宮。巫鐵如今修為大進，數千里厚的岩石、泥沙，根本無法隔絕他的視線。

  在那地宮中，數百道可怕的氣息正在甦醒。

  這當是一群資歷比羲翯、羲竺等人還要古老，已經活得膩味了，已經沒有了什麼人生樂趣，只能依靠沉睡來打發時間的老古董。

  和之前燧朝的三大護國神宗里的那些老怪物不同。

  青蓮觀、白蓮宮、紅蓮寺的老怪物們，他們是壽命到了極致，必須依靠沉睡自我封禁，以延長自己苟延殘喘的時間。

  而正在甦醒的這些羲谷老怪物，他們的生命力極其強大，猶如一座座太古火山一樣不斷散發出狂暴的生命能量。他們不是為了苟延殘喘這才自我封禁，純粹是活得沒什麼意思了，閉上眼打個盹兒。

  「告訴你們這一脈的老傢伙們……自詡為人族正統，就要做人族正統應做的事情！」

  巫鐵嘆了一口氣：「邪魔肆虐，無數人族子民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他們甦醒後，希望他們能夠做出對天下人族有益的事情，不要像羲翯等人那樣，自高自大，驕狂跋扈。」

  搖搖頭，大袖一揮，巫鐵連同懸浮在頭頂的舍利塔一併消失不見。

  羲谷地下的地宮中，一個低沉、悠長的聲音緩緩響起：「後生小兒，焉敢教訓我等？嚇，不知所謂。犯我羲谷，還想全身而退？怎麼可能呢？」

  崩解的羲谷陸塊突然凝固，已經沉入海水下方的陸塊一塊塊的重新升起。

  在一股磅礴的力量強迫下，羲谷陸塊在短短几個呼吸間就恢復了正常。一道道恐怖的氣息沖天而起，混亂的大道道韻被逼迫得重返高空。

  「天道窟毀了，羲翯他們死了。」另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冷然道：「還有，這麼多的資源被搶走了……剛剛那小子，什麼來歷？」

  「天道窟毀了，就想辦法重建一個，不就是搜集太古至寶殘片麼？媧島，當履行她們應有的職責。」

  「資源被搶走了，人族百姓就該及時抽調資源，供奉羲谷，這事體，沒有商量的餘地。人族百姓，無數子民，他們的用處不就是這麼點麼？難不成，還指望他們去和邪魔作戰？」

  「至於剛剛那小子，讓媧島提供他的一切信息，吾等聯手，將他撲殺了就是。」

  「至於那些天外邪魔……諸位老兄弟，有何意見？」

  羲谷沉默了許久，然後一個淡然的聲音才輕輕響起。

  「尚未到決戰之時。」

  然後，有眾多附和聲傳來：「的確尚未到決戰之時。」

  「戒急，用忍，積攢實力……等我們實力強大到擁有絕對優勢時，再雷霆一擊，將那些天外邪魔徹底誅殺……」

  「沒錯，如此我羲谷當積攢無量功德，我羲皇一脈，當再現一人族聖皇，從此長生久視、永生不朽，真正踏入『不朽』的至高聖人境界。從此，我人族可永享清淨。」

  「是啊，是啊，現在和那些天外邪魔開戰，極為不智。」

  「可不是麼？當年，吾等先祖擁有的力量，遠超我等如今，還不是被天外邪魔擊敗了？」

  「吾等，還是要珍惜羽毛，保全實力為上。」

  「不過，那小子不能放過。」

  「然也，膽敢犯我羲谷，一定不能放過他！」

  巫鐵斬破羲谷，揚長而去。他沒有對羲狂等人做什麼，他也不能對羲狂他們做什麼。

  羲翯、羲竺等人，已經被他逼得只能轉世投胎，而且下場估計是極其糟糕、極其不妙的。而羲狂等人，無論他們行事如何，他們是純正的人族。

  巫鐵沒辦法、沒理由，向他們出劍。

  至於地下藏著的那些羲皇一脈的老怪物們……除非他們自己找死，找到巫鐵門前興風作浪，否則巫鐵不能、也不願向他們出劍。

  巫鐵心中，依舊對『人性』保持了一份最底線的『天真』和『信任』。

  他以為，這些活得膩味、獲得沒意思的老古董們，他們作為人族最古老的一批長者，他們應當可以做出最明智的抉擇，做出最符合人族利益的決定。

  哪怕單純為了羲谷的利益著想呢？

  如果天下人族都被屠戮一空了，哪裡還有人供奉羲谷，哪裡還有人供養羲谷，哪裡還有精英天才補充給羲谷呢？

  所以，羲谷肯定不會坐視人族繼續被屠戮的吧？

  巫鐵帶著威能飆升的人族聖劍和四柄凶兵返回武國，他帶著三屍分身，繼續在人族各處戰場梭巡。

  但凡有棘手的邪魔，巫鐵如今可以將他們輕易秒殺，於是，武國掃蕩各處戰場、獵場的效率再一次飆升，巫鐵消耗了許多的人道功德，再一次飆漲。

  時間迅速過去了小半個月。

  不見天庭的兵馬。

  不見羲谷的兵馬。

  不見媧島的動靜。

  好似整個人族都已經被放棄，好似整個姆大陸上，只有武國越來越龐大的軍團在四處奔波，剿滅邪魔。

  站在極高的天穹上，腳踏一抹極光，巫鐵不解的看向了媧島的方向。

  「你們，究竟在幹什麼？」

  是夜，明月高懸，漫天星辰之光比往日更加熾烈百倍，一道道星光精華猶如流水一樣注入人間，不知道點開了多少花鳥蟲魚、飛禽走獸的靈智，讓他們體內滋生了第一道的妖力。

  星辰精華從虛空中傾瀉下來，姆大陸在微微的震盪。

  隨著星辰精華灑落的，還有無法計量的混沌之力，姆大陸猶如一顆巨大的種子，正在瘋狂的吞噬混沌之力，大陸的邊緣在急速的向四周擴張。

  平日裡，姆大陸四周的無垠虛空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兒混沌之力存留。除開數年一次的星力照耀之夜，姆大陸根本沒有擴張的機會。

  但是這些天，諸神好似發瘋了一般，不顧後果的傾瀉星辰精華，隨之而來的就是姆大陸的快速復甦和成長。

  姆大陸在成長，在復甦。

  姆大陸的大道法則也在快速的恢復，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強大。

  但是相對應的，不斷強大的大道法則，需要重新磨合、契合，重新組成完美的大道運轉體系。而諸多異類大道，則是趁機向姆大陸的大道體系發動了更深層次的侵蝕。

  用一個不確切的比方。

  姆大陸就好像一座壁壘森嚴的堡壘，他突然要擴建城牆，讓城牆籠罩的範圍更大、城牆更高、更厚重。

  擴建的過程中，更多的雜質混了進來，免不得到處都是紕漏，到處都出現了裂痕。

  姆大陸生長的速度越快，回復元氣的速度越快，姆大陸自身的防護出現的漏洞就越多，漏洞也就越大。

  媧皇洞中，幾個中年婦人面無表情的，將一竹籃子冰冷的飯菜重重放在了青檸面前，然後很是冷聲冷氣的呵斥了起來：「速速食之，勿要耽擱我等功夫。」

  青檸微微一笑，端起冰冷的飯菜，津津有味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來。

  媧皇洞內隔絕天地元能，就算是神通通天的大能，在這裡也會變成普通的血肉之軀，不吃東西，真會耗盡法力後活活餓死。

  青檸一邊吃著，一邊向幾個中年婦人問話：「最近島上，可有什麼消息麼？媧黛，可得意麼？」

  幾個中年婦人齊聲呵斥：「食不言，寢不語。」

  青檸眉頭輕輕一挑，『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媧島一個僻靜的角落裡，一塊埋在泥土下的青色玉板微微一亮，一條身穿青色長裙的婦人身影在玉板上憑空冒了出來。

  她也是青檸，和媧皇洞內的青檸，兩人本為一體。

  只是，兩人的面容一如巫鐵和他的三屍分身一樣，雖然同為一體，但是面容、氣質頗有不同。

  輕輕扭了扭纖細的腰身，青檸向四周的崇山峻岭望了一眼，喃喃自語道：「也該有個結果了……人族有滅族之危，此刻只要有英雄出世，若是能力挽狂瀾，定然能得到無數人族子民支持。」

  「最美不過的是，還有一個巫王巫鐵做襯子……」

  「消滅了天外邪魔，然後人族雙皇並立，雙皇統轄族人大戰一場，勝者一統人族。」

  「有了這場大戰，和天外邪魔的戰爭中，好些不合理、不符合邏輯的痕跡，也就能輕鬆抹去了。」

  「人族嘛，潛力無窮，卻也缺點無數。」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只要垚兒在大戰後給他們足夠的安樂，誰還會追究那等混亂戰火年月的某些不合理的事情呢？」

  「就算有一二聰明人……聰明人總是活不得長久的。嘻嘻，他們，只要聰明人都死掉，誰還能威脅垚兒的人皇寶座呢？」

  輕輕的拍了拍手，青檸袖子輕輕一揮。

  從她腳下的青色玉板開始，一道道極其黯淡，肉眼不認真看根本看不清楚——尤其如今漫天星光極其刺目的情況下，這些完全黯淡到了極致，根本混在了如潮星光中的幽光開始急速向四周蔓延。

  細細、淡淡的幽光快速籠罩了整個媧島。

  幽光侵入了媧島的護島大陣，侵入了媧島的諸多禁地、秘境，侵入了媧島的各處宮殿樓閣，悄無聲息的瓦解的媧島的整個防禦。

  漫天星光熾烈如火焰奔涌，異類大道變得無比的狂野而兇猛。

  媧島上空，異類大道的濃度在快速提升，姆大陸自身的天地大道的道韻在緩慢的衰退。

  青檸袖子裡，無數條人族的靈魂氣息飛出，迅速布滿了她身邊的曠野。下一瞬間，一座極大的傳送陣在她腳下亮起，然後七彩晶石神光取代了熾烈的星光。

  煊武、燚尊、虛魄、幽夻、熾巟，如今諸神在觀察前哨的五大統領耗費九成精血和神力製造的分身在傳送陣中出現。

  隨之出現的，還有無邊無際的神族大軍。

  數百神族傾巢而出，神王血裔、高級神將、無數的低階神兵神仆等等。

  當然，數量更多的，是無數年來，在觀察前哨，被獻祭給諸神的那些祭品——他們都是人族，他們或者和神靈-媾-和，或者相互婚配繁衍後代子孫。

  這些人族祭品的後代，已經在他們神魂深處形成了無法抹除的『奴隸』烙印。

  他們是比諸神的神兵、神仆更加卑賤的奴隸，他們的規模龐大，數以億萬計。

  他們居住在觀察前哨，他們沒有神劫之苦，他們沒有瓶頸之憂，他們的修為，多在神明境七重天以上，甚至有無數的半步尊級！

  「屠光媧島。」青檸把玩著謀殺之匕，眯著眼笑著：「屠光這群老太太，人族就是諸神的血食，再無還擊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