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周夫人

  周夫人大概也從管家的口中得知了是杳杳請來了或許能醫治好她兒子的大師，這時認出了杳杳，態度到也算是親和。

  「周夫人，這是準備去看看小公子嗎？」杳杳想起心中的疑惑，這樣問道。這些天來，她也有事沒事會來斂奚院看一看，卻從來沒有碰到過這位傳說中極其疼愛孩子的周夫人。

  她想可能是自己每次來的時間都與周夫人錯開了，還因此問過管家，而管家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夫人雖然疼愛小公子，但忙於內務，實在是分身乏術。」

  這是管家的原話，雖然意思委婉了不少，但任誰都能聽出，這是根本沒去看過的意思了。

  會有這樣的母親嗎，不惜一切代價為染上惡疾的兒子求醫問藥，甚至許下重諾，以府中重寶相贈，但是卻從不肯親自去看一看兒子。

  「我哪有那個時間。」周夫人瞥了一眼死氣沉沉的斂奚院內，淡淡開口，「此番不過是路經此地罷了。」

  「況且，即便是我想去，那也是有心無力的。」或許是見杳杳臉色不對，周夫人輕笑一聲，繼續解釋道，「我向來體弱，沾染不得那些東西。若是我進了這斂奚院，老爺反倒是要氣我不愛惜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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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道這裡，杳杳更是皺緊了眉頭，這話越說越覺得離譜了，怕感染不去看兒子勉強倒還說得過去，只是周夫人她後面又不自覺提了一句周老爺如何如何寵愛她，讓杳杳覺得有些異常。

  那會有正房夫人天天把一家之主的寵愛掛在嘴邊的，那是側室們拈酸吃醋的不入流的做派。

  周夫人很快就離去了，杳杳踏進斂奚院，去看了看周小公子，她心底有些擔心，害怕老婦的咒術不成，早為自己謀了另一條道路。

  只是她到底也不想白白來這一趟副本，她也想要周府的那——至寶。

  小公子依舊是平躺在床上，房間內昏暗，杳杳一步步走進，正要轉過屏風，不想卻聽到了一聲微弱輕細的：「娘……」

  他今天竟然醒著？

  杳杳停住了腳步，男童的聲音虛弱細軟，因為長時間的不開口說話，嗓子還帶上了沙啞，不像孩童的清亮。

  杳杳沉默片刻，屏風那邊又傳來響動，男童似乎想翻身下床，杳杳這才學著周夫人柔柔的嗓子開口道：「你不要亂動，小心傷著自己。」

  孫剛江不過是一條手臂上生滿了蟲，就能疼得臉色扭曲，這男童四肢密密麻麻全是，一旦那些蠕蟲們鑽動起來，那……

  果不其然，裡面很快傳來了男童的嗚咽聲，他低聲抽泣著，沙啞著嗓子喊：「娘，娘……我，我好痛……」

  但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完，就沉悶地再次摔在了床鋪上，昏迷了過去。

  杳杳總算知道，為什麼她每次來看的時候，小公子都在睡覺——他不是在睡覺，是因疼痛陷入了昏迷。

  她繞過屏風，往床鋪上看去，瘋狂扭動著的密密麻麻的蠕蟲們在男童安靜地昏迷後也逐漸平靜下來，但依舊可怖。床鋪上掉落了不少男童掙扎著起身時墜下的蠕蟲，它們一點一點扭動著，朝男童的四肢爬去。

  杳杳轉過身去。

  她大步踏出了房門，朝著老婦所在的院落走去。

  管家依舊守在門外，見杳杳走來，露出微笑迎了上去：「有一個男人來過，不過他見我在這兒，又回去了。」

  管家沒有說他還打斷了孫剛江的一條腿。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杳杳真誠萬分地道謝。正想問老婦醒了沒，就看到她扶著門框出現。

  杳杳給了管家一個眼神，然後笑著走上台階去攙扶老婦：「來，我這就帶你去見桃兒。」

  而管家則是順著一條小徑一路往別處去了。

  「為何府中下人俱是神色驚慌……這周府內，有什麼問題不成？」正走著，老婦突然幽幽開口問道。

  原本杳杳讓管家守著門不讓其他人進也不讓老婦出就是為了防止她發現異常，不想她卻格外靈敏，這麼一小段路下來就看出了府里的異常之處。

  杳杳半真半假地開口道：「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也不瞞著你。」

  「小公子染上惡疾後，夫人不知從哪兒打聽到這麼一個法子，要取出和小公子同一生肖的人的心肝做藥引，能治小公子的病。」

  「桃兒恰好……符合了做藥引的條件。你先別著急……」杳杳繼續道，「她現在只是被關押了起來，給小公子的藥是半月服用一次，如今離下一次用藥還有兩天時間。」

  老婦緩緩垂下乾枯的眼帘，默不作聲地繼續走著。走過了小徑，就轉到了角門前。

  杳杳二人站定。

  隨機，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想起，一個少女出現在了角門的另一側，她看上去瘦了些，臉頰上沒了圓潤的肉感，那雙水潤潤的眼睛反倒是顯得更大了。

  「娘。」桃兒一手攥著角門的欄杆，看向另一側的老婦。

  「哎，娘在這兒。」老婦急急地小跑著上去，杳杳看著她走路不穩的樣子還挺怕她摔倒的。老婦的手摸上了桃兒的手背，輕輕地拍了拍，似乎在確認真實性一般。

  可惜杳杳沒有多留時間讓她們敘舊，她虛構出的桃兒沒有屬於桃兒的記憶，很容易穿幫。於是，角門的另一側傳來了管家壓低的嗓音：「夫人要來了，桃兒，你快回來。」

  桃兒聽到「夫人」二字時，肩膀一顫，甚至都來不及道別，猛地抽出了手，小跑著遠去。角門被上了鎖，老婦只能眼睜睜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夫人對她們看管得很嚴。」杳杳走上前去解釋道，「這次如果不是管家幫忙，我也不能帶你來見一見她。」

  「我明白……」老婦低啞的嗓音低聲傳來，她轉過身，掙脫了杳杳的攙扶，自己朝著來路走去。

  杳杳正奇怪她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能看破自己的幻境？前面的老婦又站定了，緩緩開口：「帶我去見周小公子吧。」

  這就是要去醫治的意思了。

  杳杳提著的一口氣鬆了下來，既然老婦不想讓她扶，她也沒有再上去硬要討嫌，而是小跑了幾步走在了前面帶路。

  在她的身後，老婦攥緊了破舊的袖袍，乾枯般的眼帘上下翻動幾下，滾落下一滴渾濁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