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冷戰

  「你很好，就是肺部有些炎症……」夕顏低頭寫著病歷，「不要擔心，先去檢查一下……」

  旁邊的一個女同事伏在她耳邊道：「夕顏，能不能拜託你幫一個忙？」

  「怎麼了？」

  「我最近要忙著結婚的事情，所以做不了夜班。」她偷看了辦公室里的慕雲一眼，「所以，我在想，能不能跟你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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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夜班的急診是件相當痛苦的事情，夕顏剛來一個禮拜，慕雲已經交代好了排班的同事，不要給夕顏排夜班。

  他葉夕顏一樣剛來一個禮拜，笑臉迎人卻雷厲風行的處事風格把整個急診科都管得服服帖帖的。

  私下換班這種事，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

  但是，夕顏答應了。

  她點頭：「好。」

  女同事驚喜地迭聲道：「謝謝謝謝！」她握住了夕顏的手，「我結婚的時候請你一定來喝一杯喜酒！」

  夕顏微微一笑：「你忙你的去吧。從今晚開始，我在這裡。」

  反正，慕雲一定要去接微微吃飯的。

  她不想再參與。

  他們般配得猶如天造地設，卻憑空車后座多出她這麼一個人，這情景，太違和了。

  她甚至常常在夜裡不斷地夢到這個場景，然後驚醒了過來，一整夜，都沒法再闔眼。

  於是，她習慣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起來，就像躲在一個溫暖的所在一般。

  這樣的感覺，讓她奇異般地覺得安全。

  被窩裡，她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搖頭說不要。

  或許，這裡，才能叫做是她的家。

  或許，一整晚的工作，還能讓她安慰一下自己，她的醒著，是有意義的。

  結果，上了一整天白班之後，當天晚上，就來了十幾二十個急性食物中毒的病人，把急診室里擠了個滿滿當當的。

  又是緊急處理，又是輸液，又是報警，又是錄口供，還驚動了媒體記者，把夕顏折騰得整晚都沒有辦法睡覺。

  更要命的是，慕雲第二天剛到醫院，就聽說了這件事。

  他臉色鐵青。

  同事們第一次聽見他連名帶姓地稱呼夕顏：「葉夕顏醫生，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急劇的低氣壓，迅速地把整個急診科都給籠罩住了。

  夕顏和那換班的同事站在了慕雲的面前。

  他冷笑了一聲：「你們是不清楚我制定的制度麼？！我已經一再說過了，不要私下換班！」他冷冷地看著那同事，「琪姐，你是元老，你也該知道，夕顏才剛來一個禮拜，她處理突發事故的經驗有限，現在都要靠人帶著，你讓她一整晚一個人值班，萬一處理出什麼紕漏，這責任你擔得起麼？」

  夕顏咬牙：「展主任，不怪她的。是我同意跟她換的，我也有責任……」

  慕雲眯起了眸子：「我說了你沒有責任嗎？你們私自換班，有沒有得到上級醫師允許？沒有就瞎來！」他冷冷地道，「換回來！該幹嘛幹嘛去！」

  夕顏眼底是翻騰的淚意。

  她低聲道：「對不起。」

  同事一出門就使勁跟她道歉：「對不起啊，連累你了。」

  「沒關係。」夕顏勉強笑道，「昨晚的陣仗確實太大了，還好，都不太嚴重，只是驚動了警方和媒體。我處理得不算穩妥……」

  「瞎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同事忍不住道。「我們這些在急診這麼多年的，也是一樣處理的。明明就是農藥性中毒，怎麼能不報警？你洗胃解毒的方式也很正確啊。都不知道，展主任在氣什麼，居然這樣都怪你！」

  門在背後忽然又開了。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慕雲手裡攥著車鑰匙，走到夕顏面前，看都不看她一眼：「葉夕顏，滾回家裡去睡覺！」

  那女同事剛才說得夠義氣，現在一看到慕雲，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夾著尾巴就溜走了。

  夕顏撇唇一笑：「好的，主任說到，我一定照辦。」她背起了雙肩包，踩著平底鞋，大踏步地走出急診科。

  她模樣青春，急診科進出的人都忍不住看多了她幾眼。

  身後有沉穩的腳步聲。

  她頭都沒有回，卻被人猛地拉住了手臂。

  她堪堪站定了腳步。

  「我送你。」

  「不用。」夕顏深吸了口氣，「不麻煩展主任。」

  她整個人被他猛地轉了過來。

  「昨晚還好還出什麼事，否則你可知道自己會背負什麼責任麼？！」他眼裡怒意未消，「你昨天還騙了我！你明明說你是回你同學那邊去聚會的！」

  

  夕顏就是不看他。

  她看不了。

  他還想她看多久？！

  「昨晚只是頂班。主任說不能換，以後我不換便是了！」

  慕雲被她的倔強氣得笑出了聲：「好極。你若不用我管，我不管便是了！」

  他側身瀟灑地上了車，喝道：「上車！」

  夕顏坐進了副駕駛位上，咔噠一聲把安全帶繫上。

  她轉向車窗，看著外間風景一幕幕掠過，良久都不發一言。

  慕雲也不廢話。

  他把車子停在自己花園前，等夕顏下車，油門一踩，告別也沒有一聲，就直接轉彎走人了。

  夕顏走向大門，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著轉。

  在他眼裡，自己是不知好歹的傢伙吧？

  她撫著自己蒼白似雪的臉龐，唇角漾起一朵比哭還難看的笑靨。

  那就讓他繼續以為下去吧……

  自那天之後，慕雲再也沒有跟她說過話了。

  他下了班，就徑直從她面前飄過。

  仿佛這急診科，這世間，根本就沒有她葉夕顏這個人一樣。

  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了。

  她呆在房間裡，卻總豎著耳朵，聽著他開門的聲音。

  一個禮拜了，他聲色不動于波。

  她卻越來越煎熬。

  她面前養了一條魚。

  魚缸里水流清澈，她卻經常會忘記給魚兒餵食。

  那玻璃魚缸總反射出後方辦公室里的慕雲。

  低頭寫著病歷的慕雲，替病人檢查的慕雲，思考中的慕雲，打電話的慕雲……

  他哪怕抬頭，眼睛也不會望向她這邊的。

  是誰在掛心，是誰在在乎，已經太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