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進退

  「挨千刀的賠錢貨，你餓死鬼投胎還是怎麼地？」刺耳的罵聲響了起來，震得顧采蕎直想捂著耳朵撇嘴，但是她知道，現在她不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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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被嚇傻了一般，顧采蕎一臉委屈的矗立在破碗旁邊，眼珠子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淌了下來。

  柳氏也被嚇到了，端著碗愣了一會兒，才急忙走上前將顧采蕎拉開了幾步，大聲呵斥。

  「采蕎！你怎麼那麼沒有規矩？你的飯已經吃完了，就不能再添！」柳氏吼得很大聲，可她的心更是疼得透不過氣來。

  這一個月以來，他們一家就沒吃過飽飯，頓頓都是米湯鍋巴，只有她才能偶爾夾兩塊鹹菜，那還是借著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的光。

  以前，采蕎姐妹幾個倒也聽話，給什麼吃什麼，也不知道采蕎今天是不是魔怔了。

  這個時候，她如果不扯過她呵斥幾句，只怕吳氏的怒火沒那麼容易平息。可是她不知道，她這一出頭，並未能給顧采蕎擋去災難，更把自己也置身吳氏的嘴刀子下。

  「哼，別再那裝模作樣了，這賤丫頭如此放肆，還不都是跟你這個下作的娘學的！」狠狠的剜了柳氏一眼，又把矛頭對準了顧采蕎，「家裡一個人一口碗，你打破了你那口，以後，你就用手捧著吃喝吧你！」沒用的賠錢貨，餓都餓不死，真是老天不開眼。

  顧采蕎一聽那話，只是垂著頭，一口銀牙崩得死緊。

  狠心的老太婆，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你有求著姑奶奶的時候！

  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娘，奶奶，我、我不是給自己夾的菜。我爹今天一天都沒吃了，我想快點吃完端飯過去給我爹吃，他一天都沒吃飯，一碗飯菜怕是不夠，所以我就想用我的碗給他加點兒鹹菜。」說著，顧采蕎慢慢的抬起了頭，聲音竟是比以往大了不少。

  旁邊的桌子上，顧老爺子聽到她的話，也轉過了頭來。

  而她掐準時機在顧老爺子看向她的時候，大顆大顆的眼珠子就那麼嘩啦啦的滾落下來。

  那模樣，真真是可憐到了極致。

  「好了好了，不就是點兒鹹菜，有什麼好吵的。蕎丫頭快別哭了，去柜子里取個碗，給你爹夾菜吧，老婆子，給老四盛碗飯，讓蕎丫頭一併端過去吧。」雖然老四不聽他的話，可蕎丫頭懂的孝敬爹娘總是個好事兒。

  哎，一切都是命啊。老三當初要是能夠聽他的話，怎麼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俗話說，人分三六九等，這士農工商，入仕當然是最上乘的選擇。且老三在十二歲時便中了秀才，他原本以為靠著老三定能夠將老顧家的門楣給光耀了，誰知第一次鄉試，老三卻落了榜。

  失望，那時候自然是有的。

  但並不絕望，大不了三年之後再考一次便是。可，誰曾知，又考了兩次卻還是一樣的名落孫山。

  但他仍舊抱著希望，只要肯堅持不懈，定能有所突破。

  可誰知道最後一次考試不久後，老三成親不久的妻子便有了身孕，而老三也因為這個頭一次那麼不顧他怒氣的忤逆了他，從別人那兒借了十來兩銀子，踏上了從商之路。

  一下子，從入仕的路上，跌落到最令人輕賤的從商路上，他對這個兒子從此絕瞭望。

  但好歹這個兒子經商的時候，也是給家裡孝敬了銀錢的。這，就當是還了當初他們的那些人情吧。

  自己釀的苦酒，自己總要嘗一嘗的。

  顧老爺子發了話，吳氏再不情願也只有順從的份兒，只見她怒火沖沖的從炡子裡舀了一大碗的玉米白飯，砰的一聲擱在了桌子上。

  「趕緊端著滾！吃吃吃，一家人就知道吃，早晚撐死你們這一個個的！」吳氏平身，最瞧不起眼的就是沒本事還吃白飯的人。

  比如現在癱瘓在床的顧賢南，比如懷了七個月身孕的柳氏，比如顧采蕎姐妹四個女娃。一家子都是不討喜的貨色，讓她在拿捏起來的時候，更加的肆無忌憚。

  吳氏的臉色很嫌惡，可顧采蕎卻不管。夾了一冒尖碗的菜，再看了看那碗飯，回過頭就朝著柳氏問道。

  「娘，你們吃完了嗎？吃完了的話，你來幫我爹端飯，咱們一起回。」不然的話，等她走了，就柳氏那個包子樣，指不定被吳氏怎麼搓圓捏扁呢。

  柳氏點了點頭，正想說自己晚點兒再走，要留下來幫忙收拾。

  顧采蕎卻不給她機會說話，直接將手裡的菜碗遞到了她的手中，回頭朝著飯碗跑去，逕自先出了門。

  「爺爺，奶奶，那我們娘幾個就先回去照顧我爹了。爺爺，奶奶，大家慢慢吃。」

  一席話，直接堵得吳氏無言以對，只得乾瞪眼。

  

  ……

  給顧賢南端的飯菜，顧賢南自然吃不完，於是顧采蕎就自作主張，給分出了一小半給柳氏。

  「娘，你要生小弟弟呢，可不能吃不飽。我們幾個今天就這樣了，等明天我再去弄些魚兒回來，就有吃的了。」都已經七個月了，這個時候孕婦的食量本應該增加的，可柳氏的飯量卻在直線下降，讓她不禁為肚子裡的孩子捏一把汗。

  女兒的話，柳氏聽了直含淚點頭，「采蕎，你今天可真是太冒失了，下次可長點記性了。」

  「我不是冒失，我就是故意的！娘，我爹跟其他叔伯一樣，都是爺爺奶奶的孩子，憑什麼他們的孩子都可以上桌子吃飯吃菜，而我們和娘，就只能站著吃，而且只有米湯泡鍋巴，連鹹菜都不能夾一絲？」重男輕女，也不是這麼個輕法吧？憑什麼輕的，就單單只有她們母女幾個？

  「什麼？你娘也站著吃飯了？」顧采蕎的話音未落，顧賢南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大有掀了房蓋的氣勢。

  柳氏見顧賢南又要發火，急忙搖了搖頭，「是我自己要站著吃的，不關她爺奶的事，相公你彆氣。」

  顧采蕎翻了個白眼，原來包子的從來都只有柳氏一個。而顧賢南是個疼妻子的，想來言聽計從，無意之間成了包子？

  真是……狗血的一家人。

  「錦娘，他們……都怪我這個廢人沒用啊。」沒想到啊沒想到，想當初他離開家的時候，跟老爺子鬧了個天翻地覆，可賺了錢回來，從來沒有少給老倆口和兄弟幾個。

  這下子他殘了廢了，他們竟是如此欺辱他的娃兒們。

  忽然間，他只覺得心頭有一把火在撩，有好似有一隻貓爪子一直在撓一樣，十分不爽。

  柳氏見他皺眉的樣子，心疼得不行。正要上前拉他，卻被顧采蕎伸手攔住，淡淡的推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