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碧玉軒

  過浣花林，遠遠可眺望見月湖中盛開點點的青翠蓮葉。初夏時節，春日繁花盡落，蓮未開。園中俱是一席青翠景色。其中偶見幾棵碧柳點綴其中，小鳥藏在其中啾啾叫個不停。

  

  沿著鵝卵石鋪成的甬道蜿蜒而上，各種牡丹，粉紅，紫紅和淡紫，色色鮮艷，開的極盛，花香馥郁。甬道盡頭便是一處小小的荒涼的院落，其中栽種的桃樹早已枯敗，只剩下幾片寥落的葉子。

  四角房檐之下，一銅鈴在風中來回擺動。院牆之下，各雜草恣意橫生，粉壁黛瓦之下卻是蕭瑟之景。

  回到繡樓之後，碧兒為她打來了清水洗臉，將臉上的脂粉洗去。胭脂不喜那些，所以臉常常是素淨的。緊隨胭脂上繡樓的是靈芝，滿面春光，眼角含笑，衝著碧兒喜滋滋直笑。

  碧兒心生疑問，想問卻又不好意思多說。靈芝上前替胭脂拆發，將碧兒欲言又止的神情收在心中，就是不講。胭脂看著碧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著實可愛，將她拉向自己的身邊。

  「你呀。」胭脂握住碧兒稍顯薄涼的手指，柔柔一笑說道：「可是還在生我的氣？」

  碧兒一愣，張大了嘴。「碧兒哪會生什麼氣？」碧兒使勁的搖頭。

  「那就好。」胭脂一笑，便道：「我也就不給你說太多了。你不用離開了。小姐我已經翻身，誰也沒辦法將你怎麼樣。況且我捨不得你。去了京都，若是你不在我身邊了，誰做糖水給我喝？」

  「就是，就是。」靈芝趕忙接著胭脂的話說道：「夫人現在可是靠著小姐救布莊子呢。她哪會再想出什麼法子為難你和小姐。」靈芝得意的說道。

  饒是平常，碧兒定會不信靈芝說的話。但是從小姐眼中可以看出她不同以往的氣魄。一想到小姐在這府中的身份地位一下子提高，心中雀然不已。

  「可是真的？」碧兒問道，臉上布著笑容。

  「自然是。」胭脂聞言笑道：「可是不相信我了？」

  碧兒搖頭，喜極而泣。這麼多年來縈繞在自己心間久久放不下的東西終於塵埃落定。「可是因為莊子上的事，小姐是怎樣做到的？」半晌，碧兒想起了什麼，忽然問道。

  胭脂將前前後後的事情說與她聽了，靈芝坐在旁偶爾添上幾句。一時繡樓中歡聲笑語不斷。碧兒與靈芝直夸道胭脂的聰慧。

  次日，還沒等到碧兒叫醒她，凝香便帶著一套華貴的衣裳上了繡樓，上鋪著些華貴的首飾。淺粉亮花短褙子，繡著大片開的恣意燦爛的牡丹，精細非常。衣裳上擱著一精巧的石榴花的別飾。

  凝香提高音調，漫不經心的施了個禮，瞧見碧兒，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匆匆忙忙的放下東西就要走。碧兒不由得往凝香身上多看了幾眼。

  誰知，凝香看見從裡屋踱步而出的碧兒，趕緊別開眼似乎不願看她一眼，緊咬著唇，面色蒼白趕緊告辭下了繡樓。

  「剛是凝香來過了？」胭脂掀開帘子，瞧見屋外飄過的一角翠色的衣角，便問道。

  「是啊。」碧兒答道。「只是不知為何見我臉色難看。」碧兒輕輕嘆氣，將衣裳上的珠釵拿起來，放在手中細細的看，石榴花由幾片鎏金打造的線條流暢的花瓣，花蕊盡用的是翡翠探出一點點翠色，看著倒是令人心喜。

  胭脂立在碧兒身後，細細的瞧著碧兒的神色和動作。心中卻是還是紮上了一根刺，想必今生再也拔不掉了。「我終究是欠了你。」胭脂心道。

  「小姐可是要現在梳洗？」碧兒喚道，迴轉身子看見胭脂正凝神想著什麼，便提高了音量再叫道。

  胭脂微窘，笑道：「好，我們早去也好。」

  之後是經過一番繁複的梳洗，用過早點，便領著碧兒下了樓。花廳外，蘇氏正帶著凝香在外散步。瞧見胭脂與碧兒兩人，冷冷瞧上一眼。胭脂屈膝恭順的行上一禮。

  靈芝早早為胭脂備上一駕馬車，並為其配上一個機靈的小廝隨身伺候。胭脂打趣道：「不過是去碧玉軒，何故要弄的如此大陣仗？」

  「這什麼話？」靈芝不由氣道：「小姐可是忘了，這碧玉軒可是與咱慕容家的布莊子是第一號商敵啊。排場自然是要有的。若不是那死鬼今日要出去負責小姐出閣時府中辦宴所需的食材，將人手調去了大半。我還想再為你增派兩個小廝。」

  胭脂心中清楚靈芝是怕去碧玉軒受個什麼委屈。碧玉軒中多數都是慕容家布莊子出去的人，此番前去請的是他們當家的，為難是肯定會有的。

  初夏時分，天氣還不算太熱。街旁皆是百姓攜著一家子出門踏春，一排翠綠的柳枝兒飄蕩在半空。空氣中浮著一絲小時吃過的糖人的味道，胭脂心情大好，掀開帘子，指著簾外越發濃郁的綠色，眉眼裡全是溫柔的笑意。

  行了多久，走進一熱鬧的胡同里。三層樓高的碧玉軒看上去金碧輝煌，落戶於南郡西街，周圍全是達官貴人所住的區域。沿著甬道走到盡頭，便是碧玉軒大門了。幾個鎏金的大字匾額放在其上，樓層上掛著些染色的布，其中些女娥著一色的衣裳穿梭其中。

  踏進碧玉軒中，頓被眼前花花綠綠的顏色震撼不已。

  碧兒也發出類似驚嘆的聲音。一位老嬤嬤老遠瞧見，將手中的布料子放在那些個小繡女手中，皺著眉頭迎了上來。

  「可是慕容家的小姐？」嬤嬤迎上前來，蹙著眉頭。看樣子是對他們三人的到來不是很歡迎。

  胭脂並不介意，柔柔一笑，眉眼宛如彎月，沉沉如畫。她似漫不經心的啟唇一笑，眉心中那顆硃砂痣鮮艷欲滴。「嬤嬤真是說笑了，難道是認不得胭脂了。」

  前來的容氏一驚，沒料到胭脂竟是還記得她。慕容老爺一死，她可是帶著全布莊子多少有經驗的繡女出走。這次前來她碧玉軒，難不成還是來勸她回去的。

  容氏面上沉沉如深潭，絲毫沒顯露出自己的心境。胭脂話一落，她趕緊說道：「真是難為慕容小姐了。老身真是感動不已。」

  

  碧兒不禁出聲：「沒見你有感動的樣子，倒像是吃裡扒外的奴才。」

  容氏黑了臉，一雙眼如鷹隼鎖住碧兒。胭脂上前幾步將碧兒擋在自己身後。「容媽媽難道還想跟一小姑娘計較。碧兒年紀還小，自然說話比較直率。」

  容氏當了一輩子的奴才。乍見胭脂，腦中誠服許久的奴才的本分還在。自覺胭脂一舉一動都攸忽自己前途命運。

  容氏銀牙緊咬，朝胭脂身後的碧兒恨恨的望上一眼，一跺腳垂首道：「小姐且隨著我來吧。」

  「麻煩嬤嬤帶路了。」胭脂容顏冷清，面上雖是笑容，那雙沉沉的眸子卻是望不見底。容氏方才見著胭脂的那瞬就覺得這女子已不同往時。這樣想來，容氏就更是小心翼翼了。

  抬手就要招來一女娥上頂樓去請陳氏下來。「慢著。」胭脂出聲制止。「胭脂今日沒打招呼就前來打擾，自然是我上樓去才是。」

  容氏一怔，點點頭。微微側身，說道：「那小姐就隨著奴才吧。」

  胭脂從未走過這麼陡的木梯子，往常進出的繡樓上的寬敞且低矮，哪像這個。碧兒暗暗叫苦，還要跟上小姐的腳步。胭脂回頭扶了她一把，額角也溢出許多薄汗。

  陳氏不知今日她們前來，便命了人見著今日天氣大好在樓頂晾紗。聽見有小娥通報，抬頭便見胭脂的模樣，頓時心情大好。

  「累不累。」陳氏關切的問道，眸光湛湛。

  「有點。」胭脂老實回答道。小腿上痛的直抽筋，臉上冒著冷汗，氣喘吁吁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這便是常年待在繡樓之上的後遺症，且爬上點這木梯已經累的急喘。

  陳氏眼含關切，親自起身將胭脂扶著來到頂樓布施的綠藤之下。蔭下布著一張不大點的梨花木圓桌，上擱著茶具，旁放著精緻的茶杯和木勺。爐子咕嚕咕嚕燒著開水，熱氣蘊開。

  二人俱是半跪在蒲團之上，取上一壺新鮮的開水，先是倒了少許的水將茶葉泡開，倒去杯中的水，才倒上半杯。陳氏保養得當的臉上綻開一絲笑顏，嬌美不減當年。清香的茶味四處蔓延開來，胭脂啟唇一笑，不覺說出：「陳姨的泡茶功夫絲毫不減當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