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機

2025-02-05 15:57:23 作者: 思雲卿

  這一出了繡樓,慕容景曜的眸光一下子就清明不少。他揚起唇,對著靜候在外的蘇氏輕聲附耳說道:「我說了,只要給她點苦色瞧瞧。她定會不計前嫌的嫁過去。」

  「你說她要是知道自己嫁的是怎樣的人,她跑了怎麼辦。」一想到這裡,慕容景曜有些擔憂,依照自己妹妹的心性,若是知曉了嫁的是一五十多歲的老爺,定會不依。

  「放心,跑不掉。」蘇氏唇角微翹,左右望上幾眼,輕掩著唇,低聲道:「那柳府什麼身份,就算是宅子也是比咱家的大幾倍。而且,一個整日坐在繡樓繡花的女人能跑到哪裡去。」蘇氏美目晃過一絲狠色,緊接著啐道:「逃,那可不行。她就是要尋死也要在柳家死。」

  「死。」這個字刺痛了慕容景曜。他被嚇得連退幾步,怔了片刻,不敢置信的問道:「她會死?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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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景曜看著自己的髮妻這般說自己的親妹,心中還是划過一絲痛楚。還未過門之際,聽說的她萬萬不是像現在的這般。她有才情,有報復,只是不知為何會落入這樣的萬劫不復的境遇。

  「你看我作甚。」蘇氏掃過一眼慕容景曜,望著他明顯有些疏遠的眼神不由冷笑道:「現在覺得我惡毒,這所有的,可是你造成的。好好守著這慕容府的家財,也不至於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蘇氏無奈隨意一笑,掩飾掉心中的惡寒。

  怪只怪她,當時怎就嫁了這麼一個孬種。府中大小事情都要讓她來操心。自家的男人只會做一個閒雲野鶴,不問詩書,只知喝酒吃肉,跟那些鄉野村夫有什麼區別。

  「虧得我想出這一出法子。將你妹妹的畫像送去,果然不負了那張傾城的容貌。不然可是要等著那柳家把這宅子也收去,看你怎麼在慕容家族中立足。」蘇氏緩緩道。

  「嫁妝一事?」慕容景曜上前一步,有些期待著望向蘇氏問道。見問,蘇氏抬抬眉角,冷笑道:「我已經準備好了。」蘇氏倒不妨慕容景曜竟會問出如此之話,怔了一怔才明白過來。

  「柳府的聘禮我收著了。至於嫁妝之事,你不要管,隨意挑幾件舊東西送過去就是了。」蘇氏還不死心,對張慕容景曜提醒道。

  「可是嫁妝之事,做哥哥的……。」胭脂未這個家做了如此的犧牲,嫁妝他還是想要盡一下哥哥的心意。

  「你是腦子不好使是不是。左右不過是一個抵債的貨物,那柳家不過也只是走個排場而已。送來的東西也不見的幾個是好貨。」蘇氏冷冷的打斷他的話,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一個糟老頭子,嫁過去還需什麼,估計也是過不了多久就該入土的。而且,我還想著來年開幾間鋪子應付府中的開銷。」蘇氏的話不無道理。胭脂嫁入柳家雖是還上了一筆債務,不過府上每年的開銷仍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慕容景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想要為胭脂做的最後一件事就這麼告吹了。

  一抹青色從天井拐角處閃過,攸忽又一陣不見。碧兒竭力穩住自己手中的托盤。方才夫人與少爺說的話無一沒被她聽見。她道是李公子退婚後的好姻緣,就算不是才子,也應該算是大府宅門中的少爺。誰料得竟是一老頭子!

  她憶起老爺死後的這幾年,小姐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夫人隻手遮天,對小姐是剋扣極省。現如今出嫁的嫁妝也只準備舊的貨物。原來的良人李公子棄她而去,可憐小姐心善,不與他們計較。現在婚事也是由了他們做主,嫁的是個糟老頭子。

  她氣的渾身發顫,手中的托盤中的茶水也晃出來。小姐是造了哪輩子的孽,怎會遇見少爺夫人這般可怕的人物。

  「誰。」慕容景曜大喝一聲,抬手止住楚氏的再次發難。碧兒心上一跳,將自己隱在了一株蓬鬆的茶樹葉子後,嗓子眼都要冒出來了。若是被少爺逮著了,必定會被毒打一頓扔在柴房裡去閉門思過,主子講話是萬萬不可偷聽的。

  「幹嘛大驚小怪的。」蘇氏一把將自己的夫君抓過來。「那丫頭跟那碧兒整日在繡樓之上,除了之外,這府中誰不是我們的人。你果真是心虛了嗎?」見到自己的夫君如此大驚小怪,不由地啐道。

  「我這不是還是著急嗎?早點嫁過去我們也好還清債,落得一個安穩覺是不是。」慕容景曜沉聲道:「這時候萬不可大意。」說話聲漸漸遠離,出了園中,往正廳的方向走去了。

  胭脂換了了一身月牙白的襦裙,上繡著素雅的碎花。套著紫金花暗紋的雙肩褙子。一頭的青絲用一根簡單的鳳鳴簪挽著,脂粉未施卻是不失清秀大方。她靠窗而立,對著緩緩踏步進屋愁雲滿布的碧兒柔柔的一笑。

  碧兒卻自進屋,都是一副鬱郁之色。胭脂心下好奇,急急問道。

  「碧兒你怎麼了?」見碧兒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碧兒性子一向比較活潑,在繡樓與自己獨處也是變著法哄自己開心,今兒個倒是頭一次。

  她喏喏不敢開口,只是因為她怕說出口會讓小姐為著僅存的親情失望透頂。

  「若是,小姐不嫁呢,府中會有如何?」緊緊抓住胭脂的手語帶急切的問道。她如今是又驚又氣,小姐心善,在娘家受了如此的委屈還要到夫家受活寡的委屈。夫人口中所說的糟老頭子至少都有五十多,小姐才只有十四歲啊。

  「不嫁。」胭脂呢喃著那兩個字,臉色一瞬間放柔順下來。她無所謂的搖搖頭抬手覆上碧兒薄涼的手心,輕聲安慰道:「無妨,小姐我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承受的。不嫁,等著那京都的柳府將哥哥的腿打斷嗎?他無情薄義,我這個做妹妹的無論也是要念著這份兄妹情義。」

  碧兒驚愕的抬起眼角望著胭脂那一臉的淡然之色。她竟知道,她都知道,知道自己是為何遠嫁,知道自家嫁的是如何的人。老爺在世之時,小姐何嘗受過這種委屈。旁人不知,碧兒可是知道。小姐那時性子活潑,雖是大家小姐可沒有一點架子。

  府中所有僕從無不對小姐讚賞有加。只有夫人,總是隔三差五的找小姐的麻煩。

  先如今要將小姐嫁到京都去,拔去了眼中刺。蘇氏心中不知會如何的舒坦。

  她眸光恢復成清清亮亮的神色,望著擔憂的碧兒柔柔一笑,她知道等待她的前途一片灰暗。但又如何呢,她必是要去闖一闖。

  依照慕容家舊俗,要出嫁的女子需得要去拜過當地的觀音娘娘,以祈求美滿之意。撿了個晴好天氣,坐了馬車便要去。臥佛寺坐落於山腰,隔了梨樹千萬裊裊婷婷開在枝頭,風一過落英繽紛。

  只攜了碧兒一道,沐浴春光往那山腰上爬。因恰好碰著菩薩節日,許多慕名而來的僧客和拜祭之人。一襲山路竟也是熱鬧非常,許多孩子蹦蹦跳跳穿梭於其中,一路的歡聲笑語。

  胭脂面色也不由得紅潤了起來。好不容易攀上山腰,已是近晌午。打發了碧兒去尋師傅,自己一人立在院外,瞧著院內開的正好的梨花怔怔出奇。繡樓屋外可見不著如此美滿的春色,便起了心思趁著院內師傅未來,摘上幾束放在內室中的白瓷淨瓶之中瞧著也討喜。

  她今日著了一身素白料子的衣裳,腳蹬的也是一雙繡花藍底的布鞋,若是想爬樹,卻是極為不好。只是那梨花素淨,正是符了喜愛東西的心思,便是無論如何也要摘上幾束回去。

  廊前的小和尚端在在那祠堂外打瞌睡,因這後院清淨,便就更讓人覺得無趣。而那師傅還在前堂講學,碧兒去請估計也要一會兒才回來。她三下五除二的將鞋子脫去,用腳勾住粗壯的枝幹努力向上爬去。梨樹長得不高,卻極為長得直,離地面不遠處根本無其他枝椏。

  著實摘上幾束,也是極為困難的。好歹胭脂身量瘦小,也算靈活,眼見著手就要勾住那素淨的梨花枝,卻又因為手短了一些夠不著。樹上蔭涼,枝幹不平卻是極難行走。胭脂這下犯了難,不知該怎麼辦?

  「啪……啪……。」樹下想起拍掌的聲音。胭脂微微一怔,以為師傅回來,差點嚇得滾下樹墩子。聽聞了輕笑聲,才順著出聲的來源望過去。一襲藍衣的少年翩翩而立,面上帶著淺笑望著她,漆黑的雙眸里像是泛起星辰,安寧深邃。

  

  瞧著他站立的姿勢,竟不知在這裡到底是站了多久。胭脂臉騰的一紅,忙別開臉去。兩人相視一笑,並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輕嘆一聲:「不過是幾束梨花枝,值得你這樣?」

  胭脂臉蛋微紅,卻還是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五花空折枝的道理。」

  他微微揚了揚眉,卻又不做聲了。後院響起沉穩的腳步聲,胭脂心下一驚,卻見原在屋內的男子幾步躍上窗台迎著微風落在她的旁邊。「你……你……。」胭脂驚得話也說出來。

  「我叫慕越,可不叫你,你,你……」他低聲在她耳邊說道。話一落,他攬了她的腰肢落下枝頭。腳步聲停在了院口,便見的師傅已然停下了。他速度很快的躲開,一襲梅香從他袖中跑了出來。

  胭脂速度極快的從他懷中脫身出來,站得離他遠遠的。他方知懷中一空,懷中的馨香之氣一空。他倒是神色自若,負了手站在旁處。師傅進到內院裡來,望著胭脂微微一笑,爾後也對身旁的男子點了點頭。卻是微微側身,對著胭脂說道:「女施主,可是進幾日碰見了不同尋常的事了?」

  胭脂微微一愣,點頭應了句是。

  「如今見著你,我也算是放心了。」那師傅輕聲道,便領了胭脂與身邊的男子進屋講學。胭脂瞧不清楚身邊的人到底是為何樣,依照規矩,她不可大意去看別的男子,只是微微垂了頭,偶爾點頭應是。

  屋外陽光甚好,身邊的女子身上還存有一絲幽香。他抬手撫了撫自己的眉心,師傅講的一句話也沒聽清。未過許久,師傅講學結束,那女子便起身行了一禮才退下。那男子仿若才回過神來,怔怔的望著那道倩影。

  那師傅叫道:「柳公子,方才老衲所言,你可聽清了?」

  「你方才說的是什麼?」他轉了個身子問道。

  「那女子靈慧通透,靈氣非常。公子可是看上眼了?」那老師傅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笑道。

  他點了點頭,怔了一下。卻見旁邊的蒲團落了一方白絹帕子,夾著一縷幽香,淡緗絲線繡出的四合如意雲紋,極是清雅的花樣。

  「柳公子,今日可是個好日子啊。」那老師傅沒來由的說上一句,讓那柳公子為之一震。聽得他聲音清朗道:「師傅意思是何意?」

  那老師傅笑了一笑,凝視著院內開的梨花簌簌芳華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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