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約會

  下午顧小弟剛剛降落到銳智達，顧家老大的電話也打到了白澤芝的辦公桌上。「晚上一起吃飯吧？」顧又仁語調平緩而熟諳，說得像是老交情的感覺。

  顧家這兩兄弟，倒都是自來熟，只不過自來熟的風格有所不同。英俊而儒雅的人，很難讓人拒絕，白澤芝自然是答應了他的邀約。打電話回家，告訴林女士不回去吃飯了，林女士高興了，對顧家老大的表現表示滿意。

  顧又仁定的地點是一家高檔的西餐廳，白澤芝到的時候，他已經在了。窗外星光璀璨，窗內燈光柔和，顧又仁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特別的美好。

  

  夏季的餘熱還沒有退去，天氣還是熱。別人都穿著短袖，顧又仁卻是西裝筆挺，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他正懶洋洋地翻閱著一本汽車雜誌，見白澤芝來了，立刻起身，彬彬有禮地給她拉椅子。能享受到一個紳士的禮遇，在本國還真是不多見，白澤芝對他的好感值立刻又上升了幾格。

  「你喜歡吃什麼？」顧又仁體貼地問。

  「都可以。」白澤芝對食物倒是沒有講究，也不執著。

  他把菜單遞給她說：「不如你自己看看，要吃什麼。」

  白澤芝接過菜單，在這些事上，她是個怕麻煩的，了草地翻了幾頁就還給他說：「什麼好吃？不如你推薦一個給我。」

  顧又仁微微一笑：「那我就幫你點了。」

  他找來侍者，很嫻熟地點好了菜，等侍者走後，兩人突然的就陷入了沉默。

  過了片刻，顧又仁打破沉默說：「這裡的東西很好吃。」

  「噢。」白澤芝應了一聲。

  「西餐還吃得慣嗎？平時喜歡中餐還是西餐？」

  「我都可以。」

  「套餐里配了餐前甜酒，味道還不錯的，能喝酒嗎？沒事吧？」

  「噢，沒事啊，這麼一點沒關係的。」

  說完這幾句，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好在沒多久顧又仁的手機響了，他禮貌地表示了一下歉意，然後接起電話。他拿的是新款的愛立信手機，陳總也買了這樣一款，好像要一萬多塊錢。白澤芝盯著他的手機，開始了神遊。

  顧又仁的通話時間不短，似乎有什麼事，一時半會還掛不掉。這讓白澤芝悄悄鬆了一口氣。跟陌生人一起，陌生的男人也好，陌生的長輩也好，都會使她覺得有種壓力和不適。她懊惱自己這是患有社交障礙症還是怎麼的，如果能像丁薔薇那樣應對自如就好了。

  她琢磨著剛才的那一番平淡無奇的對話，在心裡做了一番評析。忽然的，就好像開了竅，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她發覺自己的回答都是封閉型的，故而使得談話不能持續下去。要想不冷場，不能採用這種立刻終止的回答方式，而應該採用開放式的，有擴展空間的回答。

  譬如他問「你喜歡吃什麼？」因為今天吃的是西餐，就可以這樣回答，「我特別喜歡土豆，不管是薯條，還是薯格、土豆餅，都好，幾乎怎麼做都喜歡吃。你呢？」可以舉例說哪裡哪裡的薯格特別好吃等等，那他也會說他愛吃什麼，以後可以去哪裡哪裡吃，說不定還會引出關於吃食的某個有趣故事……

  還有他說「這裡的東西很好吃。」就不能「噢」一聲了事，而應該問問「你最喜歡這裡的什麼？真的那麼好吃？你似乎經常來這裡……」這樣又會有一大堆的話好說。

  白澤芝正在自己的腦子裡，頭頭是道地分析，猛然聽見顧又仁在跟自己說話：「怎麼不吃？餐前小點不喜歡？」

  「噢，」白澤芝急忙回過神來，說，「沒有啊，很好吃。」

  顧又仁微微一笑說：「我看你都沒吃，一直在拿叉子戳。」

  「啊，是嗎？」白澤芝低頭看看自己的盤子，略微有些尷尬。

  顧又仁不再說下去，而是問：「我弟弟今天去你們公司了吧？」

  「是啊。」

  「呵，這小子，總是胡來，三分鐘熱度。」他臉上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

  停了一會兒，他笑著加了一句，「他說他喜歡你。」

  「是嗎？」白澤芝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臉上保持平靜無波。而她的心裡，卻在迅速翻騰著。

  這顧家兄弟怎麼都是這麼直接的人麼？直接得讓人有些受不了。他今天是單純約自己呢？還是為了弟弟的事情來的？他不會真把顧又禮的話當一回事了吧？他的意思，是說顧又禮跑來銳智達實習的事是胡鬧呢？還是說他喜歡自家哥哥的相親對象這件事是只有三分鐘熱度？他這是要告誡自己麼？難道我還會拐了他的寶貝弟弟？白澤芝略有不悅，但儘量不流露出來。

  顧又仁的臉上也是看不出端倪，隨便說了一句，又開始說其它的事了。

  「林阿姨在晚報新開了專欄？前些天碰巧看到。」

  「是啊。」白澤芝淡淡地說。

  

  在一陣沉默之後，白澤芝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又讓一個話題戛然而止了。她胡亂的想著，我其實可以問「你看到的是哪一篇？你覺得寫得怎麼樣？你也會看這類散文嗎？」或者說「我媽媽最近在寫一本新小說，號稱是是商戰言情的……」那不就能說許多話了嗎？她感覺自己是只有理論知識，沒有應變能力。

  她看看對面的顧又仁，躍躍欲試的想說幾句話調節氣氛，然而話到嘴邊又似乎哽住了似的，竟然是很難順利地說出來。就這樣磨磨蹭蹭、猶猶豫豫的，又過去了幾分鐘。隨著時間的推移，想說的話就更難出口了。時間停頓得越久，再開口就越顯得突兀，想好的話題也似乎過時了……她懊惱地想：算了，每次都這樣，也不差這一次了，反正我就是冷場王。

  就這樣，一餐飯吃下來，沒說上幾句話。顧又仁懶洋洋，漫不經心的，似乎有種懶到不願說話的程度，而且還很享受這份安靜的樣子。白澤芝起先還有些侷促和不安，後來受了顧又仁的影響，也享受了起來，再不去為說什麼話而煩惱了。

  就這樣，兩個人安安靜靜、清湯寡水地結束了一頓晚餐。飯後，時間還早，顧又仁照顧女孩子的喜好，提議去逛商場。

  在逛商場這件事上，白澤芝倒很是男性化，與其讓她跟同伴一起逛，她倒是寧可自己一個人逛，乾脆爽利，說買就買，買了就走，不拖泥帶水。而且還有一點，她很不喜歡試衣服給別人看，她認為穿什麼好看自己應該最清楚，不需要問別人。並且，試衣服是一種很私人的事。

  不過今天，不是耍個性的時候，她收起自己的性情，有些勉強的，跟著美男逛商場去了。顧又仁倒是逛得很自在，不時的看看男裝，看看皮帶，經過女裝櫃檯，又會招呼白澤芝進去看一看，試一試。白澤芝則頻頻搖頭。

  她只樂意跟丁薔薇一起逛商場，也只樂意試衣服給丁薔薇看。或許是因為丁薔薇是自己人，怎麼樣都沒關係。而對外人，就不要展示出這種婆媽的一面了。一副作品，只要把完成的樣子給人看就好了，不必要把整個過程都演示給人看，保持一定的神秘感是必要的。

  顧又仁並不了解白澤芝的心思。看見一件米黃色的短風衣，他直說好看，特別適合白澤芝，極力鼓動她去試一試。白澤芝不肯去試，再三推脫。顧又仁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就叫了營業員，準備直接買下送給她。白澤芝的彆扭勁和講究勁就上來了，很堅決地說：「不要！你不要付帳，我不會要這件的。你付了錢我也不要啊！」說完竟然一扭頭，自顧自地走了。

  顧又仁沒想到她這麼個軟軟的人，還會犯脾氣。可見她不是客氣和虛禮，是真的不願意接受，於是只好作罷。

  他走出去追上她，他不太理解她這是怎麼了。女孩子都會喜歡男方買衣服，買東西送給她。今天出來時，母親還特意叮囑他，要給白澤芝買件衣服什麼的做見面禮物。他不知道的是，在白澤芝心裡，她不能接受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還算是陌生人的男人，給她買穿在身上和戴在身上的物件，她認為這是不合禮節的，哪怕是外套。她心裡有著各種各樣的講究，常被丁薔薇說是老古董，大怪人。

  一場寡淡的約會，最後還是在有些彆扭的情況下收場的。

  回到家，白澤芝總算舒了一口氣，心說：約會真是遭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