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慧空，地獄

  「慧空大師？！」

  

  過了許久許久，清平才睜開眼睛。

  他看見一個默默的站立在自己床邊的一位老者，看著他像極了慧空大師的背影，不由得已是失聲出口。

  老者沒有回話，依舊是這般靜靜的佇立在那裡。

  「是不是你？慧空大師？！」

  見到老者沒有理會清平的問題，清平便忽地一下便從床上騰起身來。

  對于慧空大師，雖然之前他對清平的責罰讓清平感覺很生氣，但後來清平想想才發覺慧空大師對自己的良苦用心，現在的他也是終於知道了慧空大師把他送到東面的院子裡去的原因。

  慧空大師就是想要讓東面院子裡的人來教授他功夫。

  而且，慧空大師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自己或在那天就被天妖鳳給開膛破肚了，又怎麼會在這血海滔天，無盡殺戮的妖災里存活下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慧空大師給他的。

  「到底是不是你？！」

  清平此刻已經從床上跳起來，伸手便是牢牢的抓住了眼前還不知是誰的老者。

  「咔，咔」

  老者沒有說話，身子卻開始緩緩的轉動了起來。

  不，這應該說是頭顱更為的確切，老者的身子依舊是背朝清平站立著，但他的頭顱，卻是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緩緩的旋轉了過來。

  清平驚愕的看到一張熟悉的面龐。

  慧空大師！

  老者沒有說話，倒是那空洞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清平。

  「慧空大師，真的是你！你這幾天到底是去哪裡了？！」清平看到慧空大師的面龐，看著他呈一百八十度扭轉的脖子，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懼。

  「我就在這裡，在這地獄裡。」

  許久，許久，慧空終於是開口，蒼生的話語裡透著無盡的悲涼。

  「這裡？地獄？」清平聽得疑惑了，抓著慧空大師的手也忘記了而放開。

  「我在地獄裡，地獄裡……」

  慧空大師此刻似乎已經癲狂，語無倫次的不斷的說著些已經支離破碎了的話語，完全沒有了清平眼中原有了的印象。

  「大師……我……」

  清平剛想再繼續問道，慧空的身子卻也一起轉了過來，對著清平突然間就跪了下來。

  「救我，清平，救救我……」慧空跪在清平的面前，雙手死死的撐住地面，整個人都像是篩糠似的不住的在抖動。

  「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殺生，我……」

  「慧空大師！」

  清平立刻就慌了，急忙將跪倒在地上的慧空大師扶起來。

  「清平，救我，救救我！」慧空大師猛地抓住清平扶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最後的救命稻草，「清平，我就在地獄裡，我就在……」

  轟隆！

  乍然間，天空之上已是響起了一聲的悶雷！

  漆黑無比的天空剎那間就是被撕裂了開來，而從中探出的，是一隻的黝黑古樸的龍爪。

  低沉的龍吟聲，似是炸雷般的在清平的耳邊滾動。

  「啊……黑龍，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慧空大師也隨著炸響而抬頭，當他僅僅是看到了一隻龍爪的時候，他蒼老的皺紋瞬間就扭曲在了一起。

  轟隆隆！

  黑爪沒有理會慧空的恐懼，兀自的便是一爪橫空抓下！

  「清平，救我，救我！」

  慧空轉身看向清平，眼神里儘是恐懼。

  呵呵，想不到平日裡佛法高深的慧空大師也會這般的窩囊。

  清平的腦海里竟然閃現出這幾個字來。

  黑爪已是抓下，將慧空連同著清平一起拍碎在了空氣中。

  「清平，救我，我就在地獄裡……」

  慧空被拍散，蒼老的像是張廢紙的臉上已經淚如雨下。

  清平看著慧空的臉，突然間覺得自己好無助。

  該死！

  ——————

  清平突然間就從床上坐起來，不由地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刻，已是深夜。其餘的小和尚都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寂寞的月光從半掩的木窗里射進來，也只有讓清平一個人看到。

  清平穿好衣服，從床上跳了下來。

  

  院子裡的風很冷，刺骨的呼嘯似乎告訴清平嚴冬仍舊沒有過去，但清平他不覺得冷，反而是熱得頭昏，寒風吹過，給清平發燙的面頰帶來了一絲絲舒適的涼爽。

  清平慢慢的向前走著，終於是在一個大水缸面前站定。

  然後，他舀起一瓢缸水，從頭頂上澆灌下來。

  缸里的水，很冷，冷到似乎足以結冰。極冰極冷的水流從清平的頭頂灌溉下來，接觸清平的肌膚，這讓清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激靈。

  清平就這樣站著，仍由流水從他的頭頂流淌下來，他就這樣一直占了一炷香的功夫。

  爾後，直到所有的流水都滴落在了地上，清平才有些恍惚地舔了舔他已經被水所濕潤了的嘴唇。

  「黑龍，」

  清平緩緩的開口，聽那聲音，仿佛是在試探。

  「恩？小子，怎麼了？」

  過了片刻，黑龍終於是回答道。但若是仔細的聽來，他低沉的話語之中竟然有絲絲的顫抖。

  他是在害怕麼？

  「你知道嗎？」

  清平開口，莫名奇妙的說了一句。

  黑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它開口，也是跟著問道。「知道什麼？」

  「噩夢的事情，」清平冷冷的開口，似乎剛才的一缸水已經將他的溫度給全部都帶走，「我的噩夢裡，似乎有你？！」

  「哦，原來是這事啊，」黑龍說道，故意地用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語氣，「那只是一場噩夢而已，小子，你沒必要當真的。」

  黑龍說著說著，話語間隱隱的似乎是在嘲諷。

  「嗯，我知道了。」清平他聽完後，冷冷的便不再開口。

  「知道就好了，別多想，那只是個夢而已。」黑龍略有些不放心的說道，見清平不再搭理他，他也只好悻悻的比了嘴。

  冷清的院子裡，也只有清平一人站在月色中。

  清平的手，已經在不知覺中攀上了水缸厚實的瓷做的邊緣。

  突然間，清平的手就緊緊的抓住了水缸的邊緣，條條青筋一瞬間在他的手上暴起，像一條條細小的蚯蚓。

  只是片刻，清平的手又是緩緩的鬆了下來。

  清平他只是用力的抓了一會，但卻仿佛是抽掉了他全身的力氣，滿頭的汗珠密密麻麻的在他的頭頂上盤旋著不肯落下。

  「呼哧，呼哧。」

  清平氣喘噓噓的站了片刻，但他的氣息已經卻是越理越亂。

  他的指縫間，也就是在大拇指的第二個指截處，有一根細小的難以察覺的頭髮絲在空中悠然飄蕩！

  黑龍！

  清平驟然間就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上皎潔如雪的月光，看著夜空里漫天的繁星，他在心裡惡狠狠的發出一聲咆哮。

  為什麼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