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生死契約

  八、生死契約

  其實，即使是臨摹的，李棄也是喜歡的，不是喜歡那幅畫，更多的，應該是喜歡畫中之人。喜歡一副畫，李棄自己想來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是每每見到畫中的風吳月暗，李棄心中都會酸酸的，甚至會騰起一絲愧疚，就好像自己這輩子就只能認定了與他長相廝守一般。

  「為什麼會這樣？」夜裡，李棄不解地躺在床上，愣愣地看著掛在牆上的風吳月暗，他寂寞的神情似乎很想跟自己說些什麼。

  

  「其實，你也喜歡我的嗎？」李棄心中騰起了一絲興奮，妄想著這個已死去男人的痴情，漸漸的困意襲來，眼前的一切開始朦朧起來。

  夢中，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小小的村落——

  「哥哥，哥哥，我可以嫁給你了！我終於可以嫁給你了！」

  「可我卻老了……」

  「你還是我的好妹妹，這個家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哥給你找更好的。」

  還記得自己興高采烈的跑到狗蛋的面前，有了月信的李棄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嫁給狗蛋了，即使李棄絲毫不喜歡狗蛋，可是只有這樣，自己才不會又一次遭人離棄。

  為了這一天，李棄整整等了二十年了。

  還記得狗蛋的回絕，還記得自己的心都碎了，碎的不是嫁給狗蛋的夢，而是自己又一次遭人離棄。

  離棄，李棄，這個名字就如同噩夢一樣伴隨著自己，從出生父母的離棄，從夜最終只把自己當做是一個殺人的工具，從一個小小的凡人都要離棄自己，這一刻，李棄很怕很怕，甚至連做夢也怕。

  好怕失去這個家，好怕夜又不要自己了，或者是，自己真的再也不敢再相信夜了——

  「可是哥哥啊，我不嫌棄你老，我甚至不嫌棄你什麼時候會死，我只希望只要你在的時候不要離棄我，這樣都不行嗎？」李棄在夢中哭喊著，然而看著狗蛋遠去的背影，李棄的心又一次碎了一地——

  「傻瓜，有我在呢？我在這呢？」身後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李棄愕然轉頭，卻見身後站著的是畫中的風吳月暗。

  「傻瓜，到這裡來，他們離棄你，可我永遠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宿命啊！」風吳月暗驀然一笑，張開懷抱，「李棄，你知道我已經找了你兩千年了，你是我的宿命，是我在黃泉河受苦千年才換來了，便是從此生離死別，灰飛煙滅，我也會守護在你的身邊。」

  「即使我們人鬼殊途，即使也許我會比你活得更久更久，即使假如我是魔女，即使我的身份這般遭人嫌棄，你，依然會愛我嗎？」李棄望著張開懷抱的風吳月暗，猶豫了。

  「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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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離不棄，生死相隨！」李棄從夢中驚醒，卻見自己早已是淚眼朦朧，眼前畫中的風吳月暗依然沉睡，可是這一刻，李棄心中騰起了一種被人救贖的感覺——

  「原來，我並不是遭人離棄的，狐狸哥哥啊，你醒來吧，撿我走吧！」李棄望著著絲毫沒有感情的畫像，突然間，淚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哎，李棄著了那幅畫的魔咒了。」於是經常會聽到左月這般說道。

  於是從那一刻起，李棄愛上了那幅畫，愛上了畫中莫須有的人。是啊，就如同千年的魔咒，揮之不去，取之不下，為此李棄甚至查過所有的書籍，向很多人打聽風吳月暗的事情，然而這個神秘的男人給予自己的消息只有這麼一點點，曇花一現，隨之消失，不過即使這樣也阻擋不了李棄對風吳月暗的熱情，她甚至成天拉著左月無休止地講著。

  「哎呀，煩死了，你怎麼會喜歡一個畫中的死人啊！」酒窖里，被拉著聽了一堆破事的月娘也忍不住叫了起來，她甚至根本不理解為什麼世界上還有這麼傻的丫頭。

  「可是，他從來不會離棄我！」李棄目光指向了閣樓上的夜，突然間大聲的叫了起來，那表情，那眼神，就分明是說給夜聽的一般。

  而李棄的話，閣樓上的夜聽得是歷歷在耳，這讓夜的心莫名地痛了起來，就像是看到了曾經帶著死亡地帶的孤獨的自己，他循聲而去，很想看看那被自己害得遍體鱗傷的孩子，然而此時眼前一片黑暗的夜卻是什麼也看不見：「孩子啊，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要離棄你，可不過總有一天，我還是會離你而去——」

  夜不奢求奢求李棄的原諒，甚至無所謂李棄是否理解自己，他只是想在自己走了以後，李棄能堅強起來，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的離去。

  「是啊，他說的對，是要給她一個歸宿了。」夜莫名地想道。

  此後，李棄把自己的時間都賣給了孔方，她本以為孔方只是讓自己畫那些低俗的**之類的，可是李棄萬萬沒想到，孔方叫自己畫的第一幅畫居然是浩瀚絕筆之作的初稿。只因當年浩瀚把左下腳畫毀了，只得重畫了一副，才留下的這份初稿。

  畫差的位置，正好是原作中浩瀚吐血的位置，李棄撫摸著畫的肌理，感受著浩瀚當年的心態，想起了浩瀚的死，心中錐刺般的痛。現在的李棄終於心甘情願地替孔方畫畫了，因為只有這樣，浩瀚才能在李棄心中復活，這是也李棄唯一能為浩瀚做的事。

  而另一方面，原先逼著自己練這練那的夜好像也開了竅似的再也不逼自己了，這也讓李棄樂得輕鬆，然而自己卻一點也不自由，每日往返孔府，夜必定相隨，就好像是一個無聲無息的尾巴一般，李棄也樂得夜的保護，自從上次差點被人抓走，夜如今的寸步不離也讓自己安心幾分，畢竟這個世界上保護自己的只有夜了。

  若大的畫室里——

  「喂！」現如今李棄還是這麼稱呼夜。

  「額？」也不知是不是知錯了，如今夜的脾氣也出奇的好。

  「你不再逼我學什麼法術了，這麼支持我畫畫？」

  

  夜點點頭，道：「我最近也想通了，與其逼你學會保護自己，不如再找一個保護你。」

  「我有你保護就很好了。」李棄說道。

  「多一個也不妨。」

  「難道有好人選了？」李棄好奇道。

  夜不說話，大概是天機不可泄露什麼的。

  「你看不見還坐在後面神叨叨的幹什麼？」十年相處下來，李棄和夜的關係緩和多了，大部分的時候，李棄的幾乎都忘了自己跟一個殺了自己的魔頭呆在一起，只不過，她的嘴上依然不肯承認這件事情。

  「聽你在畫哪裡了？」夜說道。

  「聽？能聽見？」李棄奇道，「那你聽聽我現在畫哪裡？」

  「海外……那裡有幾千里大的鯤，展翅為鳥便名為鵬……」夜娓娓道來。

  「沒想到你知道的比喪降那百曉生還多啊，為什麼當年不教我？」李棄邊畫邊問，夜心裡埋藏著很多秘密，很多事情，李棄都是不知道的。

  夜呵呵一笑：「我不善言談。」

  「如今跟話癆子似的！」李棄白了一眼夜，每天自己做任何事情都要被他嘮叨個沒完，「是不是人老了都是會嘮叨的？」

  夜微微一笑，也不辯駁什麼，他卻是想跟李棄多說點話，因為說不定哪天就永遠說不成了。之後李棄畫到哪裡，夜就講到哪裡，李棄也樂得多聽些故事，就這樣，一個說一個聽，又十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