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浮生若夢

  然而，尚老爺子的闔然辭世讓尚家籠罩在了了悲傷之中，尚老爺子死後，柳玉茹再也沒有了往日那股子狠勁，整個人像抽空了一樣，越發的削瘦。蘇夢若記得給尚老爺子送葬那天，天色昏暗，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未停，蘇夢若穿了一襲白衣在尚老爺子墓前磕了三個響頭，繼而又想到了自己的爹娘，心裡不知道有多苦。自從尚老爺子死後，柳玉茹性子倒是淡了下來，也不愛說話，也沒有了往日的精神頭，如今的尚家也像是搖曳中的浮萍，隨時會有沉溺的可能。

  變故總是在一夕之間，讓人措手不及，這一世浮生，該夢歸何處？我尚且不知，如今的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些事總歸是回不去的，更是強求不來的。

  雪開始消融，但溫度卻越發的寒冷，地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堅冰。柳玉茹去給李員外家送絲絹，一上午都未歸，蘇夢若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柳玉茹回來是被抬著的。今日出門時，走了神，摔了一跤，腿也骨折了。沒辦法，只能由著蘇夢若拋頭露面的去送了。不然本就拮据的日子恐怕連過都過不下去了。

  「孩子苦了你了，唉，本來你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不該出去拋頭露面的，但現下情況你也看到了，實屬無奈，倒是委屈了你了。」

  「說什麼呢，大娘，你收留了我就很好了，這些是我該做的啊。」

  從柳玉茹腿骨骨折後，蘇夢若便不分晝夜的趕工，終於把楊家小姐訂的絲絹繡完了。怕誤了時辰便走的急了，路過玉滿樓時卻不小心與人撞了個滿懷。蘇夢若顧不得自己，連忙檢查絲絹是否有損，可是偏不如她的意，全都弄髒了！她盯著那些絲帕愣了神。

  「姑娘的手藝當真不錯，竟堪堪比得上宮中的繡娘了。」面前的男子開口說了話，蘇夢若才緩過神來，可絲帕弄髒了，她該如何交代？本想著用這絲帕換來的錢去換些米糧，可如今……思及此，她不禁悲從中來。

  他盯著眼前的男子看，一身藍綾緞的錦衣華服，媚眼清秀，氣質不凡，蘇夢若看的有些痴迷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粗布衣衫，微微低下了頭，撿起那些絲絹準備離開時，那男子卻叫住了她。

  

  「姑娘請留步。」一句話足以讓蘇夢若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看著眼前的男子，臉上還有幾分淺笑，臉不自覺的便紅了起來。

  「公子有何事？」蘇夢若微微蹙起眉頭，弄不清眼前的男子叫她幹什麼。

  「我見姑娘刺繡繡的好，想勞煩姑娘繡一百方帕子，不知這單生意姑娘肯不肯接？」男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臉上閃過了一絲戲謔。

  「嗯，不知公子何時要？」

  「一個月之後送到玉滿樓來，記住我叫許浮生。」說罷他解下腰間的錢袋全部遞給了蘇夢若，蘇夢若卻推辭著不肯收，許浮生說「這是賠你方才弄髒的帕子，還有定金，等你繡完了我會把餘下的再給你。」

  接下來的日子裡蘇夢若夜趕工，想要儘早繡出這一百方帕子好有藉口再去見許浮生一面。只需一眼便已動了情，失了心，她自知自己配他不上，卻還是發了瘋的去想念，興許她還有機會呢？可想到這連她自己都自嘲般的笑了，一跑神血滴在了白色的絲帕上，襯的鮮紅，她拿起手邊的剪刀就絞了那方絲帕。

  蘇夢若日夜趕工，終於在二十天內繡完了那一百方絲帕，她迫不及待的拿著趕往玉滿樓。店小二一瞧她那副窮酸樣便硬攔著她，死活不肯讓她進二樓隔間的地方，蘇夢若急了，她迫切的想見到許浮生。

  「你就讓我進去吧，真的是他讓我去找他的，耽誤了事你負得起責嗎？」蘇夢若急得都快哭了，她只能嚇嚇店小二，這種勢利的人本來就不禁嚇，聽蘇夢若這樣一說果然臉上有了微微的變化，但是還是不太相信她，也沒肯讓步，依舊攔著她。

  店小二也不是嚇大的，畢竟在這麼大的店面里幹活，什麼人沒見過，微微思襯了下也就定下心來，對著蘇夢若說：「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這樣寒酸，也敢來玉滿樓，還不快滾。」說著，店小二又動手要推蘇夢若。

  許浮生一直站那兒，剛才發生的一切他都看的眼裡，實際上他明知道蘇夢若來的時候會遇上這樣一個情況，讓她獨自面對就是想看看她能堅持到什麼時候，看看她能不能應對。

  他端著茶杯，泯了一口茶，上好的碧螺春，香氣繚繞。他嗔著笑，仔細地看著下面的一舉一動，眼神落在蘇夢若的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許浮生才緩緩走下樓對店小二說「蘇小姐是我請過來的客人，不要為難她，讓她上來，你是怎麼做事的？等會兒告訴老闆，我倒要看看玉滿樓的服務態度有多差。」

  許浮生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店小二心裡直打鼓，他面露難色，心裡怕極了。來玉滿樓的哪個沒有背景，得罪這裡的人，隨便那一個就可以讓自己活不下去，他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心說剛才幹嘛要攔著蘇夢若，這下可是慘了。

  蘇夢若顯然此刻也沒有心思去管那個店小二了，她看著許浮生，只覺得他的笑讓她不舒服，她覺得有點看不懂他，心裡也迷茫的很。

  「真是委屈蘇姑娘了，我不知道這裡的店小二如此的不長眼，待會兒一定要讓老闆好好調教調教。」

  「許公子客氣了，無妨的。」蘇夢若表現的倒如同一個大家閨秀一樣，雖然蘇家敗落了，可這些氣質什麼的，她卻仍然有，從小良好的家教，讓她在這種事前依舊能鎮定的不讓自己失態。

  

  「蘇姑娘，上樓說話吧，請。」雖然許浮生做了個請的姿勢，但是做完後就自顧自的上樓了。蘇夢若看著他的背影愣了下，就反應過來，迅速的跟了上去，小二也在後面唯唯諾諾的跟著，完全沒有了剛才那種盛氣凌人的架勢，說通俗點，就是狗眼看人低！

  但蘇夢若低頭看了看自己，也嘲諷的笑了笑，如今自己這般身價，還指望著誰能正眼看自己，失了勢，做什麼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