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共棲遲(3):她這麼說的?她覺得我恨她……
2025-02-03 20:49:26
作者: 唯止
飯後,桑懷音收拾完東西,去看了眼桑柔,確認她無恙入睡,才回了房,無意外地看到一男子背手作枕,雙腿交迭,愜意十足地躺在她床上。
這次,她沒有直接抓凳子扔過去,而是反身關了門,走到床前,問:「有沒有辦法阻止顧珩?」
俞荀眉頭擰了擰,睜開眼,說:「不喜歡你開口叫別人名字,聽起來特別曖昧。」
桑懷音頓怒:「我連名帶姓叫怎麼曖昧了。」
俞荀說:「你叫我也是連名帶姓,每聽一次,骨頭就酥一次。」
桑懷音拳頭捏得咯咯響,但正事當前,便先不與他計較,說:「那你要我怎麼叫他?」
俞荀唇角勾起:「隨便,齊國太子,桑柔她男人……你喜歡就好。」
桑懷音再忍:「那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俞荀目光灼灼看向她,說:「我要是想出辦法有獎勵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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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懷音說:「晚上你不用睡柴房。」
俞荀眼睛登時一亮:「睡這兒?」
桑懷音緩慢地點了點頭墮。
俞荀一下坐起來,眸中精光乍現:「一起?」
桑懷音說:「再不說,你晚上繼續睡柴房。」
俞荀立即將她拉上床,做好入睡的工作,才緩緩開口:「要使他放棄很簡單,一是讓桑柔回到他身邊,二……是告訴他桑柔死了。」
桑懷音:「……」
**
人間四月,雪崖城卻是大雪紛揚。漫天風雪中,一人執劍駕馬,看著前方的十丈高牆,目光凌然。
城門開啟,一鬚髮盡白的老者緩步而出,在距離那人馬十步開外停下,看著他,說:「太子既是有求而來,那就請放下武器,隨我去見城主。」
顧珩說:「我早寫信過來,我所要之物,若是城主已備好,那珩可棄甲卸兵,隨先生一走。但若城主不願交出物什,而是於城內布了長槍短劍以候珩,那恕在下不能聽君所言。」
老者臉色微微一變,說:「城主之意,老朽不敢妄自揣測,太子若想得知,只得去親自見城主。」
馬下身後是白雪皚皚的茫原,天光不明,顧珩眼角卻有明光晃過,只見城門之上,隱蔽處有劍弩齊架,蓄勢待發。
顧珩眸光一冷:「這就是雪崖城主的迎客之道嗎?」
老者眸光微閃,說:「太子來者不善,我們固然得有防禦之策。」
顧珩說:「既然如此,那便省去那一套虛以委蛇。」說著一把抽出身側的長劍,正要飛身赴戰之時,身後風雪裡卻驀然傳來一聲呼喊。
「太子!」
馬蹄踏雪,過境留痕,是成持率一眾人等匆匆而來。
「太子!」
「成持你好大的膽。不是說了不許跟來!」
成持垂首,還未及說什麼,他身後有人御馬走上前來。
氈帽與面紗一一除下,露出一張驚世容顏,眼梢微勾的丹鳳眼,雙目濯黑,表情清冷地若這霜雪寒天。
顧珩面色頓繃緊,盯著她。
桑懷音緩了口氣,挑眉看向顧珩,說:「懷音想帶太子去見一個人,不知太子可有空?」
「……」
***
雪崖是大雪紛茫,南渚卻已夏陽灼烈。
桑懷音帶著顧珩等人馬不停蹄地趕了幾天的路,到了此處深山竹林,方才緩下步伐。
眾人下馬,跟著桑懷音,往竹林深處走去。
枝林繁茂,鬱郁蔥蘢。到了一處卻豁然開朗,顯現一瘦溪,水聲潺潺。
入暮的竹林,餘暉耀耀,林風攜熱浪而來。分明一派夏日炎炙,顧珩卻覺得,冬寒倒跌,自己步步結霜,走入了永世的寒冬。
「到了。」
桑懷音終於停下腳步,目光所落處,是兩方墳冢,一座小一點的,似立得久一些,墳頭已微微抽綠,另一座則是新土堆迭,稍大幾許。
墳前立著兩塊石碑。灰白碑面筆法凌厲地刻著幾個大字:愛徒桑柔之墓。而那塊小一點的墓碑上的題字字體要柔軟些,原拓本該出自女子之手,愛子懷顧之墓。
成持等人皆驚愕失色,不安地看向顧珩,卻只目睹他不動如山僵直的背。
「她生前,說自己還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很遺憾不能一個個完成了。於是她選擇了最重要的一個,去章臨再見你一面。」
「顧琦的死,終是她一手促成,她知道你永遠不可能原諒她,她帶著給他償命的念頭去找的你。」
桑懷音那清泉泠然般美麗嗓音不住地敘說著,聽在顧珩耳里,卻遠比煉獄修羅的更駭骨,他雙目眥開,紅絲密布。
而她走上前,拂掉那小冢墓碑上的一篇樹葉,繼續道:「懷顧……是你們的孩子。未來得及成形就……『念彼共人,睠睠懷顧。豈不懷歸?畏此譴怒。①』名字便是出自這裡。」
「孩子……沒有姓。害了顧琦,她知道你該是恨死她了,不敢冠你的姓。豈不懷歸?畏此譴怒……她也是想陪在你身邊至最後一刻,但你恨她,她對你千般討好,卻仍不可化解你心頭的冰……」
「她這麼說的?她覺得我恨她……」顧珩沉啞出聲,吐字艱難。
桑懷音看了他一眼,說:「難道不是?想必仲清寒已將事情原委,包括她與傅姝的那些恩怨,告訴你了。但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你是如何看她的,又是如何對她的呢?」
顧珩沉默。她說得沒錯,便是後來同她和好,他心底深處依舊沒能放下那些怨恨。但她不知,那恨,更多卻是對自己。
桑懷音那廂捏指於唇,吹了個口哨,竹林風響簌簌,眨眼功夫,十幾道身影從枝葉間閃出,齊刷刷跪於顧珩身前。
桑懷音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顧珩:「阿柔的遺願,十三玦影,此後歸你所用。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顧珩接過錦囊,倒出一塊玉玦。
十三絕影對他恭敬行拜。
但顧珩卻什麼反應也沒有。
玉玦,與絕,與君長絕。
他一張臉終於血色褪盡。
「她千辛萬苦,想讓你覺得她還安好在世,死前也不願你知道她的死訊。但阿柔這一生太辛苦,我私心覺得不甘,所以擅自做了這個主張,告知你這一切。」桑懷音轉面前那墓碑,說,「阿柔,你知道你一定在怪我不信守諾言,但我不曾許諾,也不算違背。你若生氣,我等著你找我算帳。」
這時外頭有馬蹄聲漸近,桑懷音看過去,林邊是一紫衣男子引轡持韁,望著她,往日流轉桃花般的眼眸此一刻深凝溫軟。
她與他搖搖對望一眼,而後回身對顧珩說了最後說:「這處墓址是她自己選的。她喜歡這綠竹環繞,望雲聽溪的清幽環境,若你執意要替她遷墓,我不會管。但,顧珩,即便你將她的骨灰安置在枕邊,她也不會知道了。她帶著累累傷痕死去,死後若是有魂靈,那必然也是一身傷滿心痛。這一切,為你所就。」
桑懷音離開,還未行至馬前,俞荀就已將手伸出,她並未遲疑,將手放入他掌中,瞬即被人牢牢包裹,而後一個提拉,她已坐在馬上,被他攬在身前。
那邊溪頭墳前,顧珩靜靜佇立。
桑懷音字字詰責,聲聲叩難,尚在耳旁,顧珩不曾辯駁過一句。
她說得沒錯,若她就這樣痛苦離開,所有的罪過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她那樣怕麻煩的人,卻日日上妝,粉腮如桃,紅唇似焰,他卻都視而不見。他不曾去細想過她眼裡的灰白,她夜夜壓抑的輕咳。
她曾對他說,「穆止,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她該是怎樣絕望,對他說出這樣的乞求,而他又是怎樣殘忍地回給她冰冷背影。
「我怕你以後想起自己對我的不好,會自責……」一切卻全是為了他考慮。
她或許早料到自己終有一天會得知她的死訊,怕他愧疚,怕他傷心,怕他懊悔,怕他痛不欲生……
確實,痛不欲生。
顧珩雙腿彎下,蹲跪在桑柔墓前,臉上平寂若死水無瀾,可撫上她墓碑的手卻顫抖得厲害。
「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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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摘自《詩經·大雅·小明》
有點事忙,先上一小更,忙完後看我能不能再上一更,不能保證,今晚別等,
啊對了,推薦一首歌吧,《諾》,某隻A推薦的,歌詞真的是字字正中桑柔和顧珩的心境,把我們兩個虐cry~可以聽著這歌把最近這幾章連著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