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正情濃(15):歲月不忍頻回顧,憶當年,風月夜,正情濃…
2025-02-03 20:47:11
作者: 唯止
葉廣澤覺得懷中募然一空,三四月的風吹來,竟覺得有幾分不適的冷涼。
他皺了下眉,轉身向茶樓里走去。
顧珩瞄了眼那小乞兒般的人,再看了眼桑柔,也進了茶樓。
桑柔仍舊站在路邊,瞪著眼前的人,氣得胸口起伏。
那人在桑柔凶神惡煞的眼神下,將頭埋得越來越低煎。
桑柔稍稍壓了怒氣,說:「有臉來找我們,怎麼沒臉抬頭看我?」
那人猶豫好半晌,才緩緩將頭抬起來,道:「柔姐姐……戒」
「別叫我!」
華棲走近一步,想要拉她的手,卻見桑柔一手吊在胸前,問:「柔姐姐,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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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低頭瞥了眼這頗損自己英明神武形象的裝扮,哼一聲,說:「行為藝術。」
「什麼?」
「說了你也不懂。不是讓你回家嗎?你怎麼找到我們的?」桑柔問,卻不及她回答,就說,「桑懷音帶你來的?」
華棲點頭又搖頭。
「她人呢?」
「懷音姐給我畫了圖,直了路線,我與她在章臨就分開了。她說,我跟著她不安全。」
桑柔皺眉:「不安全?」
「嗯。好似有什麼人在追她。懷音姐說不能讓那個人發現她,不然很危險。」
桑柔瞬間了悟,眼中泛起佞笑:「嗯,確實是危險。你懷音姐欠了那人好大一筆錢,那人天涯海角追了她好幾年。」
華棲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嗎?」
桑柔煞有其事地點頭:「非常大非常大的一筆錢。抵上一個國家半個國庫。」
華棲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桑柔友好地伸出右手,給她託了托下巴。
「那……那怎麼辦?懷音姐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危險嘛……」桑柔瞥了她一眼,「就算她有危險,以你能力,又能怎樣?」
華棲低下頭。
「那你……這副模樣出現,也是桑懷音給你出的主意?」
華棲搖頭:「不是。半路上我的錢袋被偷了……所以……」
桑柔嘆氣:「就知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華棲咬咬牙,支吾了半晌,說:「柔姐姐,我能不能跟著你。」
「跟著我?」桑柔微愕,隨即視線往茶樓里一瞥,明了,說,「還惦著葉廣澤?」
「我沒有!」華棲下意識快口反駁,抬頭見桑柔目光精亮地盯著自己,微微低下頭,囁嚅,「我……沒有。」
「臉都紅成這樣了,還沒有,當你姐姐我眼瞎又智障?!」
華棲:「……」
桑柔說:「小棲,我亦是寄人籬下,受制於人,很多事情,並不能我說了算。若這是在章臨,你留下沒什麼問題。我可以給你另闢一個地方,讓你安住。但如今,我們行在途中,危機四伏,大事將起,我看我這副模樣,桑懷音說得對,我連自己的事情都料理不好,我更照顧不好你。」
華棲急得要哭出來般:「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會很乖。」
桑柔看著她,無奈。
華棲上前抱著她右臂,說:「你們一路南下,必定要經過連川郡,到時候我就回家。只是在那之前,讓我跟著你好嗎。柔姐姐,我知你聰明,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桑柔垂眸凝思了好半晌,越想眉頭擰得越高,看得華棲心若擂鼓,終於她還是點了下頭:「隨我來。」
華棲大喜。
兩人先後進門去,於安靜的角落隔間找到顧珩。
她朝眾人行了禮,而後面向拈杯品茶的顧珩,開口:「公子……」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不用問我意見。」還未等她說完,顧珩便打斷她,說道。
誒?桑柔微詫,這麼容易?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顧珩,本來準備的滿腹說辭,竟一點都沒派上用場,心中隱隱有些遺憾。
顧珩瞥了她一眼,說:「還是……你希望我提點意見。」
「不不不不不用!」她連連擺手,又說,「公子的意見,桑柔自然是十分願意聽的。只是現下還是不要耽擱公子喝茶才好。」
又拽了拽身後的華棲:「還不快道謝。」
華棲本目光緊緊絞在葉廣澤身上,被桑柔這麼觸不及防地一拽,竟就那麼沒用地身體一晃,腳下一扭,往地上撲去。
有人身形如電,及時扶住了華棲的身子。
華棲滿心歡喜地抬頭,卻在看清來人面容時,眸光頓暗。
成持將華棲放穩,又退到一旁,神情始終淡漠。
桑柔偷瞄了眼那頭的葉廣澤,他始終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寡淡模樣。
華棲聲音微弱地向顧珩道了謝。
那邊小二陸陸續續端上來一些小食,滿桌繽紛,好不誘人。卻註定沒有桑柔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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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心堵地說:「公子,小棲她一身邋遢,我可否先行帶她回去洗漱歡喜,不然這樣跟在公子身後,有損公子形象。」
顧珩卻說:「你跟著走了一路想必也是餓了渴了……」
桑柔眸光一亮。
顧珩繼續道:「叫小二給你倒杯白開水,喝了再回去吧。」
桑柔胸口一塞,她伸手捂著,咬著牙說:「不必了。驛站里也有。多、謝、公、子、好、意!」
拎著華棲憤步往外走去。
待兩人走遠些,李瑞行忍不住低笑出聲,說:「瑞行算是有點明白,公子為何非要將她帶在身邊了。有這樣一個人伴著漫漫長途,添了不少樂趣呀。」
顧珩不置可否。
桑柔出了茶樓,正好有一撥人進了門去。
桑柔腳步忽然頓住,身後華棲始料未及,猛地撞了上去,直接將桑柔撞下了台階。所幸桑柔反應還算敏捷,堪堪穩住身子。
「呀……柔姐……」華棲急忙跑上前來,剛欲道歉關切,被桑柔一個冷若寒冰的眼神給瞪得噎住了話。
桑柔給了華棲一個冷眼之後,又急急往回跑,對著方才進去的那群人喊了聲:「穆縝!」
並無回應。
「柔姐姐,怎麼了?」華棲跟上來,問。
桑柔眸光暗了幾分,說:「沒事。以為自己看到了熟人,應該是認錯了。」說完轉身出了茶樓。
茶樓里,一男子從一隔間裡現出身來,看著那離去的背影,眼色幽沉,卻不過片刻,又恢復沉寂,朝著茶樓犄角處走去……
***
夜風輕拂,月華如霜。無雲,寥星。
牆外未知名的花散發淡淡清香,在清風攜裹下翻牆而入。院內雜植的草木枝葉濃綠蔥鬱,暗夜中,濃墨浸染般融入夜色。地上影影綽綽,白一點黑一簇,零落安靜。
院牆下臨時搭建的小戲台上,一女子紅裙艷冶,眉目流光,朱唇張翕,叩珠敲玉般的玲瓏嗓音唱著:
「遙記舊時初相逢,細水幾呢噥。花下共碎語,話盡人間不醒夢。如今花落零離,人落伶仃,鬢角已星星……歲月不忍頻回顧,憶當年,風月夜,正情濃……」
歲月不忍頻回顧,憶當年,風月夜,正情濃……
鎮上鄉吏早知太子南行,一直掐算著時日等他們到來,吩咐了人下去注意著。但顧珩有意微服,不想聲張,來到此處也沒有通知官府,入住驛站,報的是鍾鋮的名。今日茶樓中,有人見這幾人器宇不凡,便暗暗通告了官府。鄉吏沒見過顧珩,卻知三郡司空李瑞行,而李瑞行對顧珩等人舉止恭敬,稍一想,便可猜得顧珩等人身份。在得知明日他們就要走,特地請來了在當地頗有名氣的歌姬前來獻唱送行。
歌姬嗓音一絕,珠圓玉潤,曉鶯之音,只不過曲曲含秋聲,令聞者心中不禁戚然。
華棲站在桑柔身後,才唱了沒多久,桑柔就隱隱聽到抽泣聲。
桑柔本聽得心頭沉重,這時見她哭得誇張,反而覺得幾分好笑。
「你哭什麼?」她笑著問。
「相愛不得相守,世事無情,各自天涯。聽著好難過……」
桑柔給她遞了絹子,說:「戲言而已,何須當真。」
「這還只是戲言。若真發生在生活中,該多傷心。」
「有什麼好難過的?不懂珍惜,不懂爭取,不懂忍耐,一切不過咎由自取。」
「柔姐姐,你總是懂得這般多。世間可會有什麼人有什麼事讓你難過的呢?」
她無心之問,卻一下子擊中桑柔心中傷處。
桑柔臉稍一偏轉,隱入花樹陰影下,讓人看不清她神情,只聽得她難辨情緒的聲音緩緩道:「怎麼會沒有難過呢。世間無可奈何那麼多,一個人的力量那麼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