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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艱難試煉

2025-02-03 11:32:09 作者: 白焰

  那名叫丁三的老者聽見話音,狼狽地從樹梢跳下,落地時險些摔個跟頭。言離憂本想去攙扶一把的,誰知丁三根本不給她機會,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往聲音傳來處快趕幾步。

  「師父、師父,徒兒知錯了!我這就去砍藥!」

  丁三誠惶誠恐一拜再拜,咚咚咚伏在地面磕了三個響頭後抓過地上鋤頭鐮刀鑽進樹林,片刻後便響起篤篤篤的砍斫之聲。

  言離憂徹底愣住,不知該追隨丁三過去,還是該在原地等待那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嚴厲的師父。

  「你是何人?」半晌,一句話就讓丁三唯唯諾諾的師父大人終於露面,竟是個麵皮白淨一身書卷氣的弱冠少年。那少年打量言離憂一番,烏黑長眉輕皺:「又是求藥的麼?請回吧,妖山不是善堂,不送藥。」

  只這一句話便可判斷,這少年絕對是熟悉妖山和老怪的人,言離憂自然不肯放過,快走幾步攔在轉身欲行的少年面前:「請留步。我的確是來求藥的,人命關天耽誤不得,如果妖山不是善堂,閣下可以隨便開列條件,只要我辦得到的一定去做!」

  那少年被纏住,臉上露出不耐神色:「妖山什麼都不缺,不需要開什麼條件。我讓你走你就走,這些年來多少俠士勇者都止步於此,你又能做些什麼?我只是不想妖山再多一條枉死人命罷了。」

  「倘若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我又何必來這裡?」言離憂偏執發作,擋住少年去路就是不肯讓開,「我一定要拿到鬼蟒株,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你——真是的,怎麼總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跑來?好心勸你你不領情,那我也沒辦法了,你可以跟我上山,但是想拿到藥的話就得按規矩來,能不能見到老怪要看你的造化了。」

  那少年無計可施,只得同意帶言離憂上山,這一步驟遠比言離憂預想中輕鬆許多,不過接下來的事情,言離憂就真的猜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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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楚辭在主峰下分別時,天氣已經悶熱潮濕,一場大雨就在厚厚雲層中醞釀著,等到言離憂緊隨少年到達山腰之上一處淺溝,瓢潑大雨終於忍耐不住肆意灑落。

  「這裡,你不能跟我一起走。」少年從背後藥簍中取出一把半舊油紙傘撐開,猶豫少頃盡數遮到自己頭頂,抬手指了指旁側橫攔寬溝,「妖山的規矩之一,無論男女老幼必須走老怪指定的道路才算入山,不然就算見到他也不作數。喏,你要上山就得趟過這條溝,走其他地方不算。」

  言離憂順著少年指的方向望去,心頭一瞬冰涼。

  若是刀山火海,她拼得一顆死心闖過去絕不成問題,連眉頭也不會眨一下,可這條溝……別說是她,就算七尺男兒走到旁處也不願落腳啊!那分明就是一條稀泥爛糞填滿的排污溝渠!

  女人多數愛乾淨,最受不了贓物惡臭的東西,言離憂亦然,看著那條在雨幕中緩緩挪動的臭水溝,一陣噁心止不住湧上來。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前面的路更不好走。」少年好意提醒道。

  言離憂越是在意,臭水溝的味道越是撲面刺鼻,還未及近前,手腳已經開始發涼無力。饒是如此,言離憂還是搖了搖頭,使盡餘力握緊拳頭:「刀山火海我都肯走,何懼一條泥溝?你走你的,我很快就能追上。」

  少年搖頭嘆了一聲,撐著傘自乾淨道路先走一步,留下剛剛說下大話的言離憂獨自面對臭水溝發愁。

  那水溝說寬不寬,說長也不長,深度至多到膝蓋,事實上只要走個五六十步就能趟到對岸,可是泥淖多了自然難行,加之天降大雨,在泥溝之中走一步遠比平地走十步更艱難。言離憂也有想過繞路而行,畢竟前面只有那少年,而他又頭也不回在往前走,然而言離憂總覺得,那樣做是在拿溫墨疏的性命做賭注。

  人在做,天在看,誰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有別人在盯著?

  心內躊躇半天,終是救溫墨疏的急迫占據上風,言離憂咬咬牙,高高抬足,一腳踩進臭氣熏天的泥溝之中。

  粘稠稀泥束縛著靈便腿腳,濕漉粘連之感仿佛無數令人作嘔的手在拉扯,還有那刺鼻的腐臭氣味,帶著萬物死亡後最醜陋的氣息,前後左右無處不在,徹底將言離憂包裹。

  言離憂艱難地邁開腿腳拼命向前挪動,兩隻手半舉著,儘可能提高衣角不讓其沾染腐臭污泥——這衣衫是溫墨情特地為她買的,他愛乾淨,所以她總是很小心很小心地保持整潔,從不去又髒又臭的地方,那樣做的話,溫墨情會皺眉不滿。

  這輩子,她從沒有在如此骯髒的地方行走過,那感覺就好像墮入了無望的深淵,一身髒臭連自己都覺得嫌棄。

  委屈,憋悶,連什麼時候走出泥溝的都沒了印象。

  「姑娘?」聽到身後一陣乾嘔之聲,少年止步回頭,驚訝地看著從溝渠里爬出來的女子,「你……前面有山泉,你可以去那裡歇歇。」

  言離憂好不容易趟出泥溝,才一踏足淨路便彎下腰扶著樹幹不停乾嘔,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吐個乾乾淨淨,連少年好心遞來的一竹筒清水也是入口就吐。

  少年收回竹筒,語氣迷茫不盡:「生死有命,誰都逃不過一個死字,何必付出許多去救旁人呢?這些年我見得最多的求藥者都是為了自己,真正替別人求藥又能堅持到最後的寥寥可數,也只有那些生死相依的人才會為彼此不計一切去付出……你是哪種?一時興起,還是為了救摯愛的人?」

  「都不是。」言離憂粗重喘息著慢慢直起身板,衣角在碧草上留下一趟髒污痕跡,「我是為了報恩,也是為了彌補,對這世上待我最溫柔卻被我傷得最深的人。」

  少年愣怔半晌,艱難搖頭:「我聽不懂你說的,還是不問了。這只是試煉之一,之後你還要走過死藤坡和瘴林,那兩處比這裡更兇險百倍,而且我不能保證你可以說服老怪順利帶藥草回去。算是為剛才丁三無理冒犯的賠罪吧,我帶你從近路上山,這樣一來,就算你沒能拿到藥草也能早些返回,不至於被這山中的毒氣損害太深。」

  「毒氣?山中怎麼會有毒氣?」言離憂驚詫。

  「自是為了防止外人隨便進來才弄的。」少年有些無奈,稍稍靠近言離憂,撐起的傘遮在二人頭頂,「老怪不願意有外人進山,所以一年四季不間斷焚著混有蘇合草的香料,那香料無色無味,凡是嗅多了的人都會渾身發軟四肢無力,自然生不起事端。其實我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妖山漫山遍野的珍奇藥草任其生長早晚會枯萎,留著毫無用處,何必要去為難那些辛苦來求藥的人呢?可是老怪定的規矩,我們這些下人根本沒資格過問。」

  聽聞是蘇合香,言離憂安心許多,至少不用擔心有性命危險了,只是那陣噁心感仍舊為過,聽著少年絮絮叨叨說話卻沒心思回應。

  

  走過污泥溝後,少年對言離憂親近許多,話也多了起來,言語間仍苦口婆心想要勸言離憂放棄,言離憂對此一笑置之,時不時摸摸胸口紅繩綴著的碎銀球,面龐淡笑溫柔。

  暮至,言離憂在少年引路下行至近山頂處,因著雨水太大山路濕滑,文弱少年再往上走有些吃力,二人索性窩在泉眼邊突出的山岩下躲雨。至將夜時,雨水漸小,丁三背著藥簍一路呼喊尋來,少年便與年歲遠大於自己的老徒弟共撐一把油紙傘,另一把借給言離憂單獨使用,在僅剩的微弱光線下繼續往山頂走。

  「師父怎麼又帶人上山?上次就被老怪給罵了一頓,這次還要去啊?」丁三對少年的舉動十分不滿卻又不敢橫加指責,嘟嘟囔囔嘮叨一路。行至一處較緩的山坡時,丁三忽然雙手叉腰得意洋洋,滑稽模樣活像個老頑童:「這是死藤坡,想上山就得走過去,沒能耐過不去就別怪我師父不幫你了!」

  君子樓中秋逝水也有一群年紀更長的徒弟,但絕對沒有丁三這般在師父面前跳來蹦去說個不停的,要不是第二個試煉之地擺在眼前,言離憂很有可能笑出聲來。

  「這些藤蔓上生有銳刺,每根銳刺都有一個毒囊,若是不小心刺入皮肉之中便會染毒,輕者渾身麻痹,重者可能喪失性命。去年已經有位眉清目秀的年輕俠士命喪於此,還請姑娘三思。」少年望著言離憂,試圖進行最後的勸阻。

  言離憂仔細觀察遍地密密麻麻的藤蔓半天,明明是攸關生死的緊要關頭,面上表情反而比之前趟行泥溝輕鬆九分:「只要走過這片藤蔓就可以了是嗎?不管使用什麼辦法都行?」

  「是的,不過這種地方,也沒什麼好辦法可想。」少年見言離憂面無懼色不禁好奇,再看她並不像帶了什麼保命之物的樣子,愈發困惑不解。

  言離憂定了定心神,出人意料地抽出煌承劍握在手中,動作利落割下十餘片藤蔓上的巨大葉子,一半塞進厚實的皮釘屐內儘可能包裹住腿部,另一半揉成一團用汗巾包裹,又找來兩塊扁平的山石用力碾磨,直至整條汗巾都被綠色汁液浸潤。

  由始至終那少年都在一旁看著,看到最後才陡然倒吸口涼氣,驚訝神情中隱隱帶著一絲敬佩:「姑娘知道這藤蔓與其毒性解法,想來也是精通醫術之人吧?」

  「並沒有多少行醫經驗,兒時長輩教授過皮毛,自己又貪看一些醫術罷了,所以才知道這『纏骨』之毒可用葉部汁液解除。」

  將濕潤的汗巾捂在口鼻上,言離憂深吸口氣,一腳踏入可吞噬人命的毒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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