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繞床弄青梅

  「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

  從前初讀這話時，她只覺前人好不誇張，這世間怎會有男子竟比女子還要美艷，竟讓帝王丟了三千佳麗，甘心追隨一男子。今日見了眼前人，才知世間竟果真有這樣的人，果真是「悅懌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

  少女天真，如何想便如何說了出來，少年嘴角一抽，鬆開了手，淡淡道：「安陵與龍陽……姑娘，本……我並非是個斷袖。」

  「不不，我只是想說你長得很好看！」少女一邊揮動著手臂一邊解釋著，好不急切。

  突然，少女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攤開雙手又四下望著什麼。

  「奇怪！我明明放在手裡的，怎麼就沒了？」少女皺著眉喃喃自語道。

  

  「姑娘丟了東西？」少年接著問道。

  少女面上一紅，很是嬌俏的說：「我……我的桃花符不見了，方才……方才它還在我的手上。」

  少女說完雙頰已經紅的幾乎像是要滲出血來，尤其是說到「桃花符」三個字的時候聲音更是輕的驚人。

  「你方才從樹上跌落，也許……」

  「是了！我想起來了！方才我累的緊，便將它掛在了樹上！」

  少年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少女又驚又喜的打斷了去。再一看，少女已經提著裙擺又向樹下跑近了些，她用力的踮起腳尖遠遠的望著。

  「也不知我的桃花符有沒有和那桃枝一起落下去？」少女一邊說著一邊努力的跳起來，努力的縮短自己與桃樹的距離。

  「在呢在呢！我看到了！」少女終於望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桃花符，激動地指著遠遠高於自己的桃枝，她回過頭迫不及待的將喜悅同少年一起分享，笑的眉眼彎彎，人比花嬌。

  少女似乎並不在意少年有何反應，說完她又回過頭望著眼前高大的桃樹。少女躍躍欲試的擼起袖管，看樣子是準備第二次征戰這棵桃樹。

  少年神情淡然，有著與年紀不相符的老成。他雖始終靜默著，但是卻將少女的話聽進了心裡。少年高出少女一個頭還要多，他站在少女身後，將她的動作一一看在眼裡。

  「這一次我定要尋一個粗壯的桃枝，還要將桃花符掛在最高的樹枝上！」少女輕抿著唇，信心十足的說著。

  落地的桃花乍然而起，可是少女卻並沒覺得有風吹來。再向上一望，少年已經翩然站在了樹上。

  少年一眼便瞧見了那枚小小的桃花符，它淡粉色的絲蘿在空中輕輕舞著，像是調皮貪玩的孩子。少年附身將它握在手裡，凹凸不平的繡樣輕擦著他的掌心，心裡像是被羽毛拂過一般細癢。

  「公子，你……你可千萬小心些！」

  少年的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少女的心，她懸著一顆心，生怕少年會像自己一樣跌落在地，她一心想著少年的安危，相比之下，就連她的桃花符似乎也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話音未落，少年已經乘風而起，他的纖塵不染的藍白色衣帶和墨染三千的黑髮一齊肆意的在空中揚著。

  落英繽紛中少年從天而降，令人驚絕，亦艷絕！

  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少女，攤開手掌，「你的桃花符。」

  緋紅色的桃花並不生動的繡在同色的錦緞上，一時間少女只怪自己從前不曾將女工放在心上，叫他見了自己這般粗鄙的繡樣。

  情竇初開的少年男女大抵都是如此，敏感又執拗，唯恐顯露的是自己不好的一面，唯恐對方將這一點不好記在心裡。

  「多……多謝。」少女低著頭伸出手去那拿，甚至不敢去看少年一眼。

  「小姐！小姐！你在哪？老爺就要走了……」

  少女的手猛地一縮，循聲望去，認出來人正是身邊的嬤嬤。

  「怎麼走的這樣急？我的平安符還沒來得及給父親呢！」少女咬著唇，說完便急切的拔腿向著聲音傳來的那一邊跑去。

  少年的心一陣慌亂，努了努嘴，終是對著漸行漸遠的水藍色身影道：「姑娘，你的桃花符……」

  少女回過頭，朝著嬤嬤和少年所在的方向分別望了望。

  「小姐，你在嗎？小姐……」

  來不及了！少女咬了咬唇，似是下了決心道：「多謝公子，不用了！明年再拜也是一樣的！再不濟後年！這桃花娘娘靈得很，想來是不會怪罪的！」

  紅霞飛滿天際，霞光終是映紅了美人臉……

  第二年，桃花盛開時，少女果真又來拜了桃花娘娘，只可惜少女並沒能如願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少女覺得自己真實痴傻，可能少年早已經將自己忘了也不一定。

  可是萬一呢？萬一他也像自己想著他這般想著自己呢？為了這個萬一，第三年少女照例前往，卻仍舊是失望而歸。

  第四年，桃花多半已經開的敗了，少女告訴自己，如果今年少年再不來，自己便再也不來了。

  這一次，少女從天亮等到天黑，少年依舊沒有來。原來，他到底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原來自己從不曾入了他的眼。

  彼時，少女的輕功已經如少年一樣一樣俊俏，她足尖輕點便坐立於枝頭。往漫上心間，少女紅了雙眼，終是痛哭不止。

  「姑娘，瞧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你還不走嗎？」

  少女抬眼望了望天，她究竟哭了多久，竟連黑雲會堆滿了天際也不曾發覺。電光火石間，少女猛然向樹下望去，樹下男子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正凝眸望著自己。

  似是有心又似是無意，少女身子一偏，從枝頭跌翻，不出意外的落入男子懷中。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朦朧了少女的視線。是他！一定是他！少女告訴自己，這一次絕不會再錯過！

  從前，有人說人生如棋，一步錯步步錯，沈清染便對自己說，她一定要步步小心，絕不踏錯一步。可是也許從她第二年再次踏上空山寺時她就錯了，以至於錯了整個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