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君王回歸 第八章 自然神諭

  在塞茵城內，匆忙修建而成的自然神殿，處處透著一股嶄新味道，某些地方甚至連粉刷的氣味都沒有散去，這和一個延續了將近萬年的宗教非常不相符。

  可是，自然神殿的祭師已經沒有選擇餘地了。

  此刻，在嶄新的自然神殿主殿之內，一大群老老少少、滿面虔誠的祭師們匍匐於地，嘴裡念念有詞，頌唱著聖歌，而司禮祭師站在眾人之前，有條不紊地按照法典的記述，進行著各種儀式。

  主殿神台上，象徵無上神聖的座椅中，娜娜嬌小的身子端坐其上，神情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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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非常習慣這種繁瑣的儀式，即使她的心裡再煩悶，臉上也沒有絲毫情緒表現出來。

  這是一場神諭儀式，自然神殿的眾多祭司正在向他們的神靈禱告，請他賜下神諭，指引大家前進的方向。

  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儀式，里斯特殞落之後就算是定居在這個位面了。

  他的目光無時無刻不在娜娜身上，所以無論殿內所有人做什麼事，講什麼話，他全都看得見、聽得到。

  但做為神祇，在自己的信徒面前，他還是需要保持一定的神秘、威嚴，還有距離感。

  娜娜雖然很不喜歡這種繁瑣儀式，但她還是很乖巧的配合里斯特，把自己的莊嚴態度保持到最後。

  隨著儀式的進展，里斯特也開始漸漸散發出神威。

  在儀式結束的時候，他的神威已經籠罩了整個大殿，所有人都在這種無所不在的強大威壓下，敬畏的垂下頭顱。

  德高望重但也垂老不堪的新任大長老匍匐於地，佝僂著的瘦削身體如同風中搖曳的燭光，隨時都會熄滅一樣。

  這位大長老，是自然神殿唯一倖存的一位長老祭司。

  自里斯特城外的自然神殿被大火付之一炬後，受傷昏迷的他卻依靠一個自然印記的護身符，免去烈焰焚體的災難，最終存活下來。可是，那場打擊讓他的身心飽受重創，衰弱到連路都幾乎走不動的地步。

  多次的配合之下，讓娜娜和里斯特的合作越發熟練。在里斯特降臨的時候，娜娜會徹底放棄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權，轉而成為一個旁觀者。

  但是看到大長老如此辛苦的樣子，娜娜終於忍不住拿回對身體的控制權，脆聲道：「大長老，你可以站起來了。侍者，照顧好大長老。」

  聲音雖然清脆，但語調卻無比威嚴，語氣更是不容置疑。這麼多次的降臨，娜娜早就學會如何模仿里斯特的口吻了。

  此刻，娜娜的話就等於是神諭。一名侍者慌忙快步向前，扶起大長老。

  在侍者的幫助下，大長老惶恐顫抖地站了起來，頭也不敢抬地說道：「在至高無上的您面前，眾生一概平等，卑微的僕人不敢高於別人一個頭。」

  說完，大長老又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旁邊的侍者不知所措，想扶又不敢扶，偷瞄高台上娜娜所在的位置，只看到一雙小巧的腳，他就不敢看下去了，索性自己也跪倒了事。

  思海里，娜娜的靈魂生起悶氣，也沒再表示什麼。她只是好心，但大長老為人固執，再折騰下去，好心就要成壞事了。

  「喔，至高無上的主神啊！您的目光穿透時間的迷霧，您的睿智照亮無邊的黑暗。今天，您虔誠的僕人懇請您賜下神諭，指引我們前進的方向。」大長老雖然虛弱，可他的聲量並不小，如同榨取自己最後的精力，用生命吶喊一般。

  「我們的盟友是來自死亡國度的不滅靈魂，他們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我們。他們抵擋異教徒的入侵，幫助我們尋回聖女，還幫助我們重建了自然神殿，讓我們能再次沐浴在您的光輝之下，可是……」

  大長老頓了頓，才接著說道：「他們卻是往生者，雖然他們在幫助著我們，卻無法掩蓋他們邪惡的本質。我們不知道他們所渴求的是什麼，也許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地，或是我們純潔的靈魂？

  「您虔誠的信徒們在恐懼著。他們驚恐不安，這些往生的死者會不會垂涎他們的血肉？這些往生的死者會不會覬覦他們的靈魂？至高無上的主神啊，請您降臨神諭，指引我們這些迷惘的僕人吧！」

  大長老說完，一伏到底。

  頓時，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等待著自然之神的回應。

  因為他們接下來所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決定同盟與自然神殿的未來。

  自然之神至高無上的神威依然籠罩著整個大殿，飄渺神秘的神祇彷佛投下那穿透時間的目光，所有人都明顯感覺到，有道探視的目光直直看進他們的內心。

  良久之後，大殿上才響起娜娜清脆、卻威嚴無比的聲音：「生為自然，死為自然，生為生命之始，死非生命之終……死是生命另一個旅程的開始，在吾眼中，同屬自然，往生者非邪惡。」

  話音一落，所有人心中大震。

  神諭一開始立刻確定了基調，把那些往生者定義為非邪惡，從自然神殿創建以來，還從來沒有記述過如此清晰的神諭。

  所有人的心中一陣驚疑不定，往生者真的非邪惡嗎？

  雖然同盟是一個神權至上的國家，但他們對宗教的態度其實要比帝國寬容很多，不但容許暗黑法師的存在，同樣容許做為召喚生物的骷髏亡靈存在，但那些畢竟是沒有自主能力、由人去控制的生物。

  但對往生者這樣具有獨立自主能力的不死生物，他們和帝國人的觀念一致││它們褻瀆了死者的軀體，這樣的生物還不是邪惡的嗎？

  每一個人都會死，所以他們對死亡感到恐懼，同樣的，也對死亡後軀體被褻瀆而恐懼。人們都害怕自己死後，軀體被褻瀆，靈魂將因此無法回歸神祇的懷抱，從而永世沉淪。

  可現在神諭卻說，往生者非邪惡。

  這和他們長久以來形成的觀念相衝突，令眾人一時之間都無法接受。

  里斯特卻不管別人能不能接受，聲音繼續響起：「往生者之路，掌管於冥月女神之手。光明眾神為了野心，聯合邪惡的深淵世界，企圖降下天災。為解決共同的敵人，冥月女神派出往生者，努力粉碎深淵惡魔的野心，他們需要信任。」

  前所未有的清晰明確神諭，卻在眾人的心裡投下軒然大波。

  光明眾神竟然聯合深淵世界？還要降下天災？而不死生物竟然是冥月女神派來幫助他們的？

  與不死生物相比，深淵惡魔才是真正邪惡的代名詞。這些深淵魔物殘忍嗜血，以毀滅為生。在傳說里，深淵惡魔的出現必然伴隨著腥風血雨。

  與這些邪惡生物相比，只褻瀆死者屍體的不死生物顯得可愛多了。

  如果自然神殿的長老祭司不在的話，這番神諭肯定會被人質疑，甚至要懷疑聖女是不是被不死生物控制了。

  畢竟，此番神諭太過於明確清晰，甚至連冥月女神這個稱謂都冒了出來。

  以前，冥月女神這稱號即使在典籍中出現過，也會被冠上諸如「無盡漆黑之中的黑色月亮掌控者」之類的稱號。

  而且，此番神諭更明確的指出，往生者們需要信任。

  如果對法典研究深入一點，很容易就會明白，信任｜｜代表的就是信仰，也就是說，自然之神正鼓動他的信徒向冥月女神奉獻信仰。

  

  任何宗教都具有一定的排他性，自然神殿雖然沒有像光明教會那麼極端，但也很明確的規定，自然之神才是同盟唯一的神祇，擁有其它信仰的人，都將被視為異教徒。任何職業，只有不涉及信仰衝突，才會被容許於同盟存在。

  最重要的問題是，里斯特這番神諭，與以前所降下的神諭有巨大衝突，不過，這些秘密大多掌握在長老祭司的手中。

  而目前大殿上，長老級別的祭司只剩下大長老一位，其餘人都是分教教區新提拔起來的新人，在這方面沒有質疑的權利。

  可是，伏在地上的大長老在聽完神諭之後，卻依然沒有任何動作。等大家把注意力轉到他身上時，才發現大長老不知何時已沒了生命氣息。

  神諭就是神的命令，當缺乏足夠權威的人來質疑它時，其它人心裡再疑惑，也只能如實的把神諭傳達下去。

  在神與神的代言者面前，生老病死純屬自然，人性與情感微不足道。一大群人連悲傷的情緒都無法表露，扶著大長老的屍體便陸陸續續退了下去。

  好半晌之後，娜娜忽然對著空蕩蕩的大廳，憤怒的尖叫起來：「你殺了他！為什麼？」

  她是里斯特的代言者，里斯特需要做什麼，同樣要經過她的手，所以她很清楚的感應到，大長老是死在里斯特的手上。

  風燭殘年又身心受創的大長老，只需要很小的一點驚擾就會死亡，而這一點點的驚擾，正好出自里斯特的手，更輕易地瞞過所有人。

  看到這一幕的人肯定會覺得很悲哀，一位代言者竟然敢質問她的神祇。可是，里斯特卻不得不做出回答：「他的存在，會讓這番神諭出現變量。」

  「他只是一位元老爺爺，需要這樣嗎？」娜娜非常生氣，憤怒且大聲的質問道。話一說完，她已經忍不住抱緊雙膝，窩在椅子上，小聲的抽泣起來。

  隨著年齡增長，娜娜的心智已逐漸成熟，但善良的本性卻一點都沒有改變。

  斯文哥爾、艾琳等等寵愛她的人把她保護得很好，雖然，黑龍傭兵團在大陸掀起了腥風血雨，但這還是娜娜第一次親眼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

  「大長老死了，就像爸爸媽媽那樣，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幼年時的家庭變故已經讓她明白死亡的含意，那意味著，曾經熟悉的人永遠都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感受著娜娜的悲傷，里斯特沉默了。

  很久很久之後，大殿內才響起一道若有若無的嘆息：「我沒有選擇的機會。」

  娜娜不光擁有里斯特的傳承，更擁有克麗絲的傳承。

  但其實以她的體質，更適合當克麗絲的代言者，可克麗絲還有拉西蘿茜這個選擇，里斯特卻別無選擇。

  因此在達成一系列的協議後，她讓娜娜接受了里斯特的傳承。

  身兼兩位神祇的傳承，克麗絲的目光自然一直放在在娜娜身上，看到所有事情的經過，克麗絲的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同情、憐憫、無奈甚至是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娜娜，里斯特不會讓步到這種程度，娜娜如今已經是他與信徒們聯繫的唯一管道。如果他下令與黑龍作對，必然會失去這個管道，其本源所在的森林，也會在黑龍與旗下強者的反掌之間覆滅。

  那樣一來，自然之神會徹底退出歷史的舞台，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里斯特還有選擇的機會嗎？

  他沒有。

  而同樣的，克麗絲也沒有選擇的機會。

  他們的命運已經與黑龍緊密相連，如果黑龍垮台，里斯特是必死無疑，而克麗絲也會失去這個逃脫封印的最後機會。

  當一位神祇連選擇的機會都失去時，實際上他們已經步入窮途，等待他們的，也許是末路，也許是機會。(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readnovel。，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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